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灿烂星途(十二)

    季清芒在国外上大学时有个外号,叫人型嘴炮机,就他那张嘴,毒舌起来能把人气死。

    他知道后,也不生气,甚至放话说,没事别惹他,他这个人很记仇。

    有仇必报,能现场报就现场报,反正就七个字——绝不让自己憋屈。人活着就那么点时间,干嘛要让自己不痛快,能把自己讨厌的人气到,那就是赚了。

    一顿发言之后,他让助理把弹幕解禁了,早憋着一些话的人,得到发言机会后,立刻噼里啪啦地在屏幕上敲了起来:

    “季清芒也是个人才,这段话看得我浑身舒爽。都9102年了,大清早亡了,还有人舍不得要做精神太监,惦记家里要继承的皇位,什么傻逼玩意啊!”

    “建议这些恶臭吊癌男都去上男德班噢,男人就要有男德,嘻嘻嘻嘻嘻。”

    “以后再看见这种不生孩子就有错的直男癌言论,老娘见一个怼一个。”

    “我女神又美又有钱,想追她的男人一大把,脱离渣男之后,人生肯定更上一层楼,某些low男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退出直播,转眼间,季清芒走到了楼梯口,准备乘电梯下楼。

    电梯门一开,好巧不巧就看见了之前的踩高捧低男——“化妆室”事件里郁梦的讨好狗。

    工作人员站在电梯里,与季清芒面面相觑,想起季清芒的身份来,脸上顿时泛起火辣辣的痛感,喉咙堵得像是吞了根鱼刺,恨不得季清芒把他当个透明人。

    可季清芒真忽略他,从电梯外跨进来,看都不看他一眼时,他更觉得自己身体僵硬,难以动弹,甚至都不知道露出何种表情。

    “你不用出去?”季清芒看了一下亮起来的按钮,只有助理刚按下去的按钮亮着,“还是说你和我们不是同一条路?”

    季清芒背对着工作人员,挺直的背部更令人有距离感。即便工作人员看不清季清芒的表情,脑海中也出现了季清芒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寒意顿生。

    电梯门缓缓关上,电梯里唯有他们三人,封闭狭小的空间,令工作人员有种难以言说的窒息感,甚至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害怕、恐惧、胆颤心惊,几乎一切和恐慌有关的词语,都能适用于现在的他。

    可就在他脑海近乎混沌时,眼前缓缓出现一道白光,紧合的电梯门拉开,门外水晶吊灯的光线倾泻进门内,他猛然呼吸一口气,目光渐渐聚焦在电梯按钮上——

    一只手正覆在上边,手指修长白皙,而又骨节分明,就连指甲都修剪得极为整齐。

    他顺着纤细的手腕向上看去,恰好撞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浅眸,青年的脸精致而又张扬,充满锐气。

    他猛然朝着电梯外跑去,力图使自己从那窒息的氛围中解脱出来。

    跑到转角处时,停了下来,手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气,像是刚被救上来的溺水者。

    料想着季清芒已经离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视野范围再次出现那双浅褐色桃花眼,还是冷淡的样子,明明眼神中没有太多情绪,却还是能让他读出嘲讽的意味来。

    电梯门渐渐向中间关合,蓦然,青年勾唇,凉薄的样子像极了地狱里浴血的恶魔,工作人员立刻转头,继续朝着楼道里跑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逐。

    季清芒挑了挑眉,道:“我真的很吓人吗?”

    小薛不说话,只是看看他,一副你心里都知道,你还干嘛问我的表情。

    季清芒唇边泛起的弧度更大,道:“你知道站的高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不一定是看得更远,也不一定是机会更多,而是你懒得动手的事情,自然有人争着帮你做。”

    *

    工作人员推开化妆室的门,有的同事听到声响后看了过来,当他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觉得脸热极了。

    幸好,没有一个人提季清芒的事情。可即便这样,他还是觉得每个人都在腹诽他,觉得每个人都在幸灾乐祸,恨不得他就此跌倒,永远都爬不起来。

    他绷紧着身体,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同事们很快收拾东西,准备着下班。

    “今晚要不要约一下烧烤?”

    “好啊,我想喝啤酒,想念那家的花甲。”

    “烤土豆!烤玉米!烤五花肉!烤茄子!烤牛肉!啊啊啊啊啊!这些都是我的爱!”

    耳边是同事们欢乐的声音,他坐在椅子上,觉得天旋地转,头嗡嗡的响。

    同事们还在继续聊天,继续着他们下班时的快乐。

    “要不要再喊一下其他组的人?比如说隔壁组的小姐姐。”

    “哇哦,那这样我就要喊道具组的小帅哥,人家可是有6块腹肌呢!”

