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普通的本丸

    西历2205年开始,一直妄图改变历史的“历史修正主义者”终于正式结成“时间溯行军”,开始攻击神代之后的各段历史。

    在这个时间点之前就与“历史修正主义者”观点相反的人类联合,成立时之政府,后一年,与高天原的武斗系神明——刀剑付丧神们——正式签订契约,使用阴阳术与科技结合的力量让付丧神们分出无数分灵,分配人类去指挥领导他们。

    支配的人类被称为“审神者”,分灵们被称为“刀剑男士”,审神者与刀剑男士的据点遵照古代的称呼,被称为“本丸”,而“本丸”又被统一安排在时空的夹层里,以时政为中心,结成了防御的阵势。

    封闭的本丸,绝对服从的刀剑男士,人类,与姿容昳丽的付丧神。

    ……听起来就会发生什么微妙事情的配置。

    于是时政又添加了监察机制。除了在时政本部的“裁判机关”之外,还在每座本丸建筑中都建造了一座小小的鸟居,里面寄宿着“契约”的神明,会在刀剑或审神者失格的时候苏醒,绝对公平的做出裁决与处罚,被称为“监察者”。

    这之外,一直对时政严密监管的现世势力也会参与,失格的刀剑被称为“暗堕”,会被送去净化刀解,而失格的审神者就只能乖乖的被裁决,谋害刀剑男士的量刑与谋害人类无异。

    处罚很重。

    但人类的私心和侥幸心理更重。

    几乎每年都会爆出某座本丸的“监察者”苏醒,又动手废了某位审神者或刀剑男士灵力的消息。裁判机关虽然出现的时候不多,每一次处理的事情却都骇人听闻,都是大事件。

    “刀剑失格倒还好啦,要是审神者失格,被抓回现世坐牢去了……那本丸里剩下的刀剑们就只能等待时政的处置,要么被分散到其他审神者名下,要么就一直流落辗转,最后被统一安置到一个空的本丸……”物吉贞宗走在八百理的左侧,笑的轻松,一点都看不出“流落辗转”过:“比如我们。”

    “虽然没有审神者就没有稳定的灵力来源,捡到新刀也不能随意唤醒,但时政会帮忙补贴,”他轻声说:“毕竟战场还需要我们嘛,维持良好关系对大家都好,对吧?”

    八百理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就只好懵懂的点了点头。

    既然结论是维持良好关系,那就应该是……对了吧?

    小乌丸在右侧牵着理的右手,萤丸在最前面用一根绳子遛狗一样遛着狐之助,他们都没说话,八百理就只能继续听物吉贞宗絮絮叨叨个不停。

    “这座本丸已经没有审神者和监察者很久了,所以大家可能不太习惯你的到来,”物吉贞宗巴拉巴拉的讲:“不过你也不要怕,只要离有些看起来不太对劲的刀剑远一些就好啦,等熟悉了,他们就不会伤害你……”

    “物吉,慎言,”萤丸头也不回,淡淡道:“情况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新主君也不是你能随意恐吓的人。”

    “好好知道了知道了,”物吉贞宗好脾气的摊了摊手,眉眼弯弯:“不说就是了,反正这种事还是要亲身体验过才能判断……”

    萤丸“啧”了一声,没再说话。反而是小乌丸拍了拍小孩的脑袋:“怕吗?”

    “不,没什么好怕的,”八百理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物吉,“不过物吉刚才和我一个朋友好像啊……”

    他说没什么好怕的,小乌丸毫不意外。那一刀的威势尚在眼前,虽然还有些稚嫩,但能在刀光中挟带风雷,他们这位新审神者的心性可见一斑,绝不是什么畏缩怯懦的性子。小乌丸意外的是那个朋友,毕竟能和现在的物吉相似的……那能是正常人吗?

    于是他问:“与物吉相似的朋友?”

    萤丸不动声色的走慢了些,暗戳戳竖起耳朵。

    八百理说:“不是指长相,虽然我那个朋友也很好看啦……是说话的风格和语气,就话里有话还很丧的感觉,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冒冷汗的那种……”

    “啊对了!”他一敲手心,恍然道:“他的特点——在那个世界被称为‘才能’来着——也和物吉一样,是幸运!虽然是会给别人带来不幸的那种,但却是实打实的、还可以主动发动的能力哦!”

    “他被那个世界的权威机构鉴定为,‘超高校级的幸运’!”

    萤丸插了一嘴:“为什么是‘超高校级’?”

    “因为他是高校生,”八百理一说自己的朋友,就和刚才的物吉贞宗一样完全停不下来:“那个世界可神奇啦,还有一家叫做‘私立希望之峰’的学校,每年招收的学生不多,但每一个都有很棒的才能,以后都会成为相应行业的支柱……”

    “那岂不是汇聚了一个国家的‘未来’?”萤丸停下脚步,惊奇道:“这样……”

    这样的话,一旦出事……

    “听起来好有趣,可我是纯粹的幸运呢,”物吉打断萤丸的话,紧盯着理:“给别人带来不幸这种事……”

    理不为所动:“这不就是你现在的状态吗?”

    他慢条斯理道:“暗堕的症状虽然只在一些机密档案和培训书籍里记载……但你没忘记我的身份吧?近距离学习过这种事情,有没有倾向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哦?”

