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姜家下聘

    在此之前,  东市,茶楼。

    “娘娘瞧,那是姜大人和宁姑娘吧。”太子妃身边的丫鬟随口一说,太子妃便想起身来看,  丫鬟连忙扶着太子妃,  “娘娘小心。”

    太子妃走至窗边,看见宁姒和姜煜从一家店铺出来,不知宁姒说了什么,  姜煜低头笑得眉眼温柔。

    原本还想邀宁姒上来说一说话的,见这画面也就作罢,人家小两口兴致正好,  她也不好打扰。

    只是心里有些感慨,  宁姒在她心里是那种天真娇柔的姑娘,  撒娇的模样惹人怜爱。

    她自己呢,好像从来不会撒娇。

    陈鸢的爹娘从小教导她温良谦恭让,  没教过她如何直白又可爱表达情绪。

    奶娘倒是悄悄跟她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总这么懂事,  别人不会心疼你。

    “娘娘,  到时辰了。”

    陈鸢回过神来,“回去吧。”

    当晚,陈鸢替太子宽衣,  解到一半太子按住她的手,  “鸢儿越发显怀,  还是别累着了。”

    这段时日朝堂气氛十分紧张,太子心情烦躁,只是一踏进卧房,满身的脾气都收了。

    陈鸢小心观察太子神色,忽地灵光一闪,捧着肚子称痛。

    她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事,也不知道自己演得像不像,能不能瞒过太子的火眼金睛。

    “鸢儿怎么了”太子立马松了宽到一半的衣襟,伸手扶住陈鸢的腰。

    陈鸢目光微闪,眼睫垂下,“殿下,鸢儿无碍,只是只是这段时间是不是就要疼一下,鸢儿真怕”

    她学着宁姒撒娇的样子,轻轻拉了拉太子袖角,动作有些笨拙。

    太子连忙打断,“你不会有事的。”

    他想起御医的诊断,知道陈鸢这一胎怀得并不稳,因而对陈鸢这话没有半分怀疑。

    太子轻抚着陈鸢的脸颊,“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这一次谁也不能伤害你。”

    陈鸢悄悄地笑了,靠在太子身上,意有所指地说,“殿下,有你在,鸢儿心里安定许多。只是前头两次经历实在叫我怕了,这几个月时而梦到之前的两个孩子”

    太子嘴角一颤,没说话。

    从前的陈鸢总是很懂事,对二人共同的伤处少有提及,今日却频频戳向这陈年旧伤,叫太子心里剧烈地疼起来。

    “殿下,我真怕老天又将我的孩子夺去。”陈鸢说着说着动了真情,眼角也沁出眼泪来。

    太子眸色沉沉,动作却轻柔,一言不发地为她擦了泪。

    翌日,太子赶在早朝之前见了皇上。

    皇上正在用早膳,见太子进来,还笑着邀他一起,这时候的皇上不像一国之君,更像个寻常的父亲。

    “父皇,儿臣有件事瞒了父皇许多年。”太子开门见山,叫皇上神情一滞。

    太子一咬牙,“儿臣那两个无缘的孩子,是为婉宜所害。”

    “叮当”皇上手里的瓷勺落进碗里,在碗沿上敲出清脆声响。

    后面的话说出来要容易许多。

    太子始终看着地面,将多年前的旧事一一道来,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荒唐了。

    六年前那次,他只当三公主是被人利用了,歹人借了她的手将送子观音像送到东宫,真要论起来,怪不得婉宜。所以他不过训斥了几句也就罢了。

    三年前那次,他与三公主决裂,却给她留了体面,不曾将此事捅出去。那时候三公主不得皇上宠爱,若是皇上知道了她才是害死孙儿的罪魁祸首,定要狠狠发落她的。

    一时心软,给了三公主茁壮成长的机会。

    昨夜太子拥着陈鸢,感觉到她连睡梦里都不安稳,仿佛落了两次孩子,此后也逃不了担惊受怕。

    “混账”皇上也不知是在骂谁,帝王的风仪也不顾了,抄起手边的碟子就砸过去。

    太子不闪不避,额角被这一碟子砸出个口子来。

    皇上撑着桌案站起来,“你糊涂啊”

    “你都三十三了,才一个儿子,你知道有多少大臣在背后诟病这一点吗”

    “你本该有三个孩子”这话一出,太子眼眶通红。

    “你说,你是不是不稀罕储君这个位子你二弟,膝下五个孩子,你是不是想让他做太子”

    太子料到了皇上会动怒,却没想到他会提及储君之位。

    “父皇息怒。”太子叩首。

    “朕本以为你是子嗣缘薄,没想到”皇上坐回圆凳上,大手不住地拍着膝头。

    皇上脸色涨红,嘴角直颤,“作孽啊作孽”

    当日,皇上早朝难得迟到。

    而太子,脸上挂彩的模样也颇为稀奇。

    众臣心里泛起嘀咕。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拉锯战又开始了,很快有臣子出列,“皇上,南疆之事再也拖不得了请皇上决断”

    皇上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皇上,臣建议由礼部出面与南国洽谈。”

    皇上答,“可。”

