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表象

    “世间的一切事物都具有欺骗性，仅凭表面现象来判断其本质，并非明智之举。”

    偌大的办公室，几个身影围站在一起。因为玻璃窗通电的原因，窗外光线被灰色墙壁尽数遮挡，使得房间内此刻昏暗无比，空气中透露着几分危险的凝重感。

    屋内持续着安静。

    直到几分钟后——

    “这种说法恕在下无法认同。正是因为事物都拥有可以观察的外在，所以才容易分辨不是吗？”

    “然也。外在之所以为外在，就在于它可以通过伪装来达到欺骗的目的。”

    “这么说来，世间岂非再无可信之物？”

    “是，也不是。你所观察到的一切现象都有可能只是一种欺骗手段。人们过于依赖自己的五感，所以当不符合预期的事情发生时，反而不愿意去相信事实。”

    “意味不明。”芥川皱眉，“所以说，究竟是何意？”

    尾崎红叶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意思就是说——如果你真的想和太宰说话，就别一直盯着现在是「太宰」的中也，直接去找另一个不就好了？”

    “……”

    *

    在和芥川一起回到港黑本部以后，红叶就直接来到高楼最上层的首领办公室。不出意料，等待着她的不仅是首领，还有某两个带出一连串问题的失踪人口。

    听说还是在繁华街电子游戏厅找到的，也亏得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淡定地继续玩游戏。按照中也单纯的性格，这次肯定也是被那小鬼用什么手段骗过去的吧？

    “话说回来，还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居然真的有让人互换灵魂的能力存在……”

    看着明显气质与之前皆然不同的二人——尤其是那个哼着歌，把手铐晃的哗哗响的前帽子、现绷带君——红叶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深深的荼毒。

    也难怪芥川接受的那么困难了。

    就那一脸不属于中也的荡漾笑容，连她都得用很长时间适应……实在是太具有冲击性了。

    不过，既然连神明都存在了，似乎这个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红叶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揉了揉眉心。

    真是看久了眼睛都觉得痛。

    虽说现在已经搞清楚状况，但对于太宰治这种极度危险的存在，该有的限制措施还是要保留的，更何况他还有组织叛逃者这一身份。

    不过就是连带着中也也被限制了行动。在事情明朗之前，首领似乎并不打算让他们太过自由。

    “这倒是没什么，就是不能揍这家伙一顿让我觉得很不爽而已。”中也啧了一声，“大姐头，你能帮我揍他一拳吗？”

    在得到红叶的婉拒后，面对笑的肆无忌惮的混蛋前搭档，中也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解解气，顺便继续策划怎么在换回身体后第一时间解决掉这个混蛋。

    将今天打探到的情况向森鸥外大致说明后，红叶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夹在指尖递给他。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东西。”

    森鸥外伸手接过。

    大大的「欠条」字样写在了最显眼的上方，而后下面密密麻麻列了几排赔偿详情。他扫了一眼那些条件，将视线放在最后一行字上。

    “……赔偿金额，总计800万日元？”

    “是啊，后面还有。”

    森鸥外翻看。

    「交换身体、还回部下前，请贵组织务必先将我社损失补偿清楚，感谢您的配合。」

    ——白纸黑字写得分明，句末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区区八百万，对于你们来说，应该只相当于掉在地上的一块可有可无的肉而已吧？”

    太宰眨眨眼偏头一笑，将手搭在交叠的腿上，腕间镣铐跟着一晃。

    身为前任干部的他，自然对黑手党的资金力量十分清楚。

    毕竟是扎根于政治、经济各个领域的地下组织，涉足的企业团体数量也相当庞大，这点数目的金额与他们的资产相比怕只算得上九牛一毛而已。

    “你这小鬼先别说话……”

    红叶看着他用中也的身体做出这幅表情，既想笑，又觉得脑仁一跳一跳的疼。

    她抬眼看了看旁边的芥川，只见他一脸凝重的表情，看样子似乎是还在自我挣扎。

    “而且别觉得你就能完好无损的摘出去。因为你而产生的连带责任，侦探社可是也被迫欠了200万的赔偿金。”

