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随风才送走一个病人,瘫在落地窗下的躺椅上小憩,意识刚陷入朦胧状态,就被一串手机铃声给震醒了过来。
他闭着眼睛在一旁的玻璃桌上摸到手机,这才睁眼去看,然后瞬间清醒了过来:“周总啊,您老怎么想起给我来电话了?”
“少贫!”周慕洋淡淡说了句,然后开门见山道,“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你约我吃饭,我没听错吧?”季随风一脸的不敢置信、外加受宠若惊。
周慕洋道:“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季随风面上感动的表情一瞬间破灭:“好吧,就知道你这家伙没事就不可能想起兄弟我,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周慕洋也不反驳,等他长吁短叹、乱七八糟的一通牢骚完了,才说道,“你五点半之后,到寒渊前几天新开的那家酒楼。”言毕就挂掉了电话。
“诶——我还没说要去……呢!”季随风看着发出忙音的手机,郁闷的差点直接丢出去。
该死的,这是请人办事的态度吗,一个两个的,老子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们。
“我今儿偏就不去了,你就自己搁那等着吧!”季随风愤愤的将手机放下,三秒之后,却又重新拿了起来。
他站起身,拿了搭在椅背上的西装穿上,细细理顺身上的每一丝褶皱,然后对助理道:“我出去吃个饭,这边就交给你了。”
助理应了一声,目送着他迅速消失在工作室门口的身影,心中默默腹诽:老板您刚刚不说不去吗?
果然是口嫌体直啊!
红漆木柱、青砖碧瓦、飞檐斗拱……气派又风雅的仿古酒楼,在周围一群现代化的都市建筑中格外显眼,真可谓别具一格、独树一帜了。
季随风一眼便看到了,他打了个灯,将自己新买的红色跑车停过去,拉下镜子将自己额前一缕凌乱的发丝理顺,这才从车上下去。
被侍者引到包厢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周慕洋整坐在包厢里西向的红木茶几边看书,听见动静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呵呵……”季随风也不知他等了多久,大概是怕他不耐,嘴角扯出抹干笑,下意识解释道,“我一接到你电话赶过来了,只是要吃饭你也不提早打个招呼,你也知道,我那工作室离这边太远,兄弟我为了见你,路上还闯了好几个个红灯呢!”
“坐吧!”周慕洋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椅子,然后端起茶杯倒了杯茶水放到对面。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让季随风觉得自己这一通解释都是白费口舌。
早知道不解释了,反正我就算烧柱香往你面前供着,还不是这幅谁欠了你八百万的死相!
他走过去坐下,将那杯茶喝了一口,其实也品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清苦之后有一股子回味悠长的甘甜。
季随风两指捏着那做工精细的白瓷细盏转了转:“你说寒渊那小子,怎么突然想着弄这么个店呢,咱以前也没看出来他是个附庸风雅的啊!”
“不清楚,”周慕洋道,“你问他去。”
季随风闻言,突然想起什么,眼底露出一抹探究的兴味:“诶,我可是听说他最近迷上一小孩儿,高中生,他还因为这事儿和家里公开出柜了,真的假的啊?”
周慕洋沉思了一下,说道:“我看他这回,不像是玩玩。”
“不会吧!”季随风惊讶的长大了嘴巴,“看你这意思,他还真动了真格啊,那小孩到底是什么国色天香,竟然能将咱多年游戏花丛、风流成性的顾大少爷给收了?改明儿我一定要见见。”
周慕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突然牛头不对马嘴般的说了句:“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怎么当上心理医生的!”
性子跳脱,还八卦,除了这一身斯文的皮囊,真的怎么看怎么像个观花遛鸟、不务正业的阔少。
季随风愣了愣,明白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顿时不乐意了:“谁说心理医生就得温文尔雅、一本正经了,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性好吗,再说了,也就是你,我又不在谁面前都这样……对了,你今儿叫我过来,到底什么事儿啊?”
周慕洋正要开口,这时候,包厢门被打开了,季随风下意识看过去,就看见带着新新去洗手间回来的老宋。
他顿时眼睛一亮:“咦,老宋,这是谁家小孩儿啊?长得还挺招人!”
