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逐渐升高,祝棋扛着牛慢慢的走着。
“三叔早。”
“刘哥早。”
“不用,我能扛动。”
无论是偶然路过,还是田边锄地的。但凡看到祝棋的人都会凑上前询问,无他,实在是这场景过于诡异。
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能扛起足够装下三四她的牛就已经够厉害了。这祝棋不但能扛起,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竟然还能脸不红气不喘。
围观的众人即使被拒绝了,也跟在祝棋的身边,像看杂技表演似的啧啧有声。即使祝棋脸皮再厚,也禁不住这样的打量。
“都种地去吧,这有什么可看的!”祝棋没好气的道。
围观的众人知道她羞恼,哄笑出声,纷纷道:
”怎么不好看啦?你这可比县里遛猴儿的厉害多了!”
“就是就是。”
祝棋怒道:“那你倒是给钱啊!”
哒哒哒哒哒哒。
驴蹄子砸在地上扬起阵阵黄土。
村长带着新来的秀才坐在驴车上,老远就瞅见村民们围在一起。再仔细一看,那些黑亮的人头中间……是一个牛头!
“哎!干什么呢!”村长冲人群喊道:”大上午的不种地在这看什么热闹呢?”
村民们眉开眼笑的样子,让闻清元也颇为好奇。
“村长来啦?让让、让让,给村长瞧瞧。”里面有个矮胖的男人笑的最欢,也最稀奇。他见村长来了,赶紧挪地方,好让村长看清楚。
众人散开,一名抗着牛的少女出现在村长和闻清元面前。
少女生的娇小,脸蛋长的更是嫩。她的右边脸因为紧紧贴着牛肚子被挤出一小坨肉,显得可爱又滑稽。
“这……”村长瞪圆了眼,话都说不利索了。“宝……宝珠啊,没事儿扛牛玩呐?”
”三舅爷!”祝棋要气死了。别人不靠谱,怎么连身为村长的三舅爷也不靠谱。
村长说完也觉得不对,这牛的眼皮都耷拉下去了,明显是病了。
他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闻清元不比村长淡定多少。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女,生得柔柔小小的,竟然拥有这样的巨力!
这样想着,他不免又多看了几眼祝棋。
许是少女年岁还小,看着只有他胸口那么高。因为常年劳作,肤色不如县城里大家小姐那般白净,但胜在健康活泼。她有一双大大的杏仁眼,眼珠乌黑明亮,被众人调侃的狠了泛起水雾时更显娇俏可人。
祝棋可不知道有个男人正在打量自己,她被众人烦的不行,只想赶紧离开。
“不同你们说了,我走了。”
“等等!”见祝棋要走,村长立马拦住她。
闻清元回过神,轻轻跳下驴车。
“你不用去了,我用驴车把牛拉过去就是了。”村长说道,然后转向闻清元。
“你看这……”
闻清元没有任何不满,他温声道:“姑娘快将牛放到车上吧。”
看热闹的众人这才发觉,村里竟来了一位这样温文尔雅的公子!
“村长,这位是?”
村长听人问他,正色道:“这位是闻清元,闻秀才!”他刻意加重了后面三个字。
“以后啊,闻秀才就在咱们村住下了。要是有什么,还得劳烦大家多照顾啊。”
村长介绍的红光满面,人群也适时发起惊呼。
秀才!他们方台村还来了个秀才!
闻清元上前拱手,笑得端方有礼。
众人沉默互望,心里都是一个想法: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不过也不怪他们这么想。
方台村虽然景色秀美,但实在是太穷了!这里的人全巴望着土地过活,无论是生活还是吃食都单调乏味,同县城的生活截然不同。
不是生长在这里的人,根本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过不了多久,这个秀才就搬出去了。
村民们差不多都是这么想的。于是大部分人都只是对闻清元略微一笑,并不热情。
闻清元不介意,笑的淡然。毕竟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搞好邻里关系,彼此之间相安无事就好。
不同于众人的惊讶,对于祝棋来说,一个条件优异的男青年在此时的吸引力真的比不上一辆驴车。
她匆匆看了一眼,留下了个“个儿挺高”的印象之后,眼睛就扫向了那辆二轮木头驴车。
驴车上放着两只木头箱子。空间倒是富裕,不过那头驴可比牛体型小多了,不像是能驮动的样子。
她不禁担心:“能放下吗?”