    他将背靠在椅子上,假装在看手机,实际上竖着耳朵仔细地听。

    他等了又等,等了又等。

    等到同事们都快离开了,也没等到同事们给他发出邀请,喊他一起去吃烧烤。

    愤怒迅速像气球一样膨胀,胀得他太阳穴突突的疼。

    “你们都当我是死的吗!”

    “你们都这么现实的吗?”

    “是当我不存在吗!”

    嘭!气球彻底爆炸,他站起来,朝着周围大喊。

    同事们的动作停了。

    “噗嗤。”有人笑了出来,“以前你偷偷巴结领导的时候,也没带上我们啊?”

    “就是。”另外一个同事接腔道,“和领导喝酒的时候,顺便说一下我们的坏话,你说你都毕业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像以前学校里打小报告的人一样?”

    他赤红了眼:“你们这些疯子!”

    同事:“疯子?你之前帮着郁梦撕逼的样子才叫疯呢,你好好工作不好吗?净想着做妖,以歪门邪道出头,活该啊!”

    旁边一个穿着白色蕾丝连衣裙的矮个子女孩忽然出口:“你们也太过分了吧。”

    他忽然像是瞧见了希望,然而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只见女孩从包里拿出一支口红,对着镜子补妆,她一边涂着口红,一边道:

    “说话要抓重点,等下同事聚餐,聚餐的人员当然是同事。”

    说到这儿,她回过头来,刚涂好的西柚色口红衬得她皮肤极白。

    “你都被辞了,又怎么能参加我们的聚餐?”

    “对了,东西限你在一天内收拾好,不然全部打包扔垃圾箱。”

    *

    第一天,尹氏财团的微博公布了许多律师函,何溯鼓足勇气去翻了翻,没有他的。

    第二天也没有。

    可他突然上了热搜,就在白糖离婚事件热度不减时,他猛然上了热搜。

    点开热搜关键词,当何溯看清热搜广场里的内容时,背后惊起一身冷汗。

    “妈呀!好直一男的!哈哈哈哈哈,何溯怎么这么可爱!简直是钢铁直男!”

    “何溯真的好好噢,演技好,为人又正牌,绯闻还少,谁能嫁给他,简直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吧?”

    “他真的是娱乐圈的清流了,业务能力强,人品好,演技又低调。有时候我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乍一眼望去,全是在夸奖他,到了后面,把他夸得简直神化,好像他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男人。

    越是这样夸,何溯就越害怕。

    所有人都知道,被捧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也就越惨。

    若是放在平时,何溯可能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一些都是季清芒在背后捣鬼。

    季清芒就想看见他从神坛跌落,被万人唾弃!

    必须要撤热搜,撤热搜!

    他几乎是嘶吼着打通了经纪人的电话,让经纪人赶紧联系人,撤掉热搜。

    可是,失败了。

    “何溯”二字依旧明晃晃地挂在热搜上,接受着众人的赞美。

    何溯眼睁睁看着众人将他送上道德的圣坛,却无能为力。

    “如果说娱乐圈谁没有人设的话,那我相信一定是何溯,因为他从来不卖人设,他做的就是他自己。简直就是艺人之光,娱乐圈的道德楷模。”

    然后道德楷模,彻底崩了。

    骚扰艺人、抱团冷暴力、滥用公司资源谋私利……一件件事情被扒出来后,他立刻从神坛跌落,万劫不复。

    收到律师函的那天,他瘫坐在家里,地上摔碎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行字——

    “都说了公司是我家开的,你还不信。”

    *

    如果用一个字形容季清芒这段时间的心情,那肯定就是——爽!

    如果换成三个字,那就是——爽!爽!爽!

    趁着这股掉马东风,季清芒安排团队设计方案,精准对他包装宣传,短短几天时间内,粉丝数量哗哗上涨,很快就要逼近千万。

    甚至还留下一个段子:

    季清芒本想低调当个小透明,却耐不住有人非要将脸送上来打,导致全娱乐圈都知道,他红不了就必须要回家继承千亿财产,真的好惨啊!

    这天,特别“惨”的季清芒在家打游戏。打完了一局游戏后,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立刻打电话给小薛。

    “明天给我安排一位司机,开车送我去XX半山别墅,那边有个酒会需要参加。”

    小薛一听,问道:“哥,你平常不都懒得去这些地方吗?”

    “平常是平常,现在是现在,事业线刷得差不多了,当然要走走感情线。”

    小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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