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那头钱沁芳气急败坏地下了望云峰,心急火燎的催着家仆赶车往家去。

    周淑芬白着脸扯住了她的袖子:“你自己回家去了,沁芳我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钱沁芳没好气地抽回自己的袖子,“要不是你撺掇,我怎么会来找她的麻烦?”钱沁芳越想越气,觉得都是周淑芬的错,要不是她说今日颜氏出家,她怎么会想到来看颜氏的热闹。

    临走,钱沁芳还恨恨地瞪了周淑芬一眼。

    周淑芬张口欲言,看见钱沁芳毫不留情地上车走了,她咬住了唇,恨起来钱沁芳的翻脸无情。分明是她听说了百姓们为颜氏不平,她心里不舒服,自己想要找颜氏麻烦。而她只是顺口提了一句颜氏今日受戒,钱沁芳就兴冲冲地来了。她才是冤枉受了这场无妄之灾呢。

    想到自己也吃下了蛊毒,周淑芬觉得浑身发麻,仿佛有虫子在身上爬。她怕极了,连忙上了马车,吩咐车夫直接往京城最大的医馆去了。

    她直接去的医馆,反倒比钱沁芳见到大夫早。为她诊脉的是仁和堂资历最高的老大夫,老大夫凝神把了半晌脉,摸着胡子道:“小姐这几日有些上火,喝几剂消火茶就好了。”

    “我没有别的不妥?”周淑芬压低了声音问,“比如中了毒?”

    老大夫神色一凝,他见周淑芬穿戴不凡,还以为这位富家小姐是卷入了什么内宅阴私,这也是常有的事。他忙又细细为她把了一次脉,最终还是摇头道:“老朽不才,并不曾发觉有何不妥。”

    周淑芬面纱下的唇微抿,纵使老大夫说她没有问题,她还是疑神疑鬼,继续问道:“听说苗疆有蛊毒,可以控蛊害人,这是不是真的?”

    老大夫脸色沉重起来:“老夫也曾有所耳闻,然而苗疆闭塞,这蛊毒是否如传说中神异,请恕老夫才疏学浅,不能辨别。”

    也就是说,颜氏说的有可能是真的了。周淑芬忧心忡忡,颜氏说了只要不招惹她,她就不会催动蛊虫,看来她唯有疏远钱沁芳了。比起抱人大腿,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更重要。周淑芬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抛弃钱沁芳,如果有机会,她还可以去抱颜氏的大腿。

    钱沁芳还不知道自己手下头号狗腿已经选择了保命,她回了钱家,就举着磕破了皮的手去找最疼爱她的祖母王氏。

    王氏一见孙女儿磕花了的手,就心疼不已,把她搂在怀里,连呼心肝儿肉。

    钱沁芳母亲陈氏见此,忙招呼着丫鬟打来热水,拿来药膏和纱布,正要为钱沁芳清理伤口。

    结果钱沁芳一扭头,将脸和手都藏在王氏怀里:“我要请太医。”

    “这么一点小伤,上了药就好了。”陈氏温声宽慰她。

    “不要,我的手要是留疤了怎么办?”钱沁芳在王氏怀里扭,“奶奶,我不要胡乱上药,我要太医。”

    “好好好,咱们请太医。”王氏哪里受得住孙女的撒娇,吩咐道:“拿了我的名帖去请安太医来。”

    “母亲,不过是一点小伤,这未免太兴师动众了。”陈氏为难地劝道,不过是磕破了皮,就劳师动众地去请太医,传出去,恐怕又要被人说他们家跋扈。

    钱沁芳适时地在王氏怀里扭了扭:“奶奶,我手好疼。”

    王氏就沉了脸:“还不快去,我们沁儿可是娘娘,金贵着呢。”

    婆母强势,陈氏心里一叹,只得吩咐人拿着名帖去请太医来。

    钱沁芳这才放心了。就听王氏问起来:“好端端的,怎么磕到了手?”莫非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王氏顿时阴谋论起来,真是好狠毒的心,若非钱沁芳不必走正常的选妃流程,她磕伤了手,在第一轮相看就要给刷下去。

    “就是不小心而已,”钱沁芳想起白云观发生的事依然是一阵后怕,在没有确定自己是否中毒之前,她是不敢再攀扯颜如玉了。

    王氏却不是那么好骗的,孙女是个什么德行她还不清楚么,平常早就拿出来卖惨了。这回却闭口不言。她直接去问钱沁芳的丫鬟:“你们小姐去了哪儿,怎么摔的?”

    钱家老封君威严深重,丫鬟们不敢瞒,吞吞吐吐道:“小姐去了白云观烧香。”

    百云观?王氏听岔了,顿时瞳孔一震,质问钱沁芳:“谁跟你说的百云观?”

    王氏生起气来,就是钱首辅也得退让一二,钱沁芳平常撒撒娇也就罢了,这会儿只得老实交代:“我就是听说颜氏今日受戒,这才去看了一眼。”

    原来是白云观,王氏轻哼道:“胡闹。”说完又不着痕迹地问:“只去看了颜氏出家?”

    钱沁芳点点头,委屈道:“看完颜氏出来,不小心在白云观跌的。”若是颜氏骗她,看她怎么收拾她!

