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溪从小到大, 磕了碰了说要给她呼呼的人不超过三个。
梁大伟、陈洁。
好,现在顾宴清非常荣幸成为了第三个。
这种羞耻中带着一丝隐匿欢喜的感觉转得脑袋发闷。
梁溪恍惚走了一路, 脑子像泡在海里爬满了铁锈似的咯吱咯吱半天儿转不动,整个人云里雾里分不清东南西北。
所有外界的讯息到了她这儿被坏掉的脑细胞一加工, 都化作了同样的讯息:她被顾宴清呼呼了!
少女停在饭店包厢门口,深深吸了口气。
停, 打住。不能再想了。
她缓下心神, 面上重新挂起微笑, 推开包厢大门。
“宝贝!你怎么才来!”
梁溪还没看清里面是什么光景, 就被一道纤细的人影带着空气中暗香浮动扑了个满怀, 完美演绎了一出特别热情的熊抱。
“妈妈都等你好久了!”
“妈——你快压死我了。”
身上压着的力道轻了一些,女人直起身子箍着她的手却丝毫没放松,正笑意吟吟地望着她:“还不是太想你了。”
“想我您就多回来呀,才不信呢。”
梁溪撇了撇嘴, 视线越过女人向后一拐, 果然梁大伟也已经到了。
“爸, 我饿了。”
这几年都和梁大伟住一起, 冷热饱暖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习惯性地就朝他撒娇。
梁大伟一听,立马招呼服务员起菜, 顺便也习惯使然槽了陈洁两句:“你也是, 非抱着不撒手。孩子都说饿了,还卿卿我我叽叽歪歪的。”
“嘿,我说你,孩子饿了你就让起菜啊。是我抱的那两下把孩子抱饿了吗?也是奇怪, 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不能抱了?”
两人凑到一起三句不和就得吵,梁溪觉得自己脑子一下子胀了。
不过平时陈洁都在国外到处飞,一家三口也就过年有机会凑到一起,一拌起嘴来仿佛回到了还没离婚前的那段日子。
吵吵嚷嚷,烟火气十足,这才叫过日子。
她虽然觉得头疼,但也甘愿充当这一剂润滑油。
年夜饭就他们三人,再往上的长辈还挺赶时髦,嫌南滨太冷,大过年的都飞去了温暖如春的南方海边城市度假。
要不是梁大伟实在走不开,陈洁每年又只有这点时间特意留着陪梁溪,她多半也会被一起打包带走。
三人一坐下,陈洁就从座位旁边推出个二十六寸行李箱拍了拍:“妈妈今年给你的礼物。”
梁大伟让她当家庭主妇,她偏反其道而行,成天当空中飞人各个国家游历。
每次一回来就带着各处寻来的一大箱礼物,全是送梁溪的,权当没时间照顾孩子的补偿。
“哇,又这么多。”
见女儿声声赞叹,梁大伟坐不住了:“爸爸平时是亏待你了?不给你买了?”
“那倒也不是。”梁溪兴奋地摸了摸行李箱外壳,水亮的眸子弯成一轮明月,“礼物不就是多多益善嘛。”
陈洁立马递过去一个“我懂你”的眼神,拐向梁大伟的顷刻间变为不屑:“当了这么多年直男还不懂,哪个女人不喜欢收礼物?你爸不懂,咱们别理他。”
在这一点上,梁溪和陈洁虽然这两年接触不多,但好歹母女连心,分分钟组成了统一战线。
见俩人迅速站到了一起,梁大伟有些吃味,故意把话题风向引往只有他能加入的地方去:“乖宝,过年期间王老师那边补课时间调整了,给你说了吗?”
梁溪点头:“我早知道啦!休息到初五嘛!”
边上陈洁一听,倒是挺惊讶:“爸爸现在还给你补课了啊?”
“你以为就你会指导学习啊。”梁大伟瞬间骄傲起来,“在我的带领下,咱们乖宝,不,是我的乖宝——这学期不仅当上了学校的纪律委员,分数还刷刷刷往上涨。这说明什么,说明爸爸是女儿成长路上不可或缺的指明灯。”
陈洁毫不遮掩地朝天翻了个白眼:“在你的带领下,掉到年级尾巴上也不是没有过。”
“是,我承认走了些弯路。但总体来说,现在大方向是正确的,只要继续前进,回到年级前列不是梦。”
梁溪夹在中间,听着左一句右一句互呛竟然没觉着烦,唇枪舌战中还带着点温馨。
她低头吃了几口菜,估摸着话题能在三句之内回到自己身上。
果然陈洁没说两句就懒得搭理梁大伟,又转向她:“宝贝,你自己说说,在二中还适应吗?学习生活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啊?”
“适应,习惯。”梁溪嘴里一个一个词往外蹦,一边重重地点头,“二中特别好。”
梁大伟适时地在旁边小声逼逼:“我选的。”
又是一记白眼飞了过去,陈洁嘁了一声:“得亏没把孩子带歪。”
眼见着两人又要进入新一轮的斗争,梁溪非常有眼力见的中间插了一脚:“妈,您这次什么时候走啊?”
往年都是还没出正月,国外工作室那边又紧赶慢赶催着她去撰稿。
梁溪这么一问,陈洁怔了一下,随即露出神秘的微笑:“要是妈妈说这次暂时不走了,你开不开心呀?”
“开心啊!”
少女眼底一瞬间布满了星光,“那您是不是就和我们住一起啦?”
