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茶室是盖给大房太太休息用的,自大房太太去世后,就没人进来过,也没人敢进来,如果不是大哥让她进来,她也是不敢的,入目皆是纯木家具,精致优雅,茶室外面还连着一个小花园,用一块古代仕女屏风隔开,现在也推开了,除了从花园里飘进来的草木特有的清香,还有一股逼人的檀香。
盛夏皱着翘挺的小鼻子嗅了嗅,如名士一样高雅的檀木之香,悠悠扬扬飘荡在空气中,这不是盛家的味道,她却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在哪里呢?
少女歪着小脑袋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就懒得想了,提脚就往里面走,娇小的身子掠过门口茂盛的盆栽,一个高大修长的背影倏地撞入眼瞳,少女墨色的眸子颤了颤,小白鞋粘在地板上,再也提不起来。
屋内,有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他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宽肩窄腰,背脊逼直,端坐在榻榻米上的背影,没有现代人的喧嚣浮躁,反而有股古代名士的高雅淡漠之风,那是只有出身在极为显赫清贵的世家,从小耳濡目染才能养出来的气度风华,极为罕见,也格外吸引人,女人见了,十个有十一都移不开视线。
这是一个光凭背影,就能让人醉倒在他怀里的男人。
少女目光痴痴,小手捂着胸口,胸口怦怦乱跳,激动的要跳出来一般。
是他。
顾南城!
顾南城依旧背对着她,仿佛没察觉到有人进来了,他身量一九零,双腿远比普通人修长,原本为大房太太量身定做的榻榻米就有些不够看了,更何况上面还摆着喝茶的矮几。
男人盘坐的长腿很有些憋屈,他换了一个姿势,眼角余光瞥到了盛夏,头就朝她偏了过去。
一张好看到极致的俊脸,顿时映入少女墨色的眸子里,她心口猛然一震,像挨了一拳,连忙把为他鼓动的心跳压了下去。
纤白的小下巴也顺势一埋,把头低了下去。
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她硬是不敢多看一眼。
男人却贪婪的盯着她,他眯着狭长的凤眼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四五个来回,似乎很满意,嘴角微微一勾,才吐出三个字:“盛小桃。”声音既轻且冷,听不见情绪,或者根本就没有情绪。
盛夏心里慌的厉害,想起梦里嗜血的他,手心全湿了,转身就想跑,又想到从天上掉下来的乌鸦,硬生生稳住了身子,然后用尽吃龙虾的力气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顾南城……”
说完就想打自己,盛小桃你是什么身份,你还想不想活命,竟敢直呼顾二爷的名字。
“对、对不起,二爷……”
他眼睛一眯,感觉不是很高兴,“我和你大哥是朋友,你不用叫我二爷,太生份了。”
他天生有一副好嗓子,暗哑的男低音好听的让人怀孕,刚刚平复的心跳再次失去节奏,混乱又激烈的跳动起来,似乎要冲出少女纤薄的身体。
小手倏地攥紧,明明知道隔的这么远,他根本听不见她的心跳声 ,却仍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怯怯的开口,“好、好的。”
说完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傻傻的站在原地,像只可爱的呆头鹅。
顾南城心里坏心眼的笑了一下,脸上还是平静淡漠的样子,朝她勾了勾修长的手指,“进来。”
“恩。”她细声说,脚也迈了出去,就像走在尖刀上,每一步都很艰难,蹭蹭蹭蹭,她万分艰难的移了过去,还是离他三步远,眼神落在他修长的大手上。
顾南城爱好不多,年轻人喜欢的酒吧蹦迪,他一个都不喜欢,他喜欢喝茶,也喜欢收藏刀具,还是业内颇有名气的刀具收藏家。
此刻他正在擦拭手中的刀具。
——东方宝石。
金黄色的“东方宝石”,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刀具制造商沃伦斯基的得意之作,来自1966的宝藏,光是刀柄就镶有153颗绿宝石,9颗钻石,售价三百万美元,是所有刀具收藏家的心头好。
英俊的男人不喜欢它的颜色,太张扬了,略微把玩两下,就把刀具放在一边,修长的手指从矮几上端过一盏清茶。
今春的雨前龙井,汤色清透,味道清淡却又悠远,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男人喝茶的样子很好看,九鼎香炉燃起袅袅青烟,明明是个狼人,却有一副迷惑众生的外表,如今又被青烟添了一丝仙气,如雾中月,水中花。
看起来很美好,伸手……呵呵,手就没有了。
盛夏攥紧小手,恨不得藏进袖子里,少女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男人手中的东方宝石。
生怕世人不知道它的昂贵一样,被黄金渡了一层的刀身,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个光芒,很熟悉,她在梦里见过。
就是这把刀吗?削去了她的手指?