    为了转移话题,钱沁芳将自己差点认错道观的事迹当笑话跟王氏讲了:“那半山上不是还有一个百云观么,我们都认错了,上前去问,才知道不是。倒是比白云观阔气多了,原本还讲遇见了也是缘分,进去烧一柱香。哪知百云观的观主带着徒弟们云游去了,只留下一个小道童看门,我们就没有进去。”

    “观主云游去了?真是可惜了。”王氏配合着钱沁芳说道。她微微垂下眼,怎么这么巧,在这个节骨眼上云游了?她想到自己吩咐玉蘅办的事,颇有些坐立难安。要是玉蘅自己跑了倒还好,要是……

    陈氏疑惑地看了王氏一眼,婆母信佛,怎么对道观这般感兴趣的样子?

    安太医接到钱家老封君的名帖,不敢耽搁,提了药箱就往钱家赶。紧赶慢赶到了钱家,哪知到头来,只是钱家小姐手上磕破了一点皮。

    钱家炙火正盛,安太医倒是没有露出不满,亲自给钱小姐处理了伤口,再三保证绝对不会留疤。

    “安太医难得来一趟,祖母也请个平安脉吧。”钱沁芳眼珠一转,甜甜道。

    王氏喜她贴心,笑道:“就数你机灵。”王氏就让安太医把了个平安脉,又让陈氏和钱沁芳都把了。

    钱沁芳是最后一个,王氏和陈氏都没有什么大毛病,到了她,安太医也没查出来什么不对的地方。

    安太医是太医院的副院判,虽然刚刚年过半百,但是他的资历比太医院的掌院还要老。除了掌院和皇帝惯用的几个太医请不动,安太医是钱家常请的,可靠自是极为可靠。然而钱沁芳犹自不放心:“可我最近总觉得哪里不舒服。”

    宫里的娘娘们也老是疑心自己身体有恙。安太医见得多了,很懂得语言的艺术,模凌两可道:“正值季节变换,有些许不适也是常见的。待我回去,为小姐抓几副药,吃个几日就好了。”

    听到自己身体果然有些问题,钱沁芳心情沉重,看来颜氏没有骗她。没想到这蛊毒就连太医都查不出来,她该怎么办呢?钱沁芳想到了宫里的皇帝,她要是将颜氏做的恶告诉他,他会为她做主吗?

    安太医来时匆忙,回去的时候就不急了,骑着小毛驴叫徒弟牵着慢慢走。

    他徒弟忍不住小声道:“磕破了皮都要叫太医,真是比宫里的娘娘还金贵了。”他就没见过因为磕破皮请太医的娘娘。

    “谨言慎行,”安太医倒是无所谓,钱家金贵不金贵他管不着,钱财金贵就够了。

    出诊一趟抵得过半年俸禄,他巴不得钱小姐天天磕破皮!

    安太医师徒返程过于悠闲,回到太医院就迎面撞上急得出来寻他的医僮。小医僮着急道:“安太医您可算回来了,刘大总管在厢房等着您呢!”

    现在宫里能被叫做大总管的太监只有乾清宫的刘福贵。安太医精神一凛,急急忙忙随着医僮进去。

    刘福贵其实也就刚来,屁股都没有坐热呢。看见安太医跑得气喘吁吁,不等他见礼就好心扶他入座:“安太医辛苦了,快请坐,不必跟咱家客气。”

    太监献殷勤,非奸即盗。安太医小心坐了半个屁股,又机敏地让徒弟和医僮都退下了,才试探道:“不知刘总管前来是为了?”

    刘福贵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才道:“听闻钱家请了安太医前去?”

    哦,原是为了问这个。安太医一想钱小姐的另一层身份,恍然大悟,和盘托出:“钱小姐不小心把手磕破了皮,并无大碍,精心治疗不会留疤。”

    “那么钱小姐的身子可有问题?”刘福贵继续问。

    “没有!”安太医立刻回答。

    刘福贵笑眯眯地看着安太医不说话。

    安太医蓦然明白过来,低声道:“钱小姐身体有恙,不知能否按时进宫。”安太医也是个人精了,他问能否入宫,就是问刘福贵,钱小姐的病要病到什么程度。

    “吉日已经选好,自是不能更改”刘福贵就喜欢跟这种聪明人说话,今日若去的是钱太后的心腹周太医,就没有操作的空间了。刘福贵提示道:“只是有些隐疾,轻易查不出来,安太医还是要记得提醒钱小姐留神保重。”

    这是要他骗钱小姐有病的意思?安太医一头雾水。但他知道有的事只管做,不能问,点头答应道:“下官明白了,多谢公公提醒。”

    刘福贵笑了:“安太医当了副院判也有二十年了罢,该挪一挪了。”他说着食指往上指了指。

    安太医心领神会,顿时眼睛一亮,当年要不是被人截了胡,他早就当上掌院了。现在天降大腿给他抱,还不知道抓住机会的就是傻子!

    刘福贵办完这件事,回去的路上还是忍不住偷偷笑了半天,苗疆蛊毒,颜娘娘是怎么想出来的?真真是个妙人。

    难怪圣上都笑得止不住。刘福贵想,还是颜娘娘好啊,圣上难得露出个笑模样。

    要是颜娘娘能回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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