“没事儿,你都行更别说驴了。”村长不在意的摆摆手。
“放吧放吧。”六叔在身后催道。祝棋被人围观,他也逃不掉啊。
听两人都这么说,祝棋不再多言。
能把牛放下再好不过,她一点都不想被人当猴儿围观。
“六叔,我放了啊”祝棋走到驴车后面,侧过身半蹲下来,慢慢将牛放到车板上。
吱呀——
牛屁股刚放到车板上,老旧的车板就发出惨叫声。
祝棋顿住不敢动。
村长浑不在意。“接着放,我这车看着老,其实可结实了。”村长站在驴车旁,对自己的车子很是自信。
既然村长都这么说了,祝棋只好继续。
祝棋不敢猛的将牛甩下,她一点点下腰,直到牛头也被平稳放下,才彻底撒手。
驴车不断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响动,好在没有断裂。
“行了,都回去干活吧,老六你也回去,我把驴拉回去就得了。”村长把手搭在驴头上撵人。
众人一看没热闹看了,纷纷散去。为看个稀罕,他们可少干了不少,待会儿得全部补上。
“三舅爷,那我走了啊。”祝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
“嗯,走吧。”村长点头,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宝珠,你现在身体可好些了?”
祝棋能扛牛,就说明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村长还是不放心,忍不住问一句。
“已经好全了。”祝棋呲牙一笑。
闻清元被那口小白牙晃得微微眯眼。
哪有女子笑得这般傻气。
“那就好。”村长本来还想劝两句,让祝棋别听她那个造孽的妈。可外人在这,不便多说。
村长拽起缰绳,引着驴车往前走。
“呕啊啊————”
毛驴梗着脖子长大嘴巴叫着,蹄子在地上磨出一道又一道印子,车纹丝不动。
村长加大了力气:“怎么?又犯懒?”
啪!啪!
他解下腰间的鞭子,冲着驴屁股就是两鞭。
“呕啊啊————!”
祝棋看着实在可怜,上前道:“它拉不动,还是我……”
就在这时,驴头突然拱向村长胸口!村长被撞了个正着,飞退了半米多远,倒在地上叽里咕噜滚了个圈。
撞飞了自己主人还不够。毛驴猛得抬起上半身,撂起蹶子,欲踹向离它最近的闻清元。
闻清元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驴蹄离自己越来越近……
“小心!”
祝棋在村长被撞时就冲上前去,她右手握住闻清元的左手腕向后拉,左手握住驴蹄向前推。
“靠后。”祝棋冷声道。
闻清元惊魂未定,乖顺的快速退到远处。
毛驴发起狠来比疯牛不遑多让。它扭动身体,极力将身后沉重的东西甩开。
祝棋哪能叫它如意?
她冲上前去抱住驴头。麻杆一样细的胳膊比铁钳子还要厉害,毛驴被她抱的喘不过气来,挣扎的更加用力。
见手段无效,祝棋举起手掌拍向毛驴脑门。
她怕毛驴被拍死,还刻意放轻了力道。饶是如此,毛驴仍经受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呃呃哦哦的,一看就被打的不轻。
“掌下留驴!!!咳……咳咳……”
“您可别说话了。”
六叔祝志新扶起被顶的直抚胸口的村长,无奈道:“到底是驴重要啊还是您重要啊?”
“都……都重要……”村长撇开祝志新的手,上前看驴。表情急切的根本看不出来他刚刚才被顶过。
“牛没回去不说,驴也不行了。”祝志新愁的直挠头。
祝棋:“……”
她就觉得那驴车拉不动么……
“没事吧?”
“受伤没?”
看热闹的村民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有异样,他们忙不迭的跑回来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村长。
“六叔你扶村长回去吧,牛啊、驴啊,还有这两个箱子我待会就送过去……”祝棋郁闷的说。
她接开拴在驴身上的木枷和绳索,然后把东西挂在自己身上。
车板上的老牛今天没少被折腾,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祝棋想了想,决定先送牛回去。
“我先把六叔的牛送回去,然后回来拉驴。你们谁能帮我看着点驴?”
几个田地就在附近的男人应道:“你去吧,有人看着。”
祝棋嗯了一声,拉着牛走了。
闻清元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失神。
“闻秀才……”村长见他魂不守舍,以为被吓到了,出声唤道。
闻清元回过神:“嗯?怎么了?”
“真是对不住,你刚来就发生这样的事情…”村长歉疚的絮絮叨叨说着。“刘家的,麻烦你把闻秀才领到他的住处看看吧,就是你家旁边的那个……”
闻清元听着听着,又出了神。
真是……丢脸啊……
他回想起那个女孩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又回想起自己那副“娇弱无力”的样子,深感羞耻。
等从羞耻心里挣脱出来时,他已被刘家男人领到自己的新住所。
刘家男人不善言辞,匆匆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闻清元站在满是灰尘的屋子里,轻叹一声,准备打扫。
“嘶……”
左手手腕忽觉一阵钝痛。
闻清元撸起袖子,一副紫青紫青的手掌印烙在他的手腕上,掌印清晰的能看出其主人每一个指节的弧度。他又放下袖子,湖蓝色的衣袖印着一个同样小小的灰黄色手印。
女孩儿扛牛的身姿瞬间跳入眼前。
“呵……”
闻清元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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