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突然变化为水炮,这是小云完全没能想到的。她正等待着落英缤纷将漩涡切碎的场景,在情形突变时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力量极度凝聚的水炮冲击下,妙蛙花沉重的身体硬生生向后退了数米,四肢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藤鞭!”绿发少女倒是丝毫不慌。她对妙蛙花的防御力有十足的自信,知道帝王拿波的水炮不会给妙蛙花带来多大的伤害。而妙蛙花迅速稳住了身体重心,几条粗壮的苍绿色藤鞭上下飞舞,将水炮抽击得粉碎。
如果比拼纯粹的攻击力的话,即使不计算属性相克,帝王拿波也不是妙蛙花的对手。藤鞭击碎水柱后,威势丝毫不减,凶猛地抽向帝王拿波。
小玲下达了“金属爪”的指示,帝王拿波的双翼涌动着银光,架住了来袭的藤鞭。随后,它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全力调动着体内的磅礴能量。对面的小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动作,本能地以为帝王拿波要再使出水炮一类的强力攻击,立刻喊道,“用藤鞭挡住……”
“白雾!”
迷蒙的雾气迅速蔓延,霸占了整个场地。妙蛙花的藤鞭顿时挥了个空,小云也一愣,顿时皱起了脸。
用个白雾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大招蓄力的模样?这根本就是骗人嘛……
小云并不擅长应对干扰类招式,但这不意味着她对此束手无策——雾气蔓延开来后,她当机立断地道,“花瓣舞!”
粉红的花瓣如暴雨般纷纷扬扬地从妙蛙花背后的花朵中心涌出,瞬间便卷起了强烈的风暴。不少目睹了这一幕的观众都觉得眼前的招式过于夸张,不应该叫花瓣舞,改名为“飞花风暴”才比较合适——粉红色的龙卷风轻而易举地撕碎了白雾,短短几秒间就令整座对战场地归于清明。
但是,在飞舞的花瓣之间,却找不到帝王拿波的踪影。
这一次,小云思考的时间并没有像她的对手想象的那么久。小玲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进一步的指示,便听绿发少女自信满满地喊道,“扫荡地面!”
在天空中乱舞的花瓣一滞,如同冰雹般同时砸向地面。某处立刻传出帝王拿波隐忍的痛呼,它从窄小的坑洞中一跃而起,忙不迭地开启水流喷射,勉强逃离了火力最密集的地带。
小云洋洋得意地笑了起来。趁着视野不清时挖洞,在对方短暂愣神时快速偷袭,这个套路她昨天可是在录像带里看到了!
——虽然赛前情报收集工作也是被桐叶强行按在电脑前才勉强做下去的。
脱险的帝王拿波再次施展出潮旋,庞大的水流挡住了“花瓣雨”,随着帝王拿波翅膀挥动的方向朝妙蛙花袭去。这次小云和妙蛙花都长了教训,迎向潮旋的花瓣密集而强力,即使对方再变招水炮也绝对能反击回去。
集成一束的花瓣舞与潮旋相撞,轻易地就在水流中开了一个大洞……不,不对!
小云猛然意识到潮旋败退得太轻易了。而此时,帝王拿波已经早早地离开了原先的位置,以防被花瓣舞攻击,而组合成潮旋的水流瞬间粉碎,裂成漫天水滴,在妙蛙花头顶下了一场持续了三秒钟的暴雨。
这道暴雨之幕完全扰乱了妙蛙花和它的训练家的视野。当泛着寒意的光线到来时,她们已经来不及反应,冰冻光束与水幕相接,瞬间变将妙蛙花冻成了一座冰雕。
绿发的少女怔住了。此刻她才意识到,昨天桐叶所说的“你的对手的战斗风格完全克制你”的真实含义——她擅长以力破巧,但对方的巧已经让她的力无处施展。她预测不到对手的战术,因为她自己从未尝试过以那样的方式进行指挥。
在短短的几秒中,少女像是思考了许多东西,又像是什么都没想。远处,墨绿长发的少年隐隐投来了担忧的视线,而当少女扬起头时,她的目光依旧是明亮的。
“怪力!”她近乎声嘶力竭地喊道。
虽然被对手玩弄于鼓掌之间,但小云绝不认为自己擅长的战斗方式有错,也绝不想在这种时候怀疑自己。她相信只要再强硬一点,勇敢一点,她的力量就能够破除坚冰——这份炽热的心思仿佛凭空传递给了宝可梦一般,令被冰封的妙蛙花颤抖了起来。
下一刻,冰块轰然碎裂。浑身沐浴着光辉的妙蛙花大步踏出,澎湃的力道震得大地抖动不已。
冰冻光束的寒意令妙蛙花的大脑变得无比清醒,连花瓣舞带来的混乱状态都比以往更快地得以解除。它发出了震耳的吼叫,背后朝天怒放的花朵亮起时,训练家的声音也同时到达。
“日光束!”
