还能想什么？
比起在言暮家中的雪糕，季苏叶更想吃的是那位女主人。
她在心里旋转跳跃疯狂转圈圈，小心思是压都压不住，连让保镖团们离开的时候语调都是往上扬的，快飘到天上去了。
康时了被季苏叶这么一闹，自己的脸全打肿了，想过来羞辱言暮的目的也没达到，没了兴致后便离开。言暮带着季苏叶走到家楼下，顺便提了西瓜，收了伞，看着狭窄的楼道，有些昏暗，和外面的艳阳高照形成鲜明对比。
言暮看着季苏叶，也没上楼，问她：“你在高兴什么？”
“我在开心，你在一分钟内和我说了二十一个字，其中还有一个问句。”季苏叶仰头，手掌合十靠在脸上眯着眼睛，“你还要请我去你家吃雪糕，我幸福了。”
季苏叶当然不会把心里真正的想法讲出来，她伸手要去拿言暮提着的大西瓜，“沉吗？我来帮你提、”
“不用。”言暮垂眸，“季苏叶……我住的地方很小。”
她搬来这里的时间还很短，整个一居室不过三十平方左右。现在手上提着的西瓜，还是她第一次买水果回家。起初……她确实落魄，能拿出来卖的都卖了，从来没下过厨的人开始学着做饭，还不知道锅没干之前不能放油，噼里啪啦的油都蹦上来，还舍不得买烫伤膏。
后来？后来……季苏叶出现了。
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焕然一新。
…………
季苏叶笑得明亮：“小点多好啊，小的话多温馨。我家里就是太大了，我和爷爷两个有时候觉得家里空荡荡的，还是要多个人才好。今天你来我家了，爷爷就和我说觉得我俩在家里，家里可热闹了。”
季苏叶在说多个人才好的时候眼神一直胶在言暮的身上。巴不得言暮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我家里人少空间大，快来我家住的意思。
言暮侧身给季苏叶让出上楼的空间，无奈的挪开眼神，“走吧，在三楼。”
看来自己想让这个小朋友知难而退的心思再一次没让季苏叶感受到。言暮其实没做好要在家里接待季苏叶的打算，什么都没有。虽说被季苏叶叫人过来好好打扮布置了一遍，但言暮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潜意识里，她怕这里会给季苏叶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怎么办？地方小而拥挤，连楼道都是昏暗的。季苏叶从小养尊处优，怎么能够来到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习惯这样的地方？
或者说……言暮不愿意让季苏叶接触这些，这是季家所有人手捧着的明珠，说是小公主不为过。
言暮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满脑子都在为季苏叶考虑，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众星捧月的人，对这些仍旧习惯了，甚至适应的并不算太坏。
季苏叶跟着言暮一个阶梯一个阶梯的上楼，觉得看哪里都新鲜。言暮离她就一拳远，她都能闻到言暮身上飘过来的淡淡的香气。西瓜绿油油的，是言暮挑的，季苏叶猜这个西瓜肯定会很甜。她浮想联翩的跟在言暮后头走，直到言暮停下来。
季苏叶这才后知后觉去勾言暮手上的西瓜袋子，好让言暮拿钥匙开门。本来是要换成指纹锁的，但是房东就这个死活不乐意，只好作罢。
“哎呀！”季苏叶差点没叫一声，西瓜超级重，言暮刚刚是怎么面不改色提回来的？
“我来。”言暮把季苏叶轻轻推进门里，微微皱了眉，“有勒到手吗？”
季苏叶嘿嘿笑：“没有，哪有这么娇贵的？诶，这不是我选的那个小熊拖鞋吗？”
日用品都换了新的，拖鞋也是。在超市选室内拖鞋的时候季苏叶选了两双女士的，别的都是男士拖鞋。棕色的小熊拖鞋和同款黑色，两个毛绒绒的耳朵竖着。言暮将西瓜放下了，给季苏叶拿棕色的那双，自己换上黑色的。
季苏叶在心里啊了一声，她和言暮穿情侣拖鞋了！
穿上新拖鞋的小白兔表示自己很高兴，在原地左脚对右脚抬脚玩。
进门后是虽小却东西都有的厨房，田园风格，有明亮鲜艳的贴纸，墙面是浅浅的薄荷绿。再推开门就是卧室了，言暮说：“你先去里面吹吹空调，我把西瓜切一下。”
季苏叶：“我，我想帮你……”
“不用。”言暮帮季苏叶开了卧室门，“去吧。”
季苏叶也没固执，提着自己的小背包进去了。虽然她叫人来收拾布置房间的时候也看了图片，等到自己看到是什么模样又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情了。
