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罗嘉迷迷糊糊摁亮手机,手机上跳出许多新微信,烟花一样在屏幕上接连炸裂,罗嘉被屏幕晃花了眼,勉强直起的身子又像是负重不住一样地躺了回去。
要是不起床真的能够逃避现实就好了。
她盯着遮光窗帘接缝处漏出的那一线天光,手机在一旁的床头柜上震动了很久,像是勤劳的蜜蜂围着花丛“嗡嗡”地转来转去,等到它终于消停了,罗嘉的睡意也被驱散得差不多,她挣扎着从床上起身,拨开脸上散乱的发丝,抓过了手机。
微信的绿色图标右上角写这个不堪重负的99+,罗嘉下意识地挑了挑眉,觉得宋佳洋可以进军影视圈扮演唐僧。
她点开微信,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瞟着屏幕,年终特惠、春节前最后抢购,各个商家的微信推送挤占满整个平面,而宋佳洋还是凭借着他的话痨本性位列第一。
宋佳洋【嗷嗷嗷嗷,虎鲸超级可爱,小姐姐你是说我和虎鲸一样可爱吗?】
宋佳洋【我宣布从今天起我最喜欢的动物就是虎鲸了】
宋佳洋【虎鲸的英文是killer whale啊,听起来好厉害啊】
宋佳洋【我现在就去跟经纪人说要把我的艺名改成killer whale】
十分钟后
宋佳洋【QAQ经纪人不同意,还把我骂了一顿,还说再这样就不让我参加XX台的那个综艺了,我明明期待了超久的】
宋佳洋【看到虎鲸吃灰鲸宝宝的视频,好凶啊QAQ】
宋佳洋【哇,纪录片上说虎鲸是母系社会,小姐姐是想要说以后都要听你的意思吗】
成群结队的文字和宋佳洋完全没有逻辑的句子联手,有着强烈的催眠功效,罗嘉盯着手里的手机,目光只是胶着于一个字上,周围的字都围绕着这个字开始打转,慢慢地成了一个旋涡。
又困了。
真是铁打的身体,磁铁打的床。
这个时候睡在客厅里的猫悄无声息地走进卧室里来,透过遮光窗帘泄露进来的一线阳光无言地拉开一道极长的简单痕迹,猫伸了个懒腰,把自己拖得老长,然后一个健步窜上了床,蹭了蹭罗嘉微凉的手,心情极好地“喵”了一声。
罗嘉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有一团毛在蹭她的手,呼吸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摸到了一个柔软温热的小活物。
罗嘉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来,缓缓地吐出他卡在喉咙里的那口气,她睁开眼睛,看到那只猫正在懒洋洋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她彻底清醒过来,勾住那只猫柔软的腰,往怀里一揽,摸了摸它的脑袋,问道:“饿了?”
那只猫“喵”了一声,用尾巴缠住了她的手腕。
罗嘉习惯性地做了两个深呼吸,把手机连上了蓝牙音箱,开始播放音乐。
播放列表里还是昨天宋佳洋的个人专辑——
《想要和你做的十件事》
罗嘉把那只猫放在了一边,它把脑袋埋进了两只前爪里,乖巧地闭上了眼睛,她悄无声息地下地进了一旁的浴室里。
脚步声和着前奏的节拍,空阔的房间里,好像能听见心跳,平稳而寂寥。
在黑暗之中摇晃着荧光棒
我想要轻轻握紧你的手
你的目光追随着台上的追光
而我的目光里只有你
……
这是宋佳洋这张专辑里唯一的一首抒情歌,名叫《最后的演唱会》,当舒缓的前奏过后,略带沙哑的低沉男声开嗓,正在往漱口杯里接水的罗嘉下意识地关上了水龙头。
宋佳洋那个小崽子简直就像是刚出生的小动物,毛都没长全还天生爱粘人,虽然几次三番被无视,仍是不依不饶地抱来蹭去,不理他,他就会哼哼唧唧地叫唤,吵得罗嘉不胜其烦。
这样迷人的嗓音,实在不像是那个一脸智力欠缺的懵懂少年能够唱出来的。
罗嘉环抱双臂,倚在洗手台上,静静地听着那首歌。
……
当最后一首歌结束
你我在路灯下分离
你张开双臂
像是扶摇直上的鸟儿
消失在黑夜的尽头里
后面紧跟着的歌单是她平时跑步的曲子,节奏感很强,像是最后冲刺时的心跳节拍,有力而强劲,罗嘉却对着已经凉透了的半杯水愣了好一会,拿起手机来,本来想要切回上一首再听一遍,不知怎么地,竟然有些于心不忍。
她细细翻看着宋佳洋发给她的微信,他后来已经不甘心只发文字了,开始十多二十秒的语音。
宋佳洋:“我学习了虎鲸叫哦,你看看我学的像不像。”
宋佳洋:“啾叽叽叽叽,啾叽叽叽叽……”
宋佳洋:“纪录片上说鲸鱼的歌声是在吸引配偶嗳!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啊!”
宋佳洋:“嗷,还是不要了,据说虎鲸的叫声其实是在互骂脏话。”
宋佳洋:“我去交给YAN听!”
……
最后一句话是:“小姐姐晚安。”
他说的很缓、很慢、很轻,能够听出他懵懂的睡意。
但就是在这句话里,罗嘉听出了《最后的演唱会》里的那个声音,温柔的、舒缓的,像是下潜时耳朵里那渺远空灵的歌声。
罗嘉垂下眼眸,她手指触在屏幕上的声音滴滴答答的,像是勤快的小仙女清晨起来打扫房屋。
只不过不是回复信息。
她干脆地删除了各个商家推送的消息,但是和宋佳洋的对话框,在按下删除键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迟疑和犹豫。
音响里的音乐切换了一首嘻哈钢琴曲,开头是一部很老的意大利电影《Assignment outer space》男女主角的英文对白——
Lucy:they sever the purpose of changing hydrogen into breathabl they’re as necessary here as the air is,on earth.(花的功能是把氢气转化为可供给呼吸的氧气,在这里的重要性如同地球上的空气一般。)
Ray:But I still say……they’re flowers.(但我还是要说……它们只是花)
Lucy:If you like……(随便你……)
Ray:Do you sell them?(你出售这些花吗?)