“说起这个,妈妈有事想和你谈谈。”陈洁突然严肃起来,中途还破天荒地看了梁大伟一眼,“今年年后妈妈可能不用出去了,就住在清水湾那儿。你想不想,搬来和妈妈一起住?”
陈洁问得小心翼翼,也防不住梁大伟突然炸了一下:“什么意思?”
她没好气地偏过头:“字面意思。”
“啊?我搬去清水湾?”梁溪抬手朝梁大伟的方向指了一下,“就我?不带爸爸?”
清水湾那套高层是婚内共有财产,离婚后给了陈洁。
陈洁偏还不受他这个好,连房带装修的款一笔一笔都转了回来,现在说起来算是她回南滨小住时的私人财产。
听梁溪这么一问,当下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带,住不下。”
三室一厅,神他妈住不下。
梁溪有些纠结。
这几年和梁大伟一起住习惯了,突然说要搬走当然是舍不得。但另一方面,她没法控制自己想要和亲生母亲更亲近一点的心。
梁溪的为难夫妻俩看在眼里。
梁大伟放下筷子,一脸不高兴:“大过年的,你非要让孩子从我这搬走,你成心的吧!”
“我是不是孩子妈妈?我现在在南滨,难道就没有资格和宝贝一起生活?”
“是,你是亲的。但法律没规定孩子必须跟亲妈住吧?”
“那难道规定了必须和她爸住?”
“……”
梁大伟一口气被堵在嗓子眼,啊了一声,“规定了,老梁家家法规定的。”
“我呸。”
离婚时起到至关作用的那句“我呸”重现江湖,这标志着物极必反,两人将步入再婚时代
——并不是。
梁溪左看看右看看,显然此时的心态已经比当年俩人闹离婚时强大了无数倍,甚至还有点想嗑个瓜子静观战局。
但战火总是会在猝不及防间转移到她身上。
“乖宝,你说。你要和爸爸住还是和妈妈住?”
梁溪无辜地眨眼:“你们不能住一起吗?”
“不能。”
“不可能。”
在这方面,梁大伟和陈洁倒是默契十足。
“我其实舍不得爸爸……”
梁大伟的尾巴一下子翘了起来:“乖宝贝,爸爸没白养你。”
“但我又有点想和我妈住一段时间……”
陈洁情不自禁扬起下颚,几乎用鼻孔看着梁大伟:“妈妈也没白疼你。”
“这样吧。”陈洁直接拍板,“你先搬到妈妈那边住几天试试,要是不习惯再让你爸来接你。你看成吗?”
今天不做出选择,俩人不会放过她。梁溪思索了片刻,点头:“……也行吧。”
梁溪一句话直接把梁大伟击倒,满脸愁容:“乖宝,你不爱爸爸了!说好要当爸爸一辈子的小棉袄……”
这场无声的战役陈洁赢得彻底,高傲地觑了故作忧愁的梁大伟一眼:“小棉袄是吧?妈妈养的那才能叫小棉袄,你看看多好的小姑娘,都快被你养成军大衣了。”
她扬起唇角望向梁溪:“宝贝,妈妈明天就给你搬家。”
***
清水湾离二中也不远,不过和梁溪现在住的地儿是反方向。
公寓地处高层第一排,前边是一片别墅区。视野特别好,往落地窗前一站,整个别墅区都尽收眼底。
陈洁办事向来雷厉风行,第二天上午,梁溪就已经安安稳稳趴在公寓的飘窗上边晒太阳边看风景了。
当然中间少不了梁大伟和陈洁为了搬家这事再起冲突,频频拌嘴。
什么大过年的搬家不吉利,女孩儿东西多一时半会搞不定,各种借口正方辩手梁大伟都一一试了过来,没一个能驳倒反方辩手的。
隔着一道虚掩的房门,客厅的战火还在持续。梁溪翻了个身,侧着脑袋继续盯着楼底下那户人家看个不停。
整个别墅区就数那家最引人注目,从前到后布置一新,张灯结彩的。
这是在办喜事吧?
她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突然发现客厅里的争吵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她的房门口。
陈洁探进半个身子,笑吟吟地看着她:“宝贝,你在看什么呢?这么投入。”
“楼下好像在结婚呢。”梁溪伸出手指戳着飘窗上的玻璃,第一节手指曲成一个斜角,“我在看接新娘。”
女人的天生属性大概就是八卦。
陈洁听着也凑了过来,一齐趴在飘窗上往下看。
俩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婚车和新娘的出现,倒是半空中传来一阵螺旋桨低鸣,东南边黑色的一小点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
一架直升飞机稳稳当当盘旋在半空,随后匀速缓缓下降,直到底下那户别墅后边的大片空地被它占据。
梁溪惊愕地张了张嘴,直升机接亲啊,这么壕。
直升机停稳后,别墅里突然簇拥着出来一群人,一左一右俩人西装革履,各自握着红丝带的一头往两边延展开。走在中间的中年男子站在机身前仿佛发表了什么演讲,几句话后,边上有人递上一把剪刀。
中年男人在众人的鼓掌下,愉快地完成了剪彩仪式。
啊,不是接亲啊。
梁溪觉得有点失望,失望之余又乌鸡鲅鱼:楼底下是什么富贵人家,还带买直升机的。
作者有话要说: 顾宴清:你猜是什么富贵人家
今天来晚了,给大家发个红包包。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