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姥庙外, 漫天的雪还在没有尽头地飘着。
天姥庙内, 已经燃起了篝火,挤满了人,一点也不阴森森了。不仅不阴森, 甚至还飘荡着烤鸡的味道, 香喷喷的,令人垂涎欲滴。
烤鸡自然是洪七公带来的。
杨过将信将疑地重复道“所以, 七公你是被东方神医救下来的”
洪七公啃着油滋滋的烤鸡,内心其实并不怎么想说话,只想吃鸡。但毕竟问话的是自己非常欣赏的小辈,更与自己有些师徒之谊, 勉强胡乱点点头“唔, 对。”
南帝段智兴到了一声佛号,代为解释道“当年东方神医也是恰好路过华山, 发现了雪中倒着的人,便上前施救,故而他才活了下来。”
杨过嘴唇开合了一下,低声问道“那、那我义父呢”
当年与洪七公一道埋入雪中的欧阳锋, 是不是也被东方神医救下来了
洪七公终于没有心思吃鸡了,他放下串着烤鸡的木签子, 有些严肃道“我醒后也问了东方神医这个问题。他说, 他自始至终只看到了我一个人, 根本没看到过老毒物。当时他想来翻翻雪地, 也是因为在雪地上发现了很多脚印, 所以才想着会不会有人遇难了。”
墨麒迟疑了一下,对杨过道“也许当年在你离开后,先找到二位前辈的是影子人,他们带走了欧阳前辈,却没发现另一端也埋在雪里的洪老前辈。东方神医来时,看到了影子人留下的脚印,于是翻查了雪地,发现了洪老前辈。”
洪七公的眼神瞬间落到了墨麒身上,极为不满“你这个娃娃,为何叫那老毒物就是欧阳前辈,叫我就是洪老前辈”
宫九没什么好脸色“你自己不也叫道长娃娃。”
杨过他们关心的是洪七公与欧阳锋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宫九却想得是天姥庙的幕后黑手的事。
宫九很不高兴地道,“原本那一枚信号弹就已经很是显眼了,方才你们那几声吼,只怕再蹲守十天半月,甚至半年一年,那幕后黑手都不敢再到这庙里露面”
段智兴有些疑惑地道“幕后黑手”
杨过“三位并不知道这松溪镇之事”
黄药师把玩着手中的碧箫道“我们只是收到了有着杏香神医的落款,写着太行,松溪,天姥庙,有要事商议的信件。”
“诸位都是”墨麒有些不解,“东方神医约诸位前辈来这座天姥庙,究竟所为何事,也没有在信上提过”
洪七公摇头“没有就写了那一句话。东方神医救过我老叫花的命,让我这张馋嘴能再多吃几年的天下美食,他说有事商议,我岂有不来之理”
段智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东方神医济世仁心,既有要事相商,老衲自然要来。”
黄药师看了段智兴一眼“一样。”
他也是因为信是杏香神医送来的,才特地大老远的赶来反正他天天看那个傻女婿看地心肝脾肺肾都气得疼,还不如来太行看看杏香神医到底有何要事,权当是放松也可。
小龙女轻轻地道“东方神医信上既然提到了天姥庙,说不定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什么。”
段智兴疑惑不解“察觉什么”
黄药师也投来了兴味的眼神。
杨过就将松溪镇之事都提了一遍,考虑到若是这三位前辈也来帮忙,影子人之事根本瞒不住他们,在和墨麒、宫九对过眼神之后,也将影子人之事说给三位听了。
小龙女想了一下“先前我在天姥庙中感觉到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恶意,有种审视的感觉”
洪七公已经一个人啃完了烤鸡,一拍大腿“说不准就是那老毒物来看自己的儿媳妇的”他对脸上表情有些阴晴不定、心情不大好的杨过道,“莫怕。咱们既然来了,又知道了这档事,那肯定会一管到底。不管那人是不是老毒物,咱们都抓了那人再走”
黄药师看了眼洪七公脸上有些跃跃欲试的表情,不冷不热地道“你是想帮忙,还是想凑热闹你的心眼还没有蓉儿来得多,办案这样的事情,你确定要往自己身上揽”
