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恐怕不能接受。”向欢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令人难熬的沉默。
鸿钧的眉尾一扬：“何意？”
捏紧了拳，迎着鸿钧深邃的眼，向欢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鸿钧……大师，你能看中我的资质，我很开心，因为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肯定我。”
向欢自知不是个聪明人，哪怕再用功学习，也比不上那些天资聪颖、随便学学就能考出个好成绩的学生来。再加上他父母过世得早，他能得到的来自家庭方面的鼓励就更少了。是以，向欢一直挺自卑的，为自己的平庸无为。
“不过，我还是不能答应拜你为师，因为，因为我……”向欢憋红了脸，这是他第一次拒绝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纵观他前二十三年的人生，用三个字就能准确形容：老好人。他的性子好心肠软，不愿得罪人，也不懂拒绝人。有时候哪怕自己吃亏，也会笑着答应帮别人的忙。为此杨昊曾多次说过他，结果，这位“好朋友”到头来也利用了这一点，狠狠伤了他。
而现在，当一个不啻于天上掉馅饼只有小说主角才能得到的机遇摆在他面前，他却想要退缩，而且还真的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了。
连他自己都为此感到震惊。
“房东，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难道不想变强吗？不想获得力量吗？不想让所有人都崇拜你尊敬你吗？”鸿钧还没开口，倒是妲己有些急了——如果向欢不同意，那么她的任务该怎么继续下去？任务不成功，她又怎么向女娲娘娘交代呢？娘娘好不容易再一次相信自己，还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自己去办，若搞砸了，她又有什么脸面好意思去见娘娘呢？
苏·女娲控·妲己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之中。
向欢脸上划过一丝犹豫，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这听起来的确很诱人，不过，我想这条路并不适合我。”
“为什么？”杨戬也忍不住问。想当初自己得知能拜入玉鼎真人门下时他可开心坏了，试问哪个少年不想成为顶天立地万人敬仰的大英雄呢？他想不通向欢为什么会这样果断地拒绝。
况且以他对向欢的了解，这应该是个不太会拒绝人的大好人才是。
鸿钧锐利的眼神也跟着飞了过来，跟刀子一样刺人，向欢的冷汗顿时就冒出来了，硬着头皮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也不不不知道。”
他说的是实话，并不是在敷衍。不知为什么，当听完妲己的解释以后，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涌上心头，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警告他：这很危险，千万不能答应。
向欢脸上的排斥让众人都是一怔，杨戬妲己对视一眼，开始了眼神交流大法——
房东怎么了？为什么我觉得他好像很排斥拜师修道？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在下不才，抓妖还是有些心得体会的。
你！
眼看两人眼睛都要摩擦出火花了，哪吒在一旁急得不行：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吵！
“不知道？”鸿钧双眼一眯，语气不明，走到向欢身边，用食指抬起他的下巴，使他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向欢咬了咬唇，浑身抖得跟过筛一样，双腿软得像面条。“你、你想干嘛？”哪怕先前对鸿钧有一丝半缕的旖旎之念，此刻也化作了恐惧与畏怯，向欢忍不住闭上眼，不敢看对方沉沉的脸色。
“拜我为师。”不容置喙的语气。
“我、我不要……”底气不足的回答。
下一秒，向欢只觉得下巴上的力度一松，趔趄地后退一步，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在背后就是刑天，及时扶住了他。
“向兄弟，你没事吧？”刑天的大头出现在向欢视野中。
“谢、谢谢。”面对刑天那张看着有些诡异的面瘫脸，向欢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嘴角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一颗心低落至谷底。
所以，在自己拒绝以后，这个人连一点温柔都不愿意给自己吗？
哪怕已经习惯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这一回，向欢还是忍不住难过。他垂下眸，吸了吸鼻子，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好难受。
一只宽厚的手伸到向欢面前，手心里躺着一小片不规则的玉一样的碎片。
杨戬和妲己的眼神“交流”停住了，哪吒和刑天也一同看了过来，向欢愣愣地抬起头，闷声闷气地问：“这是什么？”