老宋想了想,说道:“是先生一个朋友的儿子。”
新新看到有陌生人,就有点怯场,下意识往老宋身后躲了躲。
周慕洋见状,对他招了招手,温声说道:“过来。”
新新犹豫了一下,方才进来,慢腾腾走到周慕洋身边站定,一双小手轻轻抓住了周慕洋的衣袖。
季随风见状,倒是奇了:“慕洋啊,我说这谁家孩子,怎么就丢给你了?”关键是这孩子竟然也不怕他,看起来倒还挺依赖的。
周慕洋道:“我要和你说的事情,正和这孩子的父亲有关。”
“这世上,还有能叫你这么上心的人?”
为了那人请自己帮忙不说,还帮人带孩子。这实在是……太不周慕洋了!
谁来告诉他,这个冷冰冰的家伙,什么时候变这么乐于助人了?
周慕洋一顿,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有些沉凝。
季随风比周慕洋小了六岁,但却认识二十多年,当年之事,多少也知道一些。
他是知道周慕洋心里有执念,所以才有此一提,说出口却是有些后悔了:“诶,看我这,我就一时最快……你也别在意了!”
“没事。”周慕洋淡淡回了句,转而道,“去桌上坐吧,边吃边说。”看着样子,道像是真没怎么在意。
季随风看着他平静无波的面容,心下再一次产生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干这行这么多年,遇见的病人数不胜数,就连专业书籍都出过数本,但是面对自己这个认识十多年的老友,却像是踢了块无坚可摧的大铁板,眼睁睁看着他执念愈深、相思成疾,却始终无能为力,甚至很多时候,连他的心思都猜不透。
三人落座之后,点过了菜,周慕洋便将步云荩的事情大略说了说,最后道:“我记得你之前协助刑侦队破获过几起案子,步匀有抑郁症的事情我这边能查到,警局那边肯定很快也能查到,他们到时候估计会请心理专家过去核实,届时我想办法让你过去,你见机行事,务必将这件事解决了。”
季随风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那个步匀,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他们冷血冷情、就连家族企业破产都能坐视不理的老周同志这么费心费力。
“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这事情有转圜的余地,兄弟我一定给你办妥了。”
周慕慕洋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道:“随风,你说这世上,会有两个人,习惯、神态、说话的语气,就连给人的感觉都一摸一样吗?”
季随风想了想,道:“虽然说这世上的人,千人千面,但是也有共通之处,一点两点相似并不奇怪,但是如果各个方面都一样,却是不太可能的,就算刻意模仿,也不会有人能将另一个人模仿的一摸一样,除非……”
周慕洋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啊!”季随风用手指拨了拨桌上的茶盏,漫不经心道。
周慕洋却因为这句话,一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一个人……同一个人,这可能吗?
季随风洞察力过人,几乎是立马察觉到他的异样:“你怎么了?”
周慕洋落在膝盖上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语气艰涩道:“随风,你到时候给他做测试,多留意一下,若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你回来告诉我。”
饶是季随风的脑子,一时间也没跟上他的思路,想了半天才理解过来这句话里的深意,试探道:“你什么意思,你刚刚说谁和谁相似,不会就是指的那什么步匀吧?”
周慕洋抬眸看向季随风,幽暗的眼眸恍若一汪深不见底潭水,良久,他缓缓说道:“你知道吗?从我第一眼见到那年轻人,我就觉得他和阿荩很像,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是魔障了,可是那种感觉又那么真实。”
他说着,慢慢举起手,落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这么多年了,自他走后,我这里就像是死了一样,可是现在,我能感受到它的每一分的痛楚、起伏、乃至隐隐的激动和喜悦……随风,你说,会不会,真的是他回来了?”
季随风眼底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他放轻了声音,将语气调整到一种与先前的八卦随意截然不同的、极为舒缓的状态:“慕洋,虽然我也希望是,但你知道,这显然不太可能。”
他并没有说很多,话语也并不绝对,在否认的同时,亦不会引起对方的激烈和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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