洪七公不服,指着黄药师道“黄老邪,你这话是何意现下南帝、北丐、东邪、西狂,可都在这松溪镇了。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我们四个,再加上他们这三个娃娃,难不成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案子都破不了”
黄药师淡淡道“既然如此,敢问洪兄准备先查什么”
洪七公“”
段智兴左看右看,打圆场道“尽我等所能便是。”
洪七公哼了一声,从腰间取出一葫芦酒来“左右看这个情况,蹲守这天姥庙是蹲不出什么名堂了。咱们喝喝酒,随便弄点东西填饱肚子,今晚找个地方先睡个好觉。明天一早,咱们就着手调查这松溪镇之案”
酒葫芦很大,分一分,大家竟都能分得到酒。洪七公也是个妙人,居然随身还带着酒瓢,小小的一只像个短把的勺子,十几来个穿在酒葫芦下。平时用不到时就是个坠坠挂挂的装饰,用起来时,把串着柄的线解了,就是一个又一个小酒瓢。
洪七公盯着外头的雪,嘴里又开始流口水这用雪水煮出来的好吃玩意,可是很多的喝酒却没有下酒的菜,岂不是很可怜
本来众人还在默默喝着酒,就见洪七公突然一下站了起来,摩拳擦掌“等我会。”
他一阵风一样的窜出去了。
不出片刻,众人就见他提了一大堆东西回来。不知从哪摸来的鸡,不知从哪捞来的鱼,甚至还有一捆韭菜,零零碎碎的还有些木耳、山药,葱姜蒜,甚至还捧了一碗豆腐,几小罐子油盐酱醋,一把筷子、勺子,手指还艰难地勾着一个铁锅,和一个锅铲。
洪七公没手关门了,进门时拿脚一带,关上重重的庙门,感叹“这些东西,可是花光了我老叫花身上所有的铜板了。敲门的时候,老叫花差点被棍棒打出来。你可得好好珍惜这些食材。”最后一句话,是洪七公扭头对黄药师说的。
黄药师转着碧箫的手停了下来“我”
洪七公有几分感慨地道“咱们也多年没聚了而且老叫花我死里逃生,难道不值得庆祝一下”
黄药师嗤笑了一下“有甚值得庆祝的。”
话是这么说,黄药师却已经伸手接过了洪七公手上的东西。
洪七公心下一喜,生怕黄药师反悔,立即抓紧时间扭头对众人拼命夸道“你们没吃过黄老邪的手艺那叫一个绝保证你们吃了这一顿,就想着下一顿”
黄药师并不承情,冷冷看了洪七公一眼“你再多说几句,这一顿都没了。”
墨麒盘膝坐在蒲团上,有些迷茫。他不知道为何方才众人还在谈论着案情,现在突然就平地架起了锅,开始就地取材地温雪热水烫鸡毛,去鱼鳞了。
杨过倒是适应良好,甚至还溜达溜达去帮黄药师拿重剑去鱼鳞。
宫九清清嗓子“你怎么不去”
墨麒有点愣愣地偏过脸“嗯”
宫九道“你不是烧菜也烧得很不错么既然会,难道就这么坐着,看黄前辈给你烧菜烧饭怎么好意思”
话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想吃墨麒烧的菜。上一回的竹筒饭,宫九还记着呢,一直都想找机会再让墨麒下厨一次,好好发掘一下墨麒的能力。
洪七公耳朵一动“哦墨小友也会庖厨”他兴致盎然地道,“宫小友吃过味道如何”
洪七公想,怎么也不会比黄老邪好
宫九颔首“上上佳。”
他并没有说谎,上一次的竹筒饭好吃得他都停不下来,吃起来的时候嘴根本顾不上说话。也正是因此,宫九对于何时诳墨道长下厨,如何诳墨道长下厨,其实是很有了一番谋划的。岂料洪七公瞌睡来了送枕头,他那些计划都不需要再想,便有了机会。
墨麒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洪七公猛地拍了一下墨麒的肩膀“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去帮忙你看杨小子都已经帮黄老邪片完鱼鳞了,你既然也是庖厨高手,那可不能干看着”
墨麒被洪七公连拍带推地怂恿着,赶鸭子上架走到了黄药师身边。
洪七公还在后面敲着碗“可要认真做黄老邪天天自以自己的厨艺天下第一,请他做个菜还拿着捏着,墨小友,你可要好好搓搓他的锐气”