房间很漂亮，很温馨。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个室内的空间有自己，还有自己心心念念四年了的人。
季苏叶抱着自己的小皮包在沙发上坐着，双脚并拢。半晌扔了包跳起来，把门悄悄开了一半，探头钻出去偷看言暮在厨房里干什么。
她在切西瓜。
咔嚓一刀下去一分为二，露出鲜红的瓜瓤。手边还放着雪糕和勺子，季苏叶视力好，都能看到雪糕盒子上的小水珠。
真好看，不愧是言暮，切个西瓜都好看。季苏叶想着，如果言暮去卖西瓜，她愿意每天吃一百斤的西瓜，就坐在言暮的摊位前面吃，边吃边看言暮，吃死都没关系。
季苏叶坐回到沙发上没多久，言暮就端着切好的西瓜进来了，雪糕摆在桌上，言暮想了想说：“两个都性凉，你要是吃雪糕的话不要吃太多。”
季苏叶含着勺子支支吾吾：“那先吃西瓜再吃雪糕。”
言暮开始把牙签放在戳在西瓜块上：“二选一。”
季苏叶笑嘻嘻：“我不我不，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的我都要。”
“你本来就是个小孩子。”言暮低声，深邃的五官柔和下来。却没阻止季苏叶，反倒是将小垃圾桶拿到茶几上，好让季苏叶吐出西瓜籽。
季苏叶吃了几口西瓜又怕雪糕融化了，揭开盖子开始小口小口吃，甜丝丝的绵软味道在嘴里化开。言暮坐在书桌边看着电脑，室内忽然变得很安静。
季苏叶却瞄了一眼电脑，发现上面的那些东西晦涩难懂，还有个小窗在放全英文的视频，季苏叶又多瞄了一眼，觉得那个外国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是谁来着……
“姐姐你在看什么呀？”季苏叶还是开口打破了安静。
言暮说：“之前大学导师的视频，一些商科的东西。”
就要打一场硬仗了，言暮早前就通过邮件开始和导师联系，从那边拿来了许多宝贵的资料。有一些内行人都看起来生硬难啃的东西，言暮看的面无表情。
她在经营这一块并不优秀，只能保持自己学习，哪怕从头开始。
“噢……就是，能不能放点歌听。”季苏叶把小脑袋缩了回去，看言暮这么认真的学习，想要开口说今晚能不能在这睡的心有点打退堂鼓，“不放也可以的，你看你的资料，不用管我的。”
“没有……没事，听什么？”言暮看着季苏叶委屈巴巴的样子有些头疼。
手上没停，打开了歌单广场界面。
她想着有些话要对季苏叶说，却找不到好的时机。自己都是个二十七岁的人了，还做这种假装看电脑来掩饰自己尴尬的举动。言暮是绝不承认因为带季苏叶回家所以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看资料的时候，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就听着身后沙发上，有个小朋友在吃雪糕，香香的，言暮一时分不清这甜软的香味到底是雪糕还是季苏叶。
季苏叶说：“要欢快一点的！啊不不不，你是不是要看东西？那我们听安静点儿的。”
“不看了。”言暮顺手就播了个歌单，转过身子面对着沙发看季苏叶，“季苏叶，我有话和你讲。”
她的语气平淡，有一些严肃，还很疏淡。虽然目光是落在季苏叶身上的，季苏叶却觉得那种自己被推得很远的感觉又来了。
季苏叶心里咯噔一下，吃雪糕的动作顿住了，愣愣的拿在手里。
言暮要说什么呀……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把睡衣从包包里拿出来。她有些不安，把雪糕放在桌上任由它融化。手上没了东西，只好手指拧巴到一起，呼吸都慢了。
“三天后我会接手合苏个，季氤会做我的助理。”言暮说。
季苏叶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说这个吗？
“我二姐人可好了！”放松下来的季苏叶又轻快起来，“那你是不是要和我二姐吃顿饭？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呀？”
言暮没说话。
季苏叶继续说：“姐姐你答应我要陪我吃饭的，刚刚在我家也答应我了让我去你公司的！”
“你不要耍赖皮又说不算数了。”季苏叶急急忙忙补上一句，还站了起来。
小姑娘真是什么都放在脸上，有点什么小心思都藏不住。