    临走前人虎小鬼那绝望的表情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红叶甚至有理由怀疑，那个看起来似乎十分贫穷的侦探社，真的支付得起这笔钱吗？

    “这个红叶姐就不必担心了。”太宰笑眯眯地回道。

    “武装侦探社也有这样一份「欠条」吗？”

    沉默片刻后森鸥外问道，在得到红叶的确认后，眉头微锁。

    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变成了，他们两边如果任何一方无法满足条件，结果都可能会受到影响吗？

    像是将森鸥外内心想法知悉的一清二楚，太宰蛊惑般笑道：“失去中也君这么有实力的干部，其中损失应该远远不止1000万可以弥补的吧？”

    “混蛋太宰，你怎么还擅自加了200万？！”

    “别这么无情嘛，中也君。我都已经这么违心地夸奖你了，这点小细节就可以不用在意了吧？”

    “确实。这点钱对于港口黑手党来说并不算什么，为了中也君帮侦探社垫付也无不可——但组织的颜面可落不下啊，”森鸥外露出一副苦恼的笑容，“你也知道，黑手党向来讲究恩仇和体面……还真是让人困扰的选择呢。”

    在场的红叶和中也都清楚，他话里的含义。如果被敌对组织和受到港口黑手党庇护的人听到“堂堂港口黑手党一击不成被反伤”这种消息，不仅组织的信誉和名誉会随之下跌，对于他们之后的生意往来肯定也会有相当大的损伤。

    毕竟向来只有港口黑手党从其他组织口中抢肉，即使是弃之于地的食物，也不会那么轻易让给别人，更何况是这个不知所谓的外来组织。

    “说到底不过是外界政府手下操纵的傀儡罢了。不如让在下将他们一网打尽！”

    如果是在异能特务科插手之前，或许还能这么做，但在现在——

    背后站着两方政府的时之事务所是吗……特意送来的“挑战书”，岂有不接之理？

    森鸥外将纸条揉作一团，走到办公桌后沉吟片刻，提笔写下指令。

    既然这么想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那就不妨试试看好了——

    如果有这个本事的话。

    *

    送走了那一大批不请自来的客人，时之事务所内终于陷入短暂的安宁。

    身为社长的时打了个哈欠，留下一句“今天可以提前结束营业”的话后，便在社内众人的目送下带着齐木一起离开，而夜斗则拖着雪音去横滨各个街角继续贴他的小广告。

    不到片刻，屋内就只剩下临也、夏目和亚特三人，以及一只饱到打嗝的胖年糕。

    “传说中的横滨还真是名不虚传啊，事务所才开业三天而已，就已经被三大势力挨个找上了门～”

    听着临也的话，即使是职业素养极高的亚特也忍不住沉默了几秒。

    在这种局势下入驻横滨，成为众矢之的是必然结局吧。而且麻烦您说这种话的时候，不要笑得那么开心。

    不过异能特务科对于这种鹬蚌相争的局面也相当喜闻乐见就是了。

    而且只要形势尚在掌控中，作为监视员的他也不能过于干涉对方，因此对于他们刚刚的做法，亚特只能保持观望态度。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

    提起这件事，夏目还是感到有些不太妥当。

    精神上他倒没觉得有什么损失，毕竟当初在接受时的邀请时，他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现在夏目更担心的是——

    这样的做法是否会引起更大的争斗，从而给事务所带来其他麻烦？

    “不用担心那种问题啦。说到底赔偿金什么的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给不给都无所谓，不会真让大家都扮演恶人的～”

    这么说并没有错，毕竟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不在于此。虽然临也很享受这种玩法，但事务所不可能只靠这种手段来维持，正规运营还是必须要保证的。

    所以比起那些——

    “不如先考虑一下事务所的宣传活动如何？”

    临也绕过桌子坐下，单手支起下巴笑着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