或许是因为今天是晴天,也或许是因为妙蛙花的意志唤来了奇迹,日光束几乎是瞬间便完成了充能。耀眼的光束从花瓣的中心喷出,如同太阳投下的利剑,与之对抗的潮旋显得黯淡无光,连形态都变得松松散散,毫无力气。
而在双方的招式碰撞的前一秒,潮旋突然诡异地向前翻倒了过去。
正对妙蛙花的从漩涡壁变成了漩涡中心。脆弱的水流根本抵挡不住日光束的威力,漩涡的底部在顷刻间便被刺穿。帝王拿波用坚硬的翅膀护住了要害,也依旧感受到了周身传来的剧痛。
但它没有倒下——被日光束击碎的只是潮旋的磅礴水流中的一小部分,余波依旧顺着原先的趋势向前涌动,在包裹住妙蛙花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威势,连撼动妙蛙花脚步的力量都没有。
小云根本没有在意这不足为据的余波。但是下一刻,妙蛙花却发出了极度痛苦的嘶哑嚎声。
和小云相似,她的初始宝可梦妙蛙花也是只性情豪快而硬气的家伙,双方常常能因此获得心灵的共鸣。而小云从未听过妙蛙花发出如此惨烈的叫声,一时愣怔在了原地。
因惊吓而运转缓慢的大脑无论如何都无法分析出妙蛙花受伤的原因,直到一丝咸腥的气味传入小云鼻中。望着浸泡着妙蛙花的“细弱无力”的水流,小云的脸色刷地白了。
那根本不是潮旋,而是盐水。
对于伤重的宝可梦而言,盐水能造成双倍威力的伤害——小云并不擅长背诵这些条文,但她至少有生活常识,很清楚伤口碰触到盐水会痛到难以忍受。
对面,身穿黑风衣的训练家又一次轻轻吐出了“潮旋”的指示。眼见巨大的漩涡又一次浮现在空中,渐渐逼近痛苦的妙蛙花,绿发的少女终于慌张无措了起来。
这次会是什么?
水炮?降雨?还是盐水?或者其他从未见过的变化?
怎么办?要怎么应对才行??
那只帝王拿波……究竟想要做什么?!
深蓝的漩涡沉沉压下,没有再发生任何意想不到的变化。它将无力反抗的妙蛙花吞没,水流的绞杀夺走了对方的最后一丝体力。
帝王拿波与妙蛙花的对决以妙蛙花失败而告终,小玲率先拿下一局。考虑到帝王拿波也受伤不轻,小云其实并没有陷入多么不利的局面。但是,她的心神已经被小玲的打法搅得一团混乱,甚至连正常思考都难以做到——这种俗称“被打懵了”的状态雪崩在任何级别的赛场中都不算罕见,更何况小云只是个十岁的新人。
专注地看完了整场比赛后,桐叶轻轻叹了口气。结局正如他所料——小玲以三比一的成绩战胜了小云。
至此,上午的四场比赛已经全部结束,人流顺着通道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石英运动场。
桐叶远远地看到小云似乎正和她的童年好友小智在一起,于是便没有急着去安慰打了败仗的年轻新人,而是随大部队一同去选手通道旁寻找正在被采访的小玲。待采访结束,一群人随意走进了一家运动场附近的自助餐厅,恰好看到小云和小智也在里面。
“桐叶!”小云一眼就看到了走进餐厅的森林色少年,立刻哭丧着脸扑了过去,开始向旅伴诉说自己落败的沮丧之情。而四个小号风衣侠互相对视一眼,都悄悄远离了小云一点——他们毕竟都与小云相识,小夜和小天更是她的同乡好友,随意说话说不定会被认出来,此时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绿发少女的眼眶红红的,显然已经大哭过一场。莽莽撞撞的小智不太会安慰人,正觉得手足无措,见桐叶三言两语便安抚了少女的情绪后才松了口气。
小夜一边跟着大部队胡乱选菜,一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望着昔日屏幕中的主角和他肩膀上的皮卡丘,小夜突然觉得有些不解。在她看来,小智和小云兴趣相投,性情也很相似,无论是在真新镇时还是出发旅行后关系都非常亲密,为什么动画中小智从未提过小云呢?