“给你的，拜师礼。”鸿钧在看到向欢神色的时候不由皱了皱眉，心头无缘无故涌起一股烦躁，语气也不那么自然，“这样，你就肯跟我修道了吧？”
所以，鸿钧以为向欢不答应，是因为没有得到礼物？
向欢傻了，一旁的仙妖巫也傻了。
哪吒喃喃自语：“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呢？”
当初太乙真人好像也喜欢用各种法宝哄他来着。
妲己回想起她曾经看过的某些小说片段，嘴角不由浮起一抹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笑。
俗称“姨母笑”。
杨戬不着痕迹地朝旁边挪了挪：珍爱生命，远离狐妖。
向欢懵了，手忙脚乱解释着：“不是的，你误会了，我之所以不答应，不是因为——”
他话没说完，只见胸前金光一闪，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链子，绑着那片玉制的碎片。
向欢的第一反应是，艾玛原来这男人还真会道法！
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对啊，自己还没答应怎么就戴上了？这算不算是强买强卖？
向欢哭笑不得地看向那个一脸冷峻丝毫不为自己所作所为而羞愧的男人，小心翼翼开口：“那什么，我真的不能收下你的礼物。”
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去解那链子，结果发现——
卧槽这玩意儿该怎么解？
发现链子开口处已经被焊死的向欢一脸绝望。
“既然你已收下拜师礼，那就是我的弟子了。”鸿钧无视向欢的眼神控诉，一挥手，倨傲地仰起头，“我的门派不拘泥于俗礼，你磕个头便算拜师了。”
向欢表情已经麻木了：你们世外高人都是这么自说自话的吗？
见向欢半天还没有行动，鸿钧眉头刚要皱起来，只见杨戬和妲己一左一右搀扶着向欢的胳膊，连哄带骗让他跪下磕头，悄声在向欢耳边说：“房东，你也看到了，这道长他性子怪得很，你若是不答应，就怕他生气起来会做出可怕的事来。要不你还是先答应下来，等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就是就是，”妲己这次难得跟杨戬站在同一阵线，用哄小孩的语气对向欢说，“不就拜个师嘛，你若真不愿意，不学他教的功法就是了。”
向欢一听有道理：也是，他先答应下来，到时候不修道，这鸿钧恐怕也拿自己没办法。
见向欢态度有所软化，一仙一妖皆长长吁了一口气：好说歹说，房东终于松口了。
以房东的性格，有一次心软，还怕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如果房东真的能跟这个自称“鸿钧”的男人修炼功法，对他们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他们下凡的任务之一，就是保护他。若是向欢通过修炼而有了自保的能力，也能省却许多麻烦。
毕竟，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至于这个“鸿钧”的身份是否值得怀疑，目前还无法真正断定。可从他先前展示出来的能力来看，他的实力比他们中任何一个都要强，对方若真要动手，除非祭出红绣球那样的极品先天灵宝，他们也很难有防御的办法，就算勉强把他赶跑了，也指不定会再回来。还不如大大方方接受他，也能正大光明地监视他，想出对策。
两人相视一眼，纷纷露出默契的笑。
随即脸色一僵，各自把头扭到一边，心里想：谁要跟你个狐妖/三只眼默契了哼！
***
鸿钧就在向欢家住下了，身为房东的“师父”，他自然是有资格白吃白住的。
当然，如果不去想这师徒名义是如何来的，可能会更名正言顺些。
“房间有点小，也没有独立卫生间和阳台，你……师父不会介意的吧？”向欢惴惴不安地看鸿钧的脸色，“不满意的话三楼还有一间带阳台的房间，要不换到那？”
“不必。”鸿钧神色淡然，意外的好说话。
对他而言，住在哪儿真没区别，一样是静坐冥想，只需一方小天地便可。而这小房间正好在向欢卧室隔壁，他自然不愿换。
“对了，师父你没有行李吗？”向欢这才反应过来鸿钧似乎两手空空。
“行李？”鸿钧眉梢微挑，打了个响指，被打扫得干净整洁的地面瞬间多了一个青灰色蒲团，“不需要。”
“哇！”向欢惊讶，语气虽有点夸张，却是真情实感。
知道鸿钧是世外高人，与亲眼看到他施法，这是两个概念，眼见为实，当然后者更有震撼力。
有那么一瞬间，向欢真的很想来这么一句：“师父，你考不考虑转行去当魔术师？”
鸿钧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依旧一派风轻云淡，口气平淡：“这没什么，你若是想学，为师可以教你。”
“呃……”向欢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蒲团，心中有所叹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急，这个不急……”
鸿钧微眯起双眸，若有所思地打量他。向欢干笑着出门：“你先好好休息。”迫不及待关上门，几近于落荒而逃。
鸿钧深深凝望着门的方向，半晌才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盘腿坐于蒲团之上，深思漫游，进入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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