    束着马尾的小少年歪头,笑的阳光灿烂:“不管你有什么阴暗的想法,最好都收起来吧,不然会被瘴气侵染成鬼的。”

    物吉贞宗:“……”

    气氛一下子凝滞,就连萤丸也完全的沉默。狐之助走着走着走不动,回头一看牵绳子的大太刀已经停在原地,不由得也停了下来。

    物吉贞宗与八百理对视,熔金与黑色的眼瞳中互相映出对方的倒影,掺杂或明或暗的杀气。暗堕和审神者,分别是他们某种意义上的禁忌。而现在,彼此冒犯彼此厌恶的对方就在眼前……

    小乌丸一巴掌拍上理的脑袋:“让萤丸带你去本丸四处看看。”

    “我不会害怕你们,”小孩子扭头看小乌丸,杀气迅速消散:“对自己的同伴怀有疑心,是为将者的大忌,也是我的。”

    “吾明白,”太刀微笑:“吾都明白。乖,跟萤丸走。”

    物吉贞宗的面色变了。看到这一幕,萤丸的眼神也一变,松手放开绳子:“狐之助,开门。”

    八百理不明所以地被拽走,而大门合上之后,小乌丸拔刀,古刀的直刃直指白衣金发的胁差。

    “物吉,”黑红色调的平氏太刀眉眼弯弯,刀锋冷光森寒:“为父早就告知过你……新的主君面前,不容逾矩,不容放肆……”

    他未着鞋袜,赤脚走向物吉贞宗的时候,脚步灵动无声,轻巧如鸟雀,但他刀上威势深重,只这么平平移来,已逼迫物吉贞宗不由自主的战栗。

    “我……只是……”胁差嘴唇翕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小乌丸持刀逼近……

    …………

    狐之助四只爪子拍在地上,肉垫柔韧,走起来便有些一颠一颠的。

    八百理看着狐之助:“我怎么觉得……小乌丸有些生气?”

    “不听话的孩子当然会惹大人生气,”萤丸双手抱在后脑勺,动作上总有些懒懒散散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小乌丸会处罚物吉吗?”

    “会啊,做错了事要受罚,这不是应该的吗?”大太刀眯了眯眼睛:“大概会被打屁股吧?你帮他手入的话,一小时左右就能好哦。”

    八百理似懂非懂的点头,他对刀剑了解不多,大致知道刀剑会受伤要手入,却对其中时间和等级的划分了解的不是很详细。所以他现在也就不知道……一振胁差要被“打屁股”打到手入一小时是什么概念。

    至少中伤。

    萤丸甩甩绳子示意狐之助停下。小狐狸模样的式神停在一大片田地边。

    他按着帽子猛然转身:“锵锵~~这片农田怎么样,很大很美吧?”

    大太刀开始敬业的做介绍:“这是种蔬菜和水果的地方,虽然面粉和大米可以从万物购买,但这些东西自己种的话,能节省不少资源。”

    “我们会轮流安排值任佃当番,今天的话,应该是……江雪殿和数珠丸殿,要去认识一下吗?”

    八百理压根没听他说话,只一脸梦幻的提起衣角,咚一声跳进地里,踮着脚在田垄间走来走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对每一株蔬菜和每一颗果实都报以莫大的热情:“哇!种在地里的!真的!”

    “这个竟然是这样长的!还有叶子!”

    萤丸:“……”

    一只蚂蚱蹦蹦跶跶的从草叶上跳过,翅翼与空气摩擦,带起的气流声极其细小,却在从八百理背后经过时被两指猛地捏住!

    理瞪大眼睛:“竟然还有虫子!活的!”

    萤丸: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自家的这位新审神者是不是有点问题?

    他的眼神太直白,八百理察觉,回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啊我就是没想到,原来本丸是这个样子的,竟然和外面的世界差不多……”

    “你没……”萤丸想问,问话被理故意转移:“萤丸,那是什么?”

    他不想说萤丸就不问了,顺着小孩的意思转头看,就见不远处半人高的香草丛里,一个浅蓝色和一个黑白色夹杂的脑袋突兀的冒出来,看起来就是齐齐半蹲着的样子……还凑得特别近?

    ——你们这个角度真的蛮好的。

    这个瞬间,孩子模样见多识广的大太刀脑子里闪过无数废料。

    最后他笃定道:“应该是江雪殿和数珠丸殿的头发又被缠住了。”

    “之后还有正堂集合,你可以那个时候去认识一下,他们都是很好的刀。”萤丸走到田边,伸手托着八百理的腰,嘿咻一声把比他还高一点的小孩举起来,还摇了摇,把理脚上粘的土坷垃抖掉。

    八百理毫不在意,他个子小,被人拎来拎去的早习惯了,抖一抖也没什么要紧。

    他更在意的是这片田地,里面长着蔬菜水果香草果树,更远一些的地方甚至还有葡萄架,因为由灵力作为构筑的基础,本丸里各种作物的生长周期和长势都比外面的要好很多……比如他在这里,就能够清晰的闻到风里的葡萄的清甜气息。

    “我们去看看其他地方吧!”他对萤丸说。

    他们走后。

    还在和头发作斗争的两振太刀:“……”

    江雪左文字越发低落:“这个世界……充满悲伤……”

    数珠丸恒次:“……”笑容逐渐消失.jpg

    要不还是拔刀吧,反正还能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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