洪七公左右寻找同盟,对宫九、片好鱼回来的杨过,还有一直安静坐着的小龙女和段智兴道“咱们一会就来评评,到底谁的菜更绝”
哎呀,不能想一想老叫花的口水又要流出来了洪七公充满期待地哧溜了一下口水。
半个时辰后。
一锅木耳山药炖鸡汤、一盘糖醋鱼、一盘小葱拌豆腐、一盘韭菜就端到了众人面前。
菜色虽然简单,但光是闻香味,就已经鲜美得令人魂儿掉。
就连小龙女都已经停下与杨过低语的话头,扭过脸来,盯着汤菜,清冷的面上流露出几分期待。
洪七公非常积极,明明口水都快止不住了,还很是坚持地把菜分清“汤和小葱豆腐,是黄老邪做的;鱼和韭菜,是墨小友做的。来来来,都尝尝”
话音还没落,洪七公就已经拿着勺子往小葱拌豆腐上舀了。
鲜滑嫩
那滋味,那豆腐,简直就像是一汪鲜美的汤汁一样,入口即化,小葱的清香和豆腐的滑腻,再浇上鸡汤
宫九、杨过、小龙女、段智兴四个人一人一把勺子,战斗似的抢着吃完了小葱拌豆腐。宫九、洪七公还有段智兴格外吃亏,因为杨过和小龙女还会两人夹击他们,这种时候还要来个双勺合璧,霸占了大半的小葱拌豆腐。
洪七公带来的酒已经没人想着喝了,一双双眼睛都盯着黄药师做的汤,绷紧了神经,黄药师一揭盖子,除了段智兴不能吃荤,其余四把勺子齐齐出手。
“哧溜哧溜哧溜”
洪七公喝着汤,吃着鸡肉,好吃得恨不得把自己舌头也吞了,就连木耳、山药都有人抢着吃。就是洪七公这次买来的鸡只有小半只,堡起汤来也只有小小一锅,几人一分,只剩半碗多一点,哪里够吃。就连最后一点汤汁洪七公也抱着碗舔干净之后,众人看向了墨麒的糖醋鱼。
除了宫九,没有人吃过墨麒做的饭菜。所以洪七公是抱着挑剔的态度审视这盘糖醋鱼的。
色泽金黄的鱼身上淋了焦棕色的汤汁,用筷子夹开一片鱼肉,外酥里嫩,饱满的汤汁,晶莹雪白的鱼肉,喷香的味道
洪七公没撑住多久,已经送进嘴里了。
这糖醋鱼,酸甜可口,外皮微酥咸甜,鱼肉嫩滑鲜美,汤汁包裹着嫩得几乎和豆腐一样、却不乏肉质弹性的鱼肉,一口下去,只觉得每一丝鱼肉里都能挤出鲜美的鱼汤味。
洪七公瞪眼,一边持续疯抢一边纳闷怎么回事怎么还越吃越饿了呢
他开始后悔,干嘛要省银子不多买点东西,这样好吃的鸡汤和鱼,拢共就只有那么一小点,哪里够四个人分
墨麒一直极为紧绷地注视着众人的表情。看到大家都对糖醋鱼很是满意的模样,表情才放松了一点。可还没放松一会,他就瞧见了黄药师抬手去夹那韭菜,才放松的神经瞬间又紧绷了起来。
黄药师本来肚子就不饿,也是好奇,所以才夹了一块子鱼肉,唇齿生香,极为满意。
抱着极大的期待,黄药师趁着众人还没吃到韭菜,伸筷子夹了一点,一尝“”
墨麒“黄前辈,你还好吧”
黄药师的脸慢慢黑了,然后变青,下一刻从蒲团上直直站了起来,快步推门出庙。
糖醋鱼已经被众人分食完毕了,洪七公这才又空子瞄了大开的庙门一眼“怎么了,这是吃的惊为天人,不好意思先前自鸣得意了”
洪七公没有多想,随口调侃完了老友,夹起一筷子韭菜放进嘴里“”
洪七公面色大变,从地上一跃而起,跟着一块冲出了庙门。
接在他身后冲出门的,分别是因为生怕抢不到而争分夺秒把韭菜塞进嘴里的杨过、小龙女、段智兴。
庙外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呕吐声,其中以洪七公为最,因为当时他夹的那一筷子韭菜最多。
墨麒看向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宫九“九公子。”
他有点欣慰,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有吐。
正想着,宫九突然伸手撑住了地,手臂微微颤抖了一会,难以忍受地猛地站了起来,也冲出了门。
宫九“噫呕”
墨麒“”
黄药师吃得少,进了庙后脚步都有点虚浮“墨小友,你这韭菜里到底加了什么东西”