少女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腿肚子也在打颤,她想逃,却又害怕的迈不开腿。
男人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一直盯着刀看,以为她喜欢,抓起刀就要扔给她,“喜欢就拿去玩儿。”价值三百万美元的刀具,竟说给就要给了。
“不、不、不、不、不喜欢……”少女一蹦三步远,脸上惨白如雪。她是疯了才会喜欢这东西。
男人犀利的视线在她惨白的小脸上睨了一眼。
“怕我?”他似笑非笑,半掀眼皮。
盛夏心脏抖了一下。
顾南城有一双狭长的凤眼,内勾外翘,漆黑的眸子里碎着星河,别说女人,就是神仙也逃不开他的魅力。
现在这双眸子火力全开,只为勾引面前的少女,少女却吓的直哆嗦。
几年不见,胆子这么小了?
想着他又笑了——这次没在心里笑,嘴角微微一勾,笑意露了出来,如春花晓月,好看到了极致,迷人到了极致。
少女脑子瞬间空白,顿时什么都不知道了,被迷的不知东南西北,今夕何月,只傻傻的盯着他,恨不得溺死在他俊美的笑容之中。
“吉时已到,可以开席了……”楼下突然传来吵杂的喧闹声,少女被这声音激的回了魂,理智回笼,心神凝定,整个人的想法完全变了。
他怎么笑了?
明明不爱笑的人,为什么突然就笑了?
是觉得她可笑?
还是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令他觉得好笑的事?
比如说,剁掉她曾经作孽的手?
她心里更害怕了,单薄的身体在衣服下抖个不停,又怕他看出来,只得坐到他对面,埋头吃美食。
狼吞虎咽,没一点形象。
顾南城睨了她一眼,一边喝茶,一边轻声开口,“前几天在一个聚会上见过你,不过当时有事缠身。”
这是跟她解释为什么明明认识,还不打招呼?
爸爸,你无需如此。
我就是路人甲乙丙丁,你根本、最好不要将我放在心上。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您忙您的。”抬起漂亮的小脸,她急切的说,瞧见桌上的刀,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她真的不想被剁掉手指。
想着小手便拿不住筷子了,纤细的手指藏在桌下,紧张的纠成一团,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右手小拇指正隐隐作痛。
“你瘦了?”顾南城瞥了一眼她尖尖的小下巴,“美国那边吃的不好?”
盛夏点了点小脑袋,一方面是美国饮食确实不咋的,另一方面他是爸爸,他是狼人,他说的都对,她绝对点头,绝不反驳。
“那就多吃点,补补。”他说着,没看见多余的筷子,抽出刀,从冰层上面插了一片龙虾肉递到她嘴边。
估计是被他的身份吓怕了,没关系,他会对她好的。男人想。
看着怼到脸上的刀,盛夏想起了一个词
——刀口舔血。
怪不得刚刚要对她笑,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从?还是不从?
在威武不屈少手指和苟且偷生,盛夏果断选了后者。
双手按在矮几上,她直起上半身,伸着细长的小脖子,小嘴微张,不畏寒光,从刀尖下叼走了龙虾肉。
没敢嚼就吞了。
顾南城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直接用嘴接,从少女粉嫩的舌头抵在冰冷的刀身上,到勾着虾肉离开,前后只花了一秒,她口中的颜色却让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是粉色的。
盛夏低垂着眼眸却是一脸庆幸,幸好她的吃货舌头灵巧无比,不然就要割到舌头了。
不过顾南城也真是狠,竟然叫她从刀尖上取肉。
真是个魔鬼!
