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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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高陆最终还是逃过了今日第三摔的命运。
为此，要感谢我们温柔善良的女医师温蒂。
这位负责任的女士在仅过了一天后就将苏木一约到了自己的咨询室，想要了解一下133区这位新来的、本区唯一的女囚一天之后适应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顺便关心一下她的心理情况。
于是刚走到那间所谓“音乐室”门口的苏木一就被门口的执勤机器人拦住，告知了温蒂的邀请，并派了一个矮墩墩的小机器人给她领路。
高陆在要求一起去被机器人拒绝后臭着一张脸，抱着胳膊站在后面目送她离开。
整个位于地底的迪罗特尔拥有无数的大小通道，有如蛛网蚁穴、又如血管脉络，密布交织，穿梭不绝。
在跟着小机器人走了十来分钟、又乘坐了大约两分钟电梯后，苏木一确认了，像温蒂等医师们住的区域要比自己这类的犯人位置高大概百来米。
路上巡逻的机器人非常密集，每隔数十米就装有一个监控探头。除了苏木一曾经见过的手持武器、攻击能力极强的机械警卫，还有一种蝙蝠一样的长着翅膀、速度极快的警戒警卫。
它们的数量不多，各自倒吊在通道上方，红彤彤的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下面每一个经过的人或者机器。
正常情况下，这样的布置强度足以令任何妄动的人在一秒内变成一饼血筛子。
苏木一一路沉默而安分地跟在小机器人后面，跟着它离开电梯，看着它在电梯门外守着的几个机械警卫处登记备案，然后领着自己向前方新的通道走去。
这里的通道建造得要比下面供给囚犯们的宽上一点，也因此每隔几米，洞顶和底之间就设有两根半透明光柱作为支撑。同时，这里的光线也要亮堂得多。
穿过前方一堵金属墙后，面前是一片连成一环的二层小楼。不大也不很宽，但漆得银墙黑顶的，看上去简洁且美观。
在楼前又做了一次登记，苏木一方才得以进入了这片楼房的内部。
前面的小机器人滴溜溜地滚着轮子滑上了二楼，苏木一在后面，回头盯了过道边认真干活的半圆形清洁机器人一眼。
“叮叮。”领路的小机器人停在一扇门前，伸出自己细长的机械臂，蹭蹭蹭拔长半米左右，举起来摁了一下铃。
苏木一盯着它的机械臂，深绿的双眸泛着微光。
“请进。”门上的细孔小金属片里传来温蒂的声音。
小机器人拧开门把手，把自己的机械臂收回来，然后转过身仰起脑袋看向后面的苏木一。
“(●—●)进去吧。”
小机器人看着她道。
苏木一推门进去。
这间咨询室显然是独属于温蒂本人的的，整个装饰都渗透着女医师温暖平和的风格。
即使身在深不见天日的地下，屋子南面依然开着大大的窗户，挂着杏黄色的柔软帘子，帘子上还坠着个淡青色的绳编娃娃。
窗边站着一个机械警卫，一对泛着冷光的复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进来的苏木一。
地上铺着米色的地板，从玄关进入，前方摆着一个看上去十分柔软蓬松的红色沙发，沙发上摆了两个灰扑扑的兔子抱枕。
茶几上有一盆葱绿的植物，枝叶舒展柔曼，显然是被人精心照顾着的。
沙发后是一张同样米黄色的办公桌，桌上摆着花瓶、相框和文件，温蒂就坐在这张桌子后面。
“你来了，坐吧。”见到进来的苏木一，温蒂放下手中的纸笔，起身转出来给她倒了一杯温茶。
苏木一依言在沙发上坐下来，整个人一下子陷入了绵软舒适的布垫中。
温蒂坐在了她对面，目光细细打量了她一遍，又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方才微微松了口气，笑道：“看来你休息的不错，还算适应？”
苏木一点了点头。
温蒂语气温和地和她聊了聊，又让她做了一些简单的心理测试和小游戏，越发觉得这是个性情温和文静的姑娘。
每一份结论都显示着，这位看起来纤瘦柔弱的小姑娘不仅健康乐观、珍惜生命，而且还拥有着一颗具有十分坚定信念的强壮内心。
她本该拥有再自由明亮不过的生活。
人过中年，又是在这种体系里工作，温蒂深知、也见过太多不平乃至荒谬的事情。年少时尚为之愤愤不平，到如今胸口热血燃尽，已经只剩下腹中一抹悠然叹息。
在苏木一在填表格的时间里，温蒂给她削了一个苹果。
两人谈了一会儿，在第三次捕捉到苏木一往窗帘上的绳结娃娃上瞟的目光后，温蒂不由笑了笑，觉得大概年轻女孩儿总归喜欢这些。
她干脆走过去把娃娃取了下来，回身笑着对目光追随着过来的苏木一道：“要看看吗？”
苏木一眼睛亮了亮，接过来，“谢谢。”
这娃娃足有一米来长，很大一只，通身由一种手指粗的青绳编织而成，两颗削成圆球的木头作眼睛，外面还套了一件小花裙子。
