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宁澈相亲

    江临初省视自己。他是一个单调浅显的人, 哪里有那么多层让人挖掘

    宁姒哪怕当真喜欢上他, 也不会长久。

    说到底, 不合适。

    且他遇上宁姒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既然宁妹妹将心事说与我听,那我便也告诉宁妹妹一个秘密。”江临初调整好情绪, 微笑着说。

    宁姒点头,示意他说。

    “我曾告诉过你, 我患有梦游症。本以为是小病, 没想到后来时常晕阙,尤其是郡王来京以后。”

    宁姒一听,便知是河西郡王将另一个江临初刺激出来了。

    时间久了, 她也知道那个充满戾气的江临初,根本不想抢夺这具身体,他大概更想保护江师兄。

    “之前也去过医馆,可大夫总责怪我不配合治疗, 我也不知为何这样”江临初叹道, “晕阙的次数多了,我便知,这不是个小病。我或许活不了多久了。”

    “噗嗤”宁姒没忍住笑出声, 随即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 江师兄, 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不过我觉得你不必如此悲观, 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江临初并未动怒, 只不解地眨眼, “宁妹妹,好像知道些什么”

    宁姒直视江临初,仿佛透过这双眼,看到了另一个人。

    她没有资格越过另一个江临初直接将真相告知师兄,“师兄,你暂且宽心,好好过日子,或许梦游症可以日渐缓解。”

    江临初温软一笑,“我知道宁妹妹在安慰我,我心领了。”

    宁姒想着差不多该走了,走前又想起一事来,“师兄,你怎的不和哥哥他们一同出去”

    江临初眼神一偏,状似腼腆,“宁澈哥去寺庙相看人家,我跟着作甚。”

    闻言,宁姒眼里跟放了光似的,直问,“哪一家是哪家的姑娘啊”

    此时此刻的宁澈正与大理寺卿之女走在寺院里。

    此女姓沈,名烟萝,和嘉明郡主是同宗。宁澈和嘉明没多少交集,但听闻过她跋扈的名声,因而来寺庙之前就对沈家好感不多。

    本以为有嘉明那样的堂姐,沈烟萝应当也是明艳大方的长相。

    没想到面前之人娇小清灵,十六岁的年纪,和宁姒差不多高。如今几月未见宁姒,或许宁姒都比这沈烟萝高些了。

    两人走在寺院中的小路上,后院人少,不说话便显得尴尬。

    宁澈看着这个只到他胸口的小姑娘,轻咳一声,起了个话头,“沈姑娘,你平日里读什么书”

    沈烟萝的嗓音轻细柔软,看了宁澈一眼,随后仿若羞涩地垂睫,“略看过几本诗书罢了。”

    “令尊是大理寺卿,你可看律法典籍、公案话本”

    沈烟萝仍旧轻细地答,“令尊是阁臣,二十多年前的状元魁首,你可是状元”

    “”宁澈无言以对,看着沈烟萝,思索着她是不是在讽刺自己。

    “你可看女则、女训”宁澈又问。

    沈烟萝轻蹙起眉头,忍了又忍,突然跳起脚指着宁澈娇声喝骂,“滚你的女则女训”

    她的嗓音天生如此,骂起人来也跟撒娇一般。

    宁澈却懵了,“我是说,不看女则女训才好啊。我妹妹也不看这些。”

    沈烟萝见宁澈被骂傻了一般的模样,也有些羞愧,轻柔地向他道歉,“对不住宁公子,是我太敏感了。之前相看人家便遇到一朵奇葩,要求女子谨遵女则女诫,出门还要必须戴上帏帽,否则便是抛头露面、不守妇道。我已经叫他们滚回一百年前找媳妇了。”

    宁澈实在很少听见有人用轻轻柔柔的嗓音骂人“滚”,有些不习惯。

    而且她下一瞬便能变脸似的。

    沈烟萝又问,“宁公子,你喜爱在边疆的日子吗”

    宁澈根本没想此女是否在打探婚后久居之地,眼带兴奋地和她说起边疆生活来,浑然不知之前几个姑娘之所以谈不拢,都是因为宁澈心在边疆,看样子不会常常回家。

    “在边疆,每日都有新的挑战,每个将士都想让自己的身手更灵活、刀戟更快,在战场上能砍杀更多的敌人。和在京城时一成不变的生活截然相反”

    而沈烟萝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小将军,却发现了他的迷人之处。

    一颗赤子之心,纯粹又热血。

    两人边走边说,宁澈说他的理想抱负以及友人趣事,沈烟萝则说自己的爱好兴趣,以及幼年经历。

    走着走着,竟在一处石阶前遇见了熟人。

    谢林晚俏生生立在那里,手中还握着一根签。

    她与沈烟萝同为诗社成员,彼此也是认识的,当下便出声问候,“沈二姑娘,好巧。”

    相看时遇上熟人,宁澈有些尴尬,沈烟萝倒是气定神闲,还亲切地询问,“谢大姑娘,也来寺庙上香”

    “家母卧病在床,我来上香祈福。”

    沈烟萝道,“愿令堂早日康健。”

    “借沈二姑娘吉言。”

    这时宁澈出声,“晚晚,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提,我家倒也识得几个名医。”

    “多谢宁哥哥美意,父亲已经请了太医来为母亲诊治。”