鼻尖又闻到香气飘来,盛夏抬头,又看见了刀尖上的虾肉。
“再吃一块。”他说,眼神幽暗,透不进一点光,声音比平时还要低沉暗哑。
少女恨不得当场去世。
又来?
操操操操操操。。。。。。。。。
他真是魔鬼中的魔鬼。
强忍着喷他一脸口水的欲望,盛夏从善如流的叼走虾肉。
这样他该满足了吧?都这么整她了?
没想接到又有第三片,第四片,第五片……
直到她吃完为止。
真是魔鬼爸爸。少女暗暗吐槽,明面上却不敢露出一点小心思,始终扬着俏丽的笑脸,男人似乎也满意了,刀身入鞘,好像打算放过她了。
她连忙站起来。
“宴会开始了,我、我先下去了。”
她起来的急,没注意佣人阿姨端了餐食进来,一下将阿姨撞的东倒西歪,托盘里冒着热气的滚粥连同粥碗都朝她泼去。
“五小姐,小心——”阿姨惊呼。
盛夏呆愣当场,太突然了,根本没反应过来,眼见少女一张美丽的小脸当场就要被滚烫的热粥毁容,一抹澄黄的金光飞来,刀锋过后,粥碗飞了,少女的头发也散了,泼墨一样飞散在空中。
她愣了一下,漆黑的眸子定在空气中——那里有几楼被澄光削掉的几缕青丝,除了被刀锋割下几缕发丝,少女右手纤细的小指也多了一条血痕。
她的手指竟然没断?
是她跪舔的姿势很正确,让他很满意,所以只用几缕头发和一条血痕代替了她的手指吗?
太好了,手指保住了。
“没事吧?”少女素白的手腕倏地被抓住,男人力气很大,手指修长,中指……更长。
听说,中指长的男人下半|身都……
赶紧打住,这个男人是你不可以肖想的。
她抽回手,红着滴血一样的俏脸,一溜烟跑下楼了。
他轻笑了一声,“跑这么快,看来是没事。”尾音上扬,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盛夏确实没事,连创可贴都懒得贴,生日宴结束后,就滚到床上睡觉。
本以为已经讨好了那大魔王,却不想又出现在她的梦中。
男人呈亮的皮鞋踩在她的脸上,在她耳边低声:“中指长怎么了?还想睡我?嗯?”
她瞬间从恶梦中醒来,“啪叽”一声,一只乌鸦撞死在房间的玻璃窗上。
尸体滑落,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似乎在告诉她,危机还没解除。
*********
银河影视的王牌经纪人王涉忙的跟陀螺似的,最近不知从哪里跑来几个网红模特,戴着跟顾南城的同款帽子,同款口罩炒绯闻。
王涉就笑了,帽子、口罩值几个钱,有本事戴同款手表。
正想着,就出了某某网红和顾南城戴同款手表的新闻。
“操,这款表压根没有女款好吗!”