苏木一一只手将娃娃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在它身上抚摸。
这绳子好结实啊……拆下来得有十多米长吧……
“这是我女儿送给我的，她足足编了一周才做好。”温蒂道，提起自己的女儿时，她微胖的脸庞上出现一种追忆的神色。淡淡的、温柔又悲伤。
“她的年纪比你小一点，像你一样，是个安静的小姑娘。”
苏木一闻言抱着娃娃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抱歉”。
“你真的很敏锐。”温蒂有些惊讶地望向她，随即释然一笑，轻声回忆道：“她也像你一样敏锐，我要是不高兴了，她马上就能感觉到。”
“她走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说完这句后，温蒂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再开口。
苏木一则低下头继续填写测试。
“今天就到这里吧。”收回最后一份纸卷后，温蒂道：“以后你每半个月过来一次，好吗女孩儿？”
苏木一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温蒂把她送到门口，走时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小心些。”女医师温声叮嘱道。
出了门，苏木一发现先前小机器人还在门口呆呆地蹲着等自己。
看到她出来，小机器人圆溜溜的眼睛亮了一下，哒哒哒跑过来：“(●—●)走吧。”
苏木一抬起手臂看了眼手环，俯身问它：“去哪儿？”
小机器人道：“我把你送回去。”
苏木一：“可是现在快到下午六点了，该吃饭了。”
小机器人想了想，“那我送你去食堂。”
苏木一摇头：“我不饿。”
“……？”
小机器人茫然了。
它本来配置的也不是多么高级的智脑，不足以用来思考太复杂的问题。
但它偏偏又要比那些只会执行命令的系统灵活一点，能进行一些基础的判断。
比如：“犯人去食堂、宿舍、劳作”=合理；“犯人要求擅自活动”=不合理；“犯人有危险、逃跑动作”=攻击，等。
“你可以把我送回宿舍。”苏木一提议道。
小机器人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问题，可以。于是点了点头，领着她下楼了。
电梯——通道。
小半个小时左右后，小机器人停在了宿舍区的金属墙下，扫描开启，然后回头示意苏木一可以进去了。
“你不把我送进去吗？”苏木一问。
于是小机器人又尽职尽责地把她送了进去，一直跟着她来到苏木一所住的67号楼下。
苏木一进去了。
合上门后，她快步走进最近的房间内，抬手把捂了一路、袖子里还带着体温的那截桌脚抖落出来，一脚踹进了床下。
然后苏木一快步回身打开楼门，扬声叫住刚走出没几步的小机器人：“等等！”
小机器人愣了一下，回过头：“？”
“我现在突然又饿了。你带我去食堂吧。”苏木一站在门口面色自然地道。
没有它带着，她是出不去宿舍区的大门的。
小机器人：“……”
找不出什么毛病的它只能又把人送到了食堂。
犯人们七点结束劳作，现在不到六点半，食堂大门没开。
于是苏木一和小机器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蹲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
期间苏木一一直在试探着和这只小机器人对话，问它各种问题。
诸如“迪罗特尔有几层”、“我们在几层”、“133区有几个电梯”等问题，这个小机器人是不会回答的。
但你问它“你平时是干什么的”、“运输和跑腿的呀，那你运一次蔬菜要多久呀，推多久呢”之类的，它就会回复。
只要方法得当，机器人是可以欺骗的。这是苏木一来到迪罗特尔的第一天，从高陆的那通搭讪里观察到的信息。
在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里，零零碎碎的信息被苏木一提取出来，一点一点在脑中刻画出一个更加清晰的迪罗特尔。
比如“运一次蔬菜要36分钟，要推20分钟的车”，那就意味着除去装运——估算为5-6分钟，也就是有10分钟，是乘坐电梯的时间。
苏木一根据自己这几次乘坐电梯的经历，从而估摸出的升降速度可以大概得出，10分钟，距离在一千米左右。
也就是说，在距离这里一千米的地方至少存在一个较大的物资运输地点。
想要逃离迪罗特尔，这样的信息每一个都是弥足珍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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