墨麒心正碎着,还被黄药师这么难以置信的问,一颗破碎的心不由地又咔嚓碎得更狠了“没加别的,就是正常烧的。”
黄药师目光有些发直地审视桌上还剩了一大半的韭菜不论是从色泽,还是香味看,这韭菜都很正常,青翠欲滴,汤汁金黄,味道分明应该极为美味。
到底为何会那般难吃
墨麒没忍住,轻轻捏了一下身侧垂落下的尘尾,而后克制地收回手,放回膝盖上,心里有点委屈“我也不知为何但我烧出的饭菜确实很不稳定,要么便是还不错,要么就是很难吃。”
宫九青着脸进门“你这菜差距也太大了,要么极好,要么极差。”
洪七公虚弱地被段智兴扶着进门了“你这韭菜老叫花差点以为自己又要死第二次了”
杨过扶着小龙女进门,脸色也是和众人如出一辙的难看,先前那些美食带来的愉悦和享受,已经完全被这噩梦一样的韭菜毁得干干净净了“道仙,你你是不是不会烧韭菜”
墨麒微微低下了点头,拂尘无精打采地垂在身后“不是只是”
在烧出来尝一口之前,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那菜到底是好吃的,还是难吃的他在故乡学庖厨时,就是这般情况。来到太行山后,他也曾被李安然怂恿着“大露一手”,第一次“大露一手”,菜好吃得师父师兄舌头差点都吞掉;第二次“大露一手”,师父和师兄半个星期没能下床数次下来,墨麒基本能确定,自己烧出来的菜是极好还是极差的几率是对半分的。
等于说他烧出来的菜到底味道怎样,在送进口尝一次之前,永远是个未解之谜
洪七公直拿酒当水漱口,不停地喃喃“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老叫花从没吃过这么可怕的东西”
刚刚还觉得吃的有点饱了呢,这下好了,彻底吐了个精光,又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洪七公悔啊早知道就先吃韭菜,吐完再吃剩下的美食了
但转念一想,若是先吃了韭菜,他肯定不会想再对那糖醋鱼下筷子,他就吃不到那么酸甜可口、咸甜宜人的糖醋鱼了洪七公顿时陷入了矛盾之中。
不行,这可怕的噩梦怎么能只让自己做,以后必须拉更多的人来吃墨小友烧的菜洪七公忿忿地想。
众人回太行观,很不安稳地睡了一宿,做了一晚被韭菜淹没的噩梦。醒来的时候,洪七公整个人都是蔫的,半晌没能有勇气起床。
段智兴将热腾腾的烙饼送去洪七公的房间,洪七公咬了一口后,才恢复精神,眼神一亮,赞道“这个烙饼不错嗯”他品了一会,“镇上哪家买的”
段智兴“是墨小友特地早起做的。”
洪七公听见“墨小友”三个字,瞬间下意识地反胃了一下,然后含着眼泪,继续一口接一口的大口啃烙饼“为什么啊为什么他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可又能做出那么难吃的韭菜啊”
太难吃了那个韭菜他昨晚真的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段智兴咳了一声,低声道“你一会见到墨小友,别多提这个问题了。”
洪七公还沉浸在悲愤之中“怎么”
段智兴压低声音“墨小友今天做了一早上的烙饼,一半送给我们,一半都扔了。我吃了他送给我的烙饼之后,觉得扔掉的那一半太过可惜,就到后院一看,旁边倒了好几只鸟儿”
是好是坏,概率对半分。都是一样的过程,偏偏做出来的菜却说不清到底能不能吃,墨麒心里估计比谁都郁闷。
洪七公将信将疑“这么玄的吗”
段智兴看了看洪七公的窗户,走过去推开,指着楼下“你自己看,恰好你这里能看到后院。”
洪七公从床上一跃而起,奔到窗户边探头一看,只见地上的烙饼边果真躺了好几只雀。
段智兴看了一眼,淡定地道“早上看的时候还不是这几只,大概又有雀鸟吃了那烙饼了吧。”
洪七公“太可怕了吧这是什么绝世毒药”
洪七公虽然对墨麒这种奇妙的厨艺倍感不解,但众人会合、一同下山之时,还是没再提这件事。