    宁澈闻言有些疑惑,谢林晚不是一直客气地唤他宁公子么,今日怎的突然亲近起来

    而沈烟萝嘴角的笑容已然淡了,看向谢林晚的眼神带上了审视。

    “宁公子和谢二姑娘,相熟”沈烟萝嗓音依旧轻柔,不熟悉她的人都听不出话中的不虞。

    宁澈笑着接话,“她是阿煜的表妹,也是家妹的好友,自然熟悉些。”

    沈烟萝一听,两种关系都隔了一层,稍稍放下心。

    “是,我十岁时便认识他,沈二姑娘或许不晓得,宁哥哥那时比现在白一些、单薄一些,一副公子哥模样。如今经了边关的风沙打磨,便如破茧之蝶、蚌中之珠,越发光彩夺目。”

    谢林晚连夸起人来都优雅从容,丝毫不显卑微谄媚之态。

    宁澈被夸得脸红。

    沈烟萝自然听得出谢林晚言下之意,却装作不知,自然地接道,“劳烦谢大姑娘说了这些我不清楚的事,倒叫我遗憾不曾看见宁公子以前模样了。幸而如今我们沈宁两家有意结为秦晋之好,以后宁公子的每一处变化,都不会遗憾错过了。”

    这话太露骨,宁澈脸颊越发红了。

    只觉得如今京城的闺秀,怎么比边疆的女子还要热情直接。

    是不是他太久没有回京,跟不上京城变化了

    谢林晚暗哂一声,面上神情却丝毫未变,仿若闲聊一般问道,“嘉明可还好听闻她与大哥定亲之后,脾气便收敛许多。”

    沈烟萝不知她为何提起嘉明,保守答道,“姐姐身份高贵,难免娇气些,如今快要为人妇,长公主自然管束得严一些。”

    谢林晚叹道,“嘉明突然低调,我倒有些不习惯了。”说到此处笑看了宁澈一眼,“上学时她与我和姒儿闹的一些不愉快,恍若昨日,一转眼,各自都长大了。”

    宁澈原本参与不了两人的话题,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此时瞬间凝神,“不愉快,郡主欺负嘟嘟了”

    瞧,亲哥哥便是这样,一听闹了不愉快,不由分说便是嘉明欺负了宁姒。

    沈烟萝一听便知不好,张口便要将话头转到别处,“听闻前头有一处草木葳蕤之地,是个清雅的去处,不如我们”

    宁澈仍旧看着谢林晚,“晚晚你快说,嘟嘟怎么被她欺负了”

    此时沈烟萝心知这个话题绕不过去了,心一瞬间沉至谷底。

    论起受欺负,她也逃不过嘉明的坏脾气,但外人迁怒起来,却总不忘她。

    “姒儿既然不曾告知宁哥哥,便是觉得没有必要,宁哥哥不知道也好。”

    “你说与我听便是,我就装作今日没碰见你,也没听见这番话,嘟嘟不会怪你的。”

    谢林晚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年前,嘉明告白表哥遭拒,迁怒于姒儿,将表哥送给她的手串扔进了水里,姒儿便跳下水去找,结果被水草缠住。幸好表哥及时赶到,不然我都不知怎么办才好,此后我因为后怕,还特意去学了凫水。”

    宁澈一听,气得手都在发抖,“岂有此理简直荒唐郡主这般肆无忌惮,以前可是没少欺负嘟嘟嘟嘟怎不与我说可是被欺负怕了”

    谢林晚与沈烟萝都看见,这个高大挺拔的男儿,眼眶都红了。

    他由谢林晚说的这一次,想到了无数次。

    且宁姒去女子书院,还是他提议的。

    宁澈一瞬间被愧疚心疼与愤怒淹没。

    谢林晚连忙说,“郡主此前并未这般过分,顶多不予颜色罢了。”

    沈烟萝也说,“姐姐虽然脾气不好,我作为妹妹,也在她那里受了不少冷嘲热讽,但她甚少动手,基本的分寸还是有的。”

    沈烟萝只希望,宁澈不要因为嘉明,将她全盘否定。

    “此事我会跟嘟嘟问清楚。”宁澈点头,“晚晚,抱歉,我无法装作不知了。嘟嘟若是怪你,你就说是我逼问于你。”

    随即对沈烟萝说,“我知你与郡主性情迥异,以后若遭她欺侮,可以来寻我。你我既然相识,我就不会置之不理。”

    沈烟萝闻言怔愣,心中涌起久违的感动。

    他竟没有迁怒。

    谢林晚则垂下眼,不知该懊恼他对沈烟萝未生恶感,还是该为自己的眼光感到骄傲。

    此时恰有府中家丁来找宁澈,喜笑颜开地对宁澈说,“小姐今日回京啦听闻公子与主母在这里,便托小的送来这个。”

    家丁将一张纸条递给宁澈,上头是一排排的吃食点心。

    “小姐说,请公子顺路将这些吃食带回府。”那家丁大约也忍俊不禁,赶紧垂下头,不让宁澈看到他在偷笑。

    谁知宁澈眉头都不皱一下,爽快地答应了,“好,我这就给她买齐了带回去。”

    宁姒本来只指望他带回其中一样点心的,没想到宁澈当日跑了好多家点心铺子,将纸条上所写一一买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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