说起来……在前世看过的动画里,大木博士似乎说过,选择了妙蛙种子和小火龙的两位训练家都没有参加石英联盟?
正当小夜努力回忆动画中大木博士所说的具体内容时,小云也不知和桐叶谈到了什么,突然看了过来。她立刻收回视线,以免被当做偷窥狂——虽然隔着墨镜似乎也看不出什么视线。
小云的情绪似乎终于稳定了一些,拉着桐叶也走到选菜区。两人交谈的声音逐渐清晰,一字一句地传入小夜耳中。
“桐叶,我好羡慕他们啊……”少女闷闷的声音令小夜愣了愣。她能感觉到小云此时依旧注视着自己——或者说注视着他们四个风衣侠。羡慕……说的是他们吗?
或许是因为在哭泣中已经发泄了大部分负面情绪,向来心大的小云注意力转移得飞快,又开始因为截然不同的事而真情实感地难过了起来,“我从小就特别喜欢战队,想着等到成为训练家后一定要组建一个最棒的队伍,为此还特意邀请过真新镇的大家。结果小智脑子里只想着宝可梦大师,小茂那家伙也总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只有小天说过他会认真考虑……”
桐叶惊讶地喔了一声——他知道小天是那种说认真考虑就肯定会花至少八个小时来认真考虑的人,“最后小天给你答复了吗?”
“没有。”小云摇摇头,“我们说好了等到出发旅行之后再做决定,但没想到小天都没有来参加石英联盟。我本来打算趁着比赛把我的实力展示给他看的,这下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真新镇重逢时,当小云看到小天与那对金发的兄妹关系十分亲密的样子,她就隐约觉得或许小天已经在寻找合适的队友了。那时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被排除在外,反而内心充满了跃跃欲试——虽然在旅程中并没有与小天相遇过,也彼此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几何,但小云有信心在石英联盟展现出足够的实力让小天认可。如果她再努力一下说服桐叶也加入的话,那就更完美了——她甚至在沉眠中梦到过不止一次这样的美妙场景。
桐叶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前方的少年帽檐下露出的银白发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云显然也没有希望桐叶真的立刻给她一个解决策略,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向陪伴了自己半年的旅伴,“我真的好想和小天成为队友啊,还有桐叶你也是。我觉得如果是和你们两人一起的话,一定能组成很棒的队伍的!明明我的直觉都在咆哮着说‘我们三个是命中注定的队友’了,为什么这么不顺利呢……”
桐叶似乎回答了什么,但小夜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在嗡嗡作响,仿佛被重锤砸过一样。回忆中大木博士在动画里说过的话与小云的沮丧的声音相互交缠,近乎震耳欲聋地回响不息,直震得小夜像石雕一样僵在原地,连挪动脚步的能力都失去了。
此时,小夜意识到了一件事。
从精灵历999年1月1日,在真新镇外街196号房屋二楼的单人床上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对某些事造成了极度恶劣的、不可原谅的、无法挽回的后果。
她所做的一切……
不,“她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件事,原来对于身边的人而言,是一个如此糟糕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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