他们这次下山,是准备去镇长的府邸,一来去问问名单之事,二来也是想着人多,一起查藏书阁,效率更高一些,或许能在地方志里翻到对天姥庙的记载。
“记载是肯定有的,这天姥庙总不可能是突然出现在松溪镇的。只不过可能它以前并不是天姥庙,只是后来被有心人利用、改造了。大家留意旧时的道观或者寺庙的记载,那很可能就是天姥庙的前身。”李安然在送众人下山的时候说,眼角眉梢都挂着幸灾乐祸。
他已经听闻了前夜发生的事情,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当场乐得拍桌。这么些年来,惨遭墨麒厨艺荼毒的只有他和师父,如今终于也有人品尝当年他们受的劫难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众人齐齐黑着脸下山的,都暗自盘算着怎么暴打李安然一顿。实在不行,把后院那些毒死小鸟的烙饼捡回来,塞给他吃。
“世子,国师,诸位侠士。这是下官按照这些人痴傻的时间先后,依次整理好的名单,请诸位过目。”
昨夜没有睡好的,不止吃了墨麒烧的韭菜的众人,还有师爷。
熬了一晚上,黑眼圈挂的就像熊猫一样,神情倒是很振奋,倒没抱怨连夜赶工的意思。
师爷道“下官按照诸位的要求,把这名单上的人都对照着查了一遍,包括镇长在内。若要说的话,确实都是犯了十恶之人,但绝大多数都是犯了不孝这一条。像那些什么谋反、谋逆那是决计没有的。”
“松溪也就是个小镇,能在这镇子里守着生活的人,都是老实人,想平平淡淡过日子的。我们这种小地方,哪里会有那种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墨麒闻言,从名单中抽出眼神“那黄将军家的幼孙呢”
师爷没听懂“啊”
墨麒将名单给了宫九,对师爷道“黄老将军家的幼孙,也痴了。他为何不在这名单上”
师爷反倒被问傻了,原本就因为熬夜不大好使的脑袋一卡,下意识地回问了一句“他什么时候痴的”
黄药师转过眼神来,看向师爷“你不知道”
师爷被宫九刺骨的冰冷眼神盯得一身冷汗“不不知道啊黄家的小孙子年纪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被家里人宠得跟眼珠子似的,平日里都不常出门的。这段时间天姥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黄家人不就更不可能让他出门了吗我们根本就没有怀疑过黄家幼孙也痴了的”
宫九狐疑“黄家人居然没有报案”
师爷无辜地摇头“没有啊别说黄家人了,其他的人家也没有报案的。”
“为何松溪镇傻了这么多人,总该有人家会报案的吧”
师爷摇头“一个都没有。我们会得到这份名单,也是因为邻里之间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隔壁家好好一个人傻了,肯定是瞒不住的,故而才有的这份名单。但是黄家本就是将军府邸,家大业大的,要成天出门也轮不上主人家们,肯定是家仆代劳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黄家幼孙很久没有出门,也更不会怀疑是不是他家幼孙痴了”
师爷说着说着,疑惑道“可这事,就连黄家临近的左邻右坊都不清楚,敢问国师又是从何而知的呢”
墨麒没说话,心里想着黄老将军的情况,到底应该如何说出口。
宫九不耐道“你管这么多。”
师爷顿时不敢问了。
段智兴道了声佛号“师爷不清楚,但黄家人自己定然是清楚的。不如去黄府一趟,直接问问他们为何不报官。”
杨过点头“是极,是极”
众人跟着师爷的引路,来到黄府。
黄府本就因为幼孙出事而满府慌乱,如今突闻府上来人,哪里有那个心思去接待。
黄家小女儿天天愁心自己的儿子,哭的都快肝肠寸断了,除了三位兄长回来时会抱着希冀去问有没有寻到能治儿子的药方,其他时候就守在儿子身边,寸步不离。