Lucy:I’m afraid not.(恐怕不行。)
Ray:But,maybe we could make a deal?(我想或许我们可以达成个交易。)
其实电影后面还有一段——
Lucy:What do you mean?(你的意思是?)
Ray:Oh,you see,you won’t h□□e to send them anywhere,I’ll pay for them,and then,I’ll le□□e them here,for you.(你不必把花送到任何地方,我会买下它们,然后将它们留在这里,送给你。)
终于,当最后一个音节消失,罗嘉删除了和宋佳洋的对话框。
她抬起眼,看向镜子里的那个人。
抱歉,我没办法买下全部的花,送给你。
洗漱完的罗嘉回到房间里,猛地拉开窗帘,吐出一口浊气。
这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天空蔚蓝如洗。
这个时候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险些以为认错了人——
李泽言。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应该没有把10086之类的号码改成过李泽言吧。
滑开待机屏幕,发现李泽言昨晚上给她发过微信,只有两个字“在家?”
然后是两条被撤回的消息,不知道说了什么。
刚才发来了一条十秒的语音,罗嘉点开,大概有四五秒没有声音,许久,才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问道:“要来吃早餐吗?”
手机还连接在蓝牙音箱上,床上的猫被这个声音吓得浑身炸毛,张牙舞爪地纵身一跃,藏到床下面去了。
罗嘉有些无奈,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怕李泽言啊?
她断开了蓝牙,将手机附在耳边又听了一次,有点生涩又有点别扭,但确确实实是李泽言没错。
在清晨的阳光之下,罗嘉看到自己的人像浮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那里面的女人,脸色微微苍白,耳朵却像是被火苗燎到一样,一双眼睛闪耀着兴奋而又执拗的光芒——她赶紧偏过头。
你要矜持一点。
罗嘉对自己说。
在一起吃一顿早饭的是朋友,吃一辈子早饭的可就是家人了。
李泽言你是不是喜欢我。
罗嘉在原地团团转,像是一只追着自己尾巴的猫。
她没有发语音,害怕自己太过欢快的声音下到他。
罗嘉【要吃,等我哦。】
最后那个音就像是个小尾巴,随时都要翘到天上去。
她松松绾了个马尾,略微用卷发棒烫了烫额角边的碎发,上了素颜霜,还修整了一下眉型,朝空气之中喷洒了一点淡淡的香水,然后走进去转了个圈,随后跑去敲李泽言家的大门。
你要矜持。
罗嘉对自己说。
可是当李泽言来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张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的脸。
李泽言穿着家常的拖鞋,十分休闲的米色T恤浅色长裤,映衬得他眉眼都温柔起来,看起来甚是居家。
他打量了罗嘉片刻,低垂着眼皮问:“补脑这么开心?”
罗嘉:“……”
他侧身让她进门,罗嘉走进去,从背后看蹦蹦跳跳的,像是一只小兔子。
李泽言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李泽言从厨房里端出来热腾腾的白粥和水晶虾饺,罗嘉愣了两秒,这两样都费时费力,他今天几点起来做的早餐?
罗嘉带笑打量他,李泽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看见,盯着报纸,眼睛就没离开过。
罗嘉也没有把那句让他尴尬的话问出口,只是低眉顺眼喝着白粥。
李泽言根本没抬头,似乎只是对报纸在说话:“你昨晚睡得很早?”
“啊?”
想到他那条“在家”,罗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道:“嗯,早早关机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现在没事了。”
“哦。”罗嘉应了一声,又歪着头疑惑地问道:“你撤回的那两条消息是要和我说什么?”
李泽言翻报纸的手顿了一下,过了许久,才平静地回答道:“没什么,发错了。”
一连发错两条?
罗嘉往嘴里塞了一个虾饺,堵住了自己想要胡乱开口的嘴。
过了好一会儿,李泽言把报纸翻过页,说道:“你今天什么安排?”
罗嘉把虾饺咽下去,两条眉毛都拉耸了下去,像是一只气鼓鼓的河豚,不太开心地说道:“要去工作啊,周棋洛去录专辑了,所以我要去拍戏。”
李泽言从报纸后面抬起头来,皱眉问道:“你们俩不是男女主角吗?分开拍戏?”
“虽然是男女主角但是我们对手戏很少啦,这是正剧,而且……”罗嘉静了一秒,突然别过头去,笑了。
罗嘉温柔地看了他很久,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眉毛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你在关注我的动态?”
李泽言捏着报纸的手微微收紧,过了两秒,平静地说道:“之前选你做代言人的时候看了一下。”
罗嘉又笑了笑,“哦”了一声。
李泽言移开了视线,过了两秒,罗嘉忽然问道:“你今天休息吗?”
李泽言没有回答,只是问她:“怎么?”
“休息的话你送我去片场吧。”
他有点啼笑皆非:“我看起来很像你的司机?”
“像啊!我的司机一般都特别帅。”
李泽言叹了口气,像是面对一个耍赖的小孩子一样的无奈。
罗嘉的目光落在了李泽言放在茶几上的那半瓶红酒上,心想要不然去喝上一杯然后告诉他自己没办法开车了。
“片场在哪?”
李泽言忽然说道。
罗嘉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这男人真是个祸害,明明一脸的严肃正经,眼睛却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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