言暮在心底叹口气。她从季家出来到现在，一直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开口和季苏叶说这些话。
自己现在已经知道了季苏叶对自己的心思，好歹是个二十七八岁的人，在她的眼里的季苏叶要什么有什么，可爱，贴心，且年轻，而且太年轻。
而自己，一无所有，且并不能保证能成功的打一场胜仗。
就算是放在从前，言暮都不会去回应一个小姑娘的感情，何况现在。季苏叶能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而不是现在的……自己。
所以她没办法回应季苏叶任何东西。
既然如此她就应该快些和小朋友说清楚，告诉她不要再费心思在自己身上。但言暮又意识到如果不是季苏叶，自己是绝对不会有现在这么幸运得到季家的支持与帮忙。
所以感觉自己欠季苏叶的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千丝万缕将她和季苏叶绑在一起。
归根结底——
她不想耽误了季苏叶。
季苏叶还在等呢，挪了一步让自己离言暮近一些，“姐姐你要和我说什么？”
言暮抿唇，看到季苏叶清澈的眼眸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知为何心里盘旋好久的话又讲不出口了，默了半晌说：“欠你的钱……我会早点还你。”
季苏叶愕然，心里已经翻了天，还想让自己强行镇定：“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苏叶又不是傻子。
这四年她把言暮的性格摸的透透的，虽说现在言家出了事言暮的性格可能会有变化，但她一开口季苏叶就知道她这话真正的含义。
在没说出口的话里，言暮表达了希望自己不要费时间在她身上的意思。
为………为什么？
“不要你还，你在说什么啊言暮……”季苏叶退了两步坐到沙发上，不由自主捏住自己的小皮包的带子，“怎么突然这样子讲，你不准这样对我说话。”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一点硬气都没了。皱着眉，眼眶又带上微红，黑眸湿润，像是可怜的小鹿。
言暮垂眸，轻不可闻叹口气：“季苏叶，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才不知道！”
季苏叶一下又站起来，拿着自己的小皮包，气呼呼瞪着言暮：“姐姐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生气了！”
言暮看着她还没说话，季苏叶已经背起自己的包往外走，边走还边说：“言暮我不理你了，我生气了你哄不好的。”
季苏叶用余光打量着言暮，本来还想着言暮会不会拉住自己，结果发现后者紧紧蹙着眉坐在那儿还未有动作，心里又气又委屈，这下是真的拉开门就走。
踢了拖鞋，踩上自己的小皮鞋。
“言暮，我再也不理你了！”
言暮看着小姑娘气的跳脚，欲言又止，知道现在不能心软去拦。季苏叶站在门外重重地将门摔了，发出巨大的关门声。
…………
言暮这才缓慢的站起来，盯着果盘里的西瓜。红色的长方块上面，连叉子都是带个小爱心的。言暮记得清楚，是季苏叶挑的。
脚上的熊拖鞋，冰箱里的纯牛奶和酸奶，点缀着小爱心的点心碗。
多奇怪，明明季苏叶没有住在这里，这儿却到处都有季苏叶的影子。
门外传来敲门声。
言暮猛地抬头，眼中划过光亮，步伐稍急。
一开门，就看到季苏叶耷拉着头站在门外，咬着唇犹犹豫豫说：“姐，姐姐……我伞没拿。”
言暮低头，小洋伞挂在鞋架上确实没拿走。
“不是再也不理我了？”
她退了退，季苏叶机灵的不行，跟着就伸腿进来半个身子都进了屋子，小声说：“谁说的啊？再也已经被我打跑了，我季苏叶不理你是不存在的。”
言暮早就知道季苏叶的逻辑常人无法理解，但不知道这小朋友居然能这样耍无赖。
她的嘴角已经噙着笑意，忍了忍才又说：“不是哄不好了？”
言暮测了侧身子，这下季苏叶站在自己面前了，仰着头看自己。
季苏叶也不知是不是掉过眼泪了，眼眶泛着一点点红，吸了吸鼻子很坚决说：“哄的好，姐姐给我亲亲抱抱举高高就哄的好了。”
她还把手张开了。
………
言暮微低着头看这个等人来哄的小兔子，眼深了几分，低低说：
“季苏叶，你是不是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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