    “”这臣子没想到皇上这么快松口,面上显而易见地愣了愣。

    此时严老趁热打铁,“皇上,臣还是认为公主和亲最为合算,于我国而言,可省一大笔军饷,缓解岭南危情,除此以外,南国小王确实一表人才”

    严老还未说完,龙椅之上的皇上目光有些无神,“可。”

    “”严老甚至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虽说他也不怕挨骂,但皇上真的不骂他,倒叫他不适应了。

    姜煜也诧异抬眼,再看太子额角的伤口,姜煜猜出了大半。

    至此,公主和亲一事算是定下了。

    群臣长松一口气,这场对峙可真累。

    好些个都云里雾里的,毕竟先前皇上态度那般坚决,仿佛来几个以死相逼的大臣他也不会退让似的,如今却三言两语改了主意。

    不管了,总归是好事。

    当日退朝后,大臣们三三两两结伴,或邀人来做客,或约在酒家庆祝。

    姜煜慢慢地走,落到后头。

    太子走上来,两人擦肩的瞬间,姜煜道,“多谢殿下。”

    “不必谢,我只是在赎罪。”太子笑着摸了摸伤口,“朝晔你瞧,这一个口子,结束了半个月的僵持。”

    姜煜点头,“厉害。”太子这一出,叫姜煜与宁大学士的布局没有了用武之地。姜煜自己也没有想到,今日这一出的,竟是他与宁姒说说笑笑的样子。

    话音刚落,晴空犹在,雨点却砸下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秋雨,利落地洗刷着夏日的余热。

    两人身后的侍从连忙撑了伞遮过二人头顶。

    “殿下,我要去宁府陪未婚妻,先走一步。”

    太子哼笑一声,“我也要快些回家陪孕妻。”说着,拍了拍姜煜的肩。

    “”输了。

    一晃至九月,宁姒的嫁衣终于做好,如今整日都想躺在美人榻上,由丫鬟喂她果子吃。

    常氏见她犯懒也不训斥她,毕竟前段时日缝制嫁衣,旁人也帮不了她什么忙。

    “小姐,我怎么见你一点儿也不怕”茶汤给她剥了个橘子,手里正撕着橘络。

    “我怕什么”

    “成亲啊”茶汤眨了眨眼,“听说很多新娘子都怕得要死要活的。”

    “”宁姒不解地看她,“有什么好怕的”

    “一则,要去陌生的地方过日子啊。”

    宁姒想了想,“将军府我一点也不陌生啊。而且离我家这么近,我想回来也很方便”

    另一边的茶蕊接话,“小姐,你可千万别把回娘家挂在嘴边,不合规矩。”

    宁姒上过教习姑姑的课,自然知道这些,点头道,“好吧好吧,我就在你们面前说而已。”

    茶汤又说,“而且,那个不是很痛吗”

    刚说完,茶蕊就瞪她一眼,“别污了小姐耳朵。”

    宁姒摆摆手,示意茶蕊不用责怪茶汤,心里却如石入水中,泛起一涟漪。

    虽然和姜煜同床共枕过几次,却从没有动真格的,在听雨阁那回,姜煜硌着她了,也极快地躺回去遮好,她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待到洞房花烛夜,看他怎么遮。

    宁姒目光呆滞地看着一处,嘴角溢出笑来,两个丫鬟不解地瞧着她,就见宁姒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轻笑两声之后脸却悄悄红了。

    茶蕊茶汤看不懂小姐了。

    隔日,边疆来了一封信,是宁澈所写。

    宁姒先前问他能否在九月二十七之前回京,宁澈回信给她,说大约不能了,对不住。

    “坏哥哥。”宁姒知道宁澈身在战场上身不由己,可还是止不住地失望。

    一想别人成亲都有哥哥背出门,而她的哥哥却远在边疆,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转。

    她好想在成亲那日由宁澈背出府,然后她悄悄垂下头,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一句“谢谢你,哥哥。”

    罢了。

    与宁澈的信件一道抵京的还有大将军的信。

    信中详细列了聘礼单子,有些记不清了,就写成“东三街那五间铺子,城南的那些个山庄你看着办,金银玉器你随便挑吧,我实在记不住了,对了,那面最贵的屏风一定要送去,前朝大儒的墨宝,宁逸风不会不喜欢”。

    最后姜家下人整理出的聘礼足有一百二十箱,瞧瞧那些金银玉器,直将院子堆得耀如白昼。

    可最值钱的偏偏不是这些叫人眼花缭乱的东西,反倒是最朴实无华的那一箱,里头一叠叠的纸,十分不起眼。

    可这些纸尽是银票、房契地契,还有姜家许多铺面。

    “娶一次亲,可真费钱”有下人唠起嗑来,对这些聘礼眼热极了。

    “娶的哪里是亲,是宝贝疙瘩”

    宝贝疙瘩宁姒原本还懒懒散散地在家里混日子,这聘礼一来,将宁家的前院堆得满满的,府里的下人都来瞧热闹,宁姒瞧见这架势,才恍惚地意识到,婚期真的近了。

    宁姒看似淡定,心里却悄悄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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