黄家大夫人也是焦头烂额,骂来报讯的管家道“什么人来我们都得见我们可是将军府不是什么不上台面的家伙都能进的”
管家脸色苍白,惶急道“不是的,大夫人是镇长手下的人来了”
黄家大夫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手捂住胸口,尖叫道“他们为何会来是谁报的官”
管家道“不止啊不止镇长的人,就连那位太平王世子,还有圣上才封的国师大人,都来了”
黄家大夫人瘫在椅上,无比绝望“为何为何到底是谁报的官”
二夫人走出来,对大夫人道“大嫂,如今要紧的,已经不是查出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了。咱们还是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别的。镇长的人倒是没什么关系,可太平王世子、国师,这哪一个都不是我们黄府能怠慢的起的。大嫂还是快快整理了仪容,把他们请进府来,好生款待吧。”
墨麒与宫九只在外等了片刻,就有一黄衫女子跟着管家,一路碎步跑了出来。
黄家大夫人在师爷的引荐下,给墨麒与宫九行礼,而后不失礼貌地与众侠士点头致意,而后道“诸位,请随我来。”
黄家大夫人边把众人往主厅引,边解释道“我家的三位男丁都出门了,现下不在家里,只剩我和弟媳几个女流之辈”
黄家大夫人心里惴惴,按照二妹教的话说了,请墨麒与宫九上座落座了,又给诸位侠士加了椅子,送来了许多瓜果点心,唯恐招待不周,只盼把这些人招待满意了,让他们快些走。
宫九却并没有被这怀柔手段软化的意思,冷冷地对还在殷勤倒茶的黄家大夫人道“听说,你家的幼子,傻了”
黄家大夫人僵硬地直起身“哈、哈哈,世子这是听谁说的”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恳求和无助。
宫九却是不吃这一套的,硬邦邦道“黄芎。这个人,你应该不陌生罢”
黄家大夫人心脏差点骤停。
黄府上下最怕被人知道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饱受宠爱的黄家幼子痴了;另一件,就是他们竟然将黄老将军赶出了家门。
而如今,太平王世子上来就把两件事情齐齐点破,这实在是超过了黄家大夫人的大脑能够处理的范畴。
杨过笑了一下“夫人,要是贵府的小公子当真无事,您便把他带出来给我们瞧瞧,若是我们误会了,我们马上就走。”
黄家大夫人站在原地,被众人审视的目光盯着,手足无措,大脑一片浆糊,最后竟是嘤地一声哭了出来,崩溃地道“你们都知道了,为何要逼我们呜呜呜黄芎那个混账东西,我们黄府哪点待他不好了,要这么害幺儿”
“我们都没说你害黄老将军呢。”杨过听着顿时不高兴起来,“什么叫害幺儿”
黄家大夫人抽抽噎噎道“原本幺儿痴生病之后,我们是打算报官的。我们家幺儿自幼聪明活泼,怎么可能突然痴了,分明是有人害了他”
“可就在我们准备去报官的前一天晚上,有人潜入了幺儿的房间,在他的床上扎满了绣花针那针贴着幺儿的身体扎了一圈,稍稍往旁边偏上半分,可就扎到幺儿身上了”
“我当时还生气到底是哪个下油锅的仆人做的这等恶事,正准备叫全府的人都来训话,窗外就又射进来一根绣花针,绣花针上带了一封信,写着若敢报案,必叫此子尸骨无存。”
黄家大夫人哭泣的声音放大了几分,悲戚地抹着眼泪道“我们我们哪儿还敢报官了呀别说是报官了,平日里见到镇长的人,都得躲着走可可你们却带着这么一大批人来到府上,现下那留信之人肯定已经知道了啊我的幺儿都是黄芎那家伙害的”
墨麒蹙眉“黄芎之所以流落在外,被我们遇见,乃是因你们将黄老将军逐赶出府之因,便是直接将你们告上官府,治你们不孝之罪也未尝不可。你们的幼子痴了,全府上下都为之担忧,三位男主人更是日日出门为子寻药。为何黄老将军痴了,你们却将他赶出门外”
洪七公听得也是心头无名火起“难道你们能有这将军府住着,不是你们爹十几年来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挣下的吗”
