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马迷途案19

    李副将和楚留香又审了赵显一整个晚上,但到最后,赵显都没松口。他只承认自己买凶杀了江无汝,至于其他人的死,那都和他毫无关系。

    众人前一天下午出去的,直到第二天子时才又困又倦地回府,还听到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胡铁花和林七把赵显家翻了个遍,真的没有再找到第三份账本了。

    老管家泡了上好的龙团胜雪,端上来给大家提神,茶香四溢的熏陶下,众人稍微提起了点精神。

    胡铁花傻盯着茶杯中,如同银丝卷小龙般美丽的茶叶,目光有点呆滞:“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抓到赵显了,他手上也有其他人的账本,但他不承认自己杀了所有人,只认江无汝的?”

    他如同被抽了魂似的窝在椅上,两条腿往外一蹬:“六个人,死的就剩他一个了,他不是凶手,还有谁可能是凶手?”

    “你们相信那东珣王世子编出的另一个人,我却不信。”李副将沉闷地说。

    他脸色阴沉:“办案最讲究的一是逻辑,二是证据。他是目前唯一最有动机的嫌犯,手上又握着其他人的账本,只是口头说一说自己只杀了江无汝,谁知道是真是假?”

    “若是之前就是他杀的那些人,只是一拿到账本他就把它们毁了呢?说不准这个江无汝的账本,只是他一时大意,没来得及销毁呢?”

    李副将:“别忘了,那江无汝和武副将身上的伤都是剑伤,很有可能是出自同一名杀手之手,既然如此,是赵显雇杀手把所有人都杀死的,才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胡铁花晃晃悠悠站起身:“我想不通,想不明白。我得睡上一觉,我脑子现在一团浆糊。”

    楚留香叹了口气,确实得承认大家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进行严谨缜密的思考:“那我们还是先去休息休息吧,待午饭时再说。”

    聚在大厅里的人,都点头赞同,接二连三地摇摇晃晃出门了。

    墨麒回到院里的时候,唐远道在他的小卧室里,睡的正香。两条小短腿跟在练夺命连环腿似的,使了奶劲儿地拼命踹着被子。他哼哼唧唧了一阵,才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继续睡。

    墨麒无声无息地走到唐远道身边,看他露出来的小脸蛋,上面的冻疮已经结痂了。

    这几天里,唐远道都被老管家好吃好喝的养着,除了要背《老子》以外没什么烦心事,所以原本瘦瘦的脸蛋又重新嘟起点婴儿肥来,面色也被调养的白嫩粉红,看得出他流浪前被养的很好的底子。

    “咚!”唐远道不知道在做什么梦,突然狠狠又蹬了下腿,踢得床沉闷一响。

    活生生把自己蹬醒的唐远道,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爬起来,左右看看,屋子里还是空无一人,透过窗能瞧见师父的屋子,也是黑的。

    “还没回来啊?”唐远道嘟囔了一句,又躺下继续做他练习夺命连环腿的绝世高手梦了,半点儿不知道自己一直盼着回来的师父,刚刚就站在他的床头看了他好一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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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弟子的房里出来,墨麒就趁着夜色,一路来到了玉门关城池的最东方。靠近城墙的位置处,有一片空地,空地上堆着各种各样的怪石,有大有小。

    墨麒沉默地踏入怪石阵中,以某种特定的规律左拐右弯,走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走到这片看似不大的怪石阵尽头。

    在那里,有一个弯驼着背的瘦削身影,带着兜帽,一动不动地倚着一块巨石站着。

    墨麒怔了一下,薄唇不自觉地紧紧抿了起来,过了一会,才往前踏出一步:“百老——”

    一道内力隔成的无形的墙,阻住了他的脚步。

    这内力并不怎么强劲,至少对于墨麒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偏偏他就没有再近一步,仿若有道天堑,将他和那瘦削老人隔开。

    墨麒的脸色苍白了些。

    他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停在对方划下的界限外:“……百老,您怎么亲自来了玉门关?”

    曾经还有过自己的姓名,如今却只以百晓生之名行走于江湖的老人,生硬而讥讽地道:“你来得玉门关,我来不得?”