广大网友哪里知道这些,吃瓜吃的飞起,城粉出来辟谣都没人理。
毕竟顾南城的绯闻太少了,好不容易有点瓜,管他真的假的,先凑个热闹再说。
有积极的把同人小说都写出来了,什么洁身自好,不近女色都是因为有圈外女友啦,什么什么一大堆。
王涉看的辣眼睛。
连忙给媒体打电话,让他们别跟风炒。
王涉做顾南城的经纪人有五年了,很得信任,整个娱乐圈只有他知道顾南城的身份,但这些媒体不知道,有点瓜就捕风捉影,顾南城又不愿意暴|露身份,一有瓜顾南城就看着他,他就得屁颠颠去帮二爷解决。
说实话,他觉得很荣幸。
“……是的,这件事麻烦你们压一下。”
“……呵呵,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小网红,我们顾影帝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还请你们配合一下……多谢了,下次请你们吃饭。”
挂断电话,王涉松了一口气。
“解决了?”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身高一九零,腿长几步就走进了,王涉连忙叫助理打伞送水,海洲这鬼天气真是太热了。
“嗯。”王涉点头,转身从冰桶里拿了一个冰西瓜,在案板上切的作响。
顾南城现在拍的电视剧叫《捉妖》,玄幻大作,讲的是穿着西装,伪装成上班族的男主角,诛杀邪恶妖怪的故事。
单元剧,每部三十集,第一部都市篇去年春节播的,收视率爆炸,马上就开了第二部海妖篇,因为故事里的妖怪都是海妖,都在海边和海上作乱,导演就把拍摄地点定在海洲。
海洲地处热带地区,盛产芒果椰子,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只有冬天稍微凉快点,不过冬天就赶不上明年的寒假档,就只能定在七月,后期特效还得加班。
夏风徐徐,迎面而来就是一股海水的腥味,王涉站在遮阳伞下都热出一身汗,更别说一直穿着西装在太阳下拍戏的顾南城了。
把西装外套递给王涉,顾南城一屁|股坐在了马扎上,长腿憋屈的弯着,没办法,这里偏僻,只有这个条件。
解开衬衫袖扣,袖子一挽上去,手表就露了出来,Patek Philippe的白金手表,拥有日内瓦天文台的精确度,一只表贵到可以在北京买半个四合院。
王涉眼巴巴瞅了一眼,也不敢上手摸。
“吃瓜。”他递了一片西瓜过去。
顾南城接过,又叫招呼剧组其他人一起过来吃。
“给我来块大的。”
“我也要一块。”
“我也要我也要。”
他们拍摄的地点很偏僻,水电都是紧着拍摄,天气又热,什么果瓜在外面放个半天就坏了。
眼下这几个冰镇西瓜,还是王涉从山下渔民那里买来的,连冰一起送上来,冰都化了,不过瓜还是冰的。
大家吃的很过瘾,就一个小演员,小口小口,半天才啃了一小片,其他人都散开了,就她还坐在顾南城身边啃。
你啃就啃吧,挤胸做什么。
胸还挺大。
王涉瞟了那小演员一眼,挤到顾南城身边。
“热。”顾南城正要推他,听到王涉的话,手上一顿。
“你猜我下山的时候看见谁了?盛夏,地王家的五小姐。你说这大热天的,五小姐不在帝都好好待着跑海洲来干吗?三十五、六度也不嫌热,还有这紫外线,女人不是最怕紫外线,她到好跑到山下租了一间民房,看样子短时间不打算走了。”
王涉啧啧几声,视线在剧组几个长相不错的男演员来回飘,“五小姐不是看上谁了吧?”
盛夏多情花心的名声,也是出了圈的。
“嗯。”顾南城点头。
“你知道?”王涉激动,“是谁?”
“我。”他说。
王涉顿觉没劲,“多少年前的事你还提。”
顾南城没出名那会子,王涉还不是他的经纪人,不过盛夏和顾大影帝那一段,那可是闹的人尽皆知,轰轰烈烈,即便过去这么久了,广大人民群众还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些媒体也是,时不时就要翻出来炒一炒。
多少年了,也炒不腻。
想着,王涉又啧了一声,“五小姐也真是可怜,当年不知道你的身份一通乱搞,后来吓的跑到国外躲了五年,人一千金小姐被你吓成那样,也挺不容易的。二爷,下次见了她,要不你温柔点?”
“嗯。”顾南城淡淡嗯了一声,像是听见了。
“南哥……”旁边传来一声娇嗔,小演员朝他走了过来,一身清凉的女妖装扮,大半个胸都露在了外面,上面还滴着几颗红色水珠,看样子是西瓜汁。
她腰枝摇摆,水珠颤颤巍巍滚入胸前的缝隙之中,留下一道殷红的痕迹,惹人幻想。
旁边的工作人员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热气上涌,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然后夹着双腿狼狈的离开了。
“南哥,你看这句台词……”
她指着一句台词,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顾南城向导演走去,“导演,演女妖的演员说台词不好,给她删了吧。”
她:……她、她一共才两句台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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