黄家大夫人被说的无地自容,但还是心存抗拒地辩解“你们不懂的当年阿爹回来的时候,我们也是好好尽孝的,可是阿爹他疯了呀好端端的就会突然拿东西砸我们,拿枪直接捅人这谁受得了呀我们也得”黄家大夫人声音小了下去,“我们不也得为自己考虑吗”
墨麒闭了闭眼,将胸中怒气压下,冷静地道“不孝之罪,等此间事了,自有人上府按律法治罪。现下先说绣花针之事当时的绣花针还有信,你们可曾留着”
黄家大夫人因为“自有人上府按律法治罪”这句呜咽了一声,又不敢不听墨麒的话,含泪点头道“留着的,我、我这就给诸位拿来。”
趁着黄家大夫人离开去拿针的功夫,黄药师若有所思道“照黄大夫人所言,那送信之人,应当也是习武之人。”
墨麒低声问宫九“江湖上有甚有名的用针之人”
宫九挑了个青枣,顺手塞进墨麒口中“活的没听过,死的倒是有两个有名的。一是黑木崖日月神教的前任教主,东方不败。还有一个,是绣花大盗金九龄。”
段智兴道“但也未必定要是有名之人,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用针的高手或许很多。”
而且这黄府里的人本就不是习武之辈,想要糊弄他们,或许甚至连高手都不需要。
小龙女本来想说自己也用针,被杨过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捂住了嘴。
黄家大夫人很快便将东西取来了。
众人端详了一下,就是最为普通的绣花针,没什么特别之处,街上几个铜板就能买一盒子。
黄药师沉吟了一下“东方不败不可能了。”
洪七公怪道“为何”
黄药师“这种绣花针,东方不败看不上眼的。”
那可是日月明教的教主,这种街上几个铜板就能买一盒子的绣花针,未免也太寒碜了。
段智兴不禁叹道“怪矣。以往遇事时,只消往生者身上想,现下却还得将死者也带上。”
墨麒眉头紧皱“这用针之人,定是下毒之人。但他到底是影子人还是只是普通以绣花针为武器的普通习武之人都无从得知。”
宫九道“若是影子人,那松溪镇中之毒,定然非同小可。单只是叫人痴傻,还不至于出动两个影子人罢更何况,这其中一个影子人,很可能便是当年的西毒。”
段智兴点头赞同“若按先前杨小友所说,影子人的内力都会暴涨数倍,按欧阳锋的功力再加一个影子人,那松溪镇中之毒,当真应是极为恐怖了。可这毒却只有痴傻之效,并不致命那是不是可以推测,这用针之人并非影子人”
墨麒道“段前辈所言有理。但或许还有两种可能,一是这痴傻之毒并非影子人的目标,松溪镇内还有另一种更加致命的奇毒,影子人还未得手。但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若是并非得手,那影子人就不该对痴傻之人下毒,因为没有必要。”
“那便还有另一种可能,和先前河西的案子一样,这痴傻之毒其实还有其他的功效,譬如能够操纵神智,迷惑心神但影子人还没有寻到正确的使用方法,故而在拿松溪镇中之人试药。”
段智兴惑然不解“为何墨小友一定要往影子人身上想”
宫九摇头道“因为若非影子人,这就意味着天姥庙背后之人是一个习武之人。可这位习武之人所下手的对象,却都是毫无武功的普通人。”
杨过猜测“可他下手的都是犯了十恶之人啊哦,黄家幼孙和东方神医除外。他会不会是一个极度追求正义之徒,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在为民除恶”
黄药师淡淡看了杨过一眼“这样的人,又为何要假借天姥之手惩罚这些十恶之徒”
杨过“确实。”
墨麒看向师爷“去岁以来,松溪镇中可曾有过江湖中人往来”
师爷头摇的像拨浪鼓“松溪镇里全是普通老百姓,江湖中人来我们这儿干嘛没有的,我们从没见过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