    不等墨麒再说什么,江湖百晓生之主似乎已压不住心头的冷笑,嘲道:“你曾对我说过,此生永不会踏出华雪池半步,现在呢?你脚下站着的,是哪里的土地?”

    玉门的月光,清凉疏浅,在墨麒雕刻般起伏的面庞上打下深邃又坚毅的影子。

    他沉默着,没动,也没出声。

    百晓生:“别问我为何来玉门关。自五年前你踏出华雪池,我便跟了你一路。你清楚的,百晓生从不干涉世事,我们只是风中的传声鸟。”看着墨麒沉默的样子,老人的眼神又从痛恨和讥讽,变得有些悲哀,有些惋惜。

    他没再说什么刺人的话,声音重新变得沧桑而平淡:“你找到了我,你要问什么问题?”

    这是江湖中的老规矩了,百年来没变过:凡是能寻到江湖百晓生的人,皆能问其一个问题。

    墨麒:“辽军为何入境。”

    百晓生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了:“你已知道凶手是谁……”话未说完,他就长长地叹了一声。

    墨麒点头,又摇头:“猜测而已,还未去验证。只是我还未弄清,他和辽军又有何关系?”

    百晓生答非所问:“做事,做大事,都是需要人力的。他没有,它们也没有,自然只能借别人的一用。”

    百晓生最后看了墨麒一眼:“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提醒你,你……好自为之。”

    城头的夜枭嘶哑地鸣叫了两声。

    百晓生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那些怪石也消失了。

    化成了灰,飘散在夜风里。

    然而还有人没走,她落在枯木的枝头,伸手捧着天边的月:“他又在找你说这些废话。”

    嫦娥般美丽的女子,慵懒地卧在老树上,一头垂落的青丝在月光下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银光。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墨麒:“我都听到了,无非便是那老一套。不过你既然选择出山,自然就不会听他的话了吧?”

    墨麒看了她一眼,一直未动的身体崩得更紧了:“但我也不会听你的。”

    月光下的女子静悄悄地同他对视,随后柔声道:“但你欠我的。你欠我的,可不止一条命。但我还是爱你,所以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然后——”

    墨麒打断了她的话:“然后我会还你所有欠下的东西。”

    女子嘴边温柔的笑没有了。她又轻轻看了他一眼,隐匿在玉门关第一抹日光之中。

    与耶律儒玉约定的最后一天,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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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九是在马府后山找到墨麒的。

    早晨早饭的时候又没瞧见墨麒,若不是看到唐远道还在吧嗒吧嗒啃着包子,他还以为墨麒又跑了。后来一问,才知道墨麒前一天晚上根本就没回屋,大概是和众人分开后,就离府出门了。

    案子还没破,马将军的尸体自然不能下葬。可马将军一家已经为马将军挖好了坟墓,就在马府后的一座小土丘背后,简陋的不行。

    不过这小山丘脚下还有片小湖,这坟依山傍水的,至少寓意还不错。

    墨麒的衣袍上沾着白霜,脸色也一片苍白,几乎和背后的拂尘化为一色。

    “怎么了?”宫九站在土丘顶,问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宫九总觉得这一个晚上过去,墨麒身上的气息更加沉凝压抑了,如同一片在深处翻江倒海,外表却波澜不惊的深渊。

    或许,那深渊之中还无声燃烧着压抑得很好的愤怒,但宫九觉得,这多半是自己的错觉。

    那双漆星一样的眸子,黑的吓人,因为里面包含着太多的感情,又因为感情太多,以至于乍一看,给人一种平静无波的假相。

    墨麒指了指属于马将军的那块墓碑。

    碑上最下方,刻着一行奇怪的字:

    夕山之左,朝川之右。

    宫九走下来,顺着墨麒手指的方向看:“嗯?这是什么意思?”

    马将军府并不是坐落在玉门关城的中心,而是和赵显一样,建造在城池的角落。墨麒转过身去,向山下一指:“夕山之左。”

    夕阳西下时,山丘顶端阴影划出的界限的左边。

    墨麒又望向那在朝阳下波光嶙峋的小湖:“朝川之右。”

    早晨时,涨潮的湖水岸线之右。

    墨麒垂下头,看向走到他身边站定的宫九,声音有些不知缘由的喑哑:“辽兵在这里,夜光墨绿玉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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