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傅家宝被按在条凳上抽打时,林善舞已经跟着林家人回到了乐平村。
送他们回来的傅府管家一个劲儿地说好话,希望他们能够原谅傅家宝,临走前还满脸希冀地看了林善舞一眼又一眼。若不是林善舞上辈子在江湖中漂泊多年,颇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只怕就要以为管家看穿了她的真面目。
而在林家住了两日,林善舞几乎每天都能听见林父林母对傅家人的抱怨,而这天傍晚一家人吃饭时,林家兄弟俩又谈起了傅家宝,林家的两个媳妇也参与其中,众人围在一起将傅家宝骂了个狗血淋头。无论如何,如今林善舞都已是傅家的媳妇,他们不好当着管家的面骂他们家少爷,只能关上门来发泄一下怒气
林父林母后悔当初为何要答应婚事,林家兄弟俩自责上次没把傅家宝狠狠打一顿,林家两个媳妇则有些担忧地看了林善舞一眼,林家大嫂说道“爹,娘,不管怎么说,大姑都已经是傅家的媳妇了,现今咱们骂也骂了,接下来是该好好商量怎么让大姑在傅家过上好日子。”林家大嫂是个爽利又心细的人,方才她是骂傅家宝骂得最凶的那个,现在也是第一个提出帮林善舞经营好日子的那个。
听了这话,林家的大人都看向林善舞,三个几乎把脑袋埋进碗里的小娃娃也朝着林善舞看了过去。
林善舞见到这样的画面,心中暗暗觉得傅家宝可怜,毕竟从傅家宝的角度看,他还真没有做错。她摇摇头,说道“这事你们就不必为我操心了,也不要再骂傅家宝了。我是不会吃亏的,傅家宝在我手里翻不起浪。”她说着,去厨房拿了留给林善睐的饭,往林善睐的屋子走去。
林善舞走了,林家人却还惊讶地回不过神来,他们都在思量大丫头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傅家宝害怕林善舞林家人有些不敢置信,但是仔细想来,却又觉得有些道理,上回傅家宝被傅老爷押着来赔礼,那模样倨傲得很,一送林善舞屋里,好嘛,立刻就老实了。还有端午那日,他嘴里虽在胡说八道,但是看向林善舞时明显是有些惧怕的。
林家人暗暗商量了一会儿,林家大哥喃喃道“我还以为大妹嫁出去后变了性子,却原来根本没变呐”
林家二哥点头道“可不是嘛吗,还和从前一样霸道,只是不像从前那么笨了。”
林父林母听了这些话,终于稍稍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咱们家丫头不被欺负就好。”
林大大嫂若有所思道“只是这傅家宝,瞧着好似傻了点。”
林家大哥往嘴里扒了口饭,道“傻才好,咱们妹妹才不会被欺负。”
林善舞捧着饭菜走出那一家人吃饭的堂屋,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不是原身,坐在那堂屋里面对着林家人,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不能对那些人说的是,其实她心中充满了对傅家宝的羡慕。或者说,自从她代替原身留在傅家后,她就一直在偷偷羡慕傅家宝。生在一个优渥的家庭当中,虽然亲娘早逝,但是傅家几乎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他,看着他长大的管家为了他也能舍下脸面向林家人求情,辛氏虽是继母却因为担心傅家宝多心所以一心想把管家权交到她手里,傅老爷表面看不上这个纨绔儿子,却总嘴硬心软不敢真对他下狠手
林善舞真的很羡慕,她不止羡慕任性妄为却仍享受着那么多人关爱的傅家宝,她还羡慕明明品行不端却仍有护着她的家人而她从现代社会走到这里,却一直以来都只是一个人,这种来自家庭的温暖是她渴望却一直得不到的。
走到林善睐的屋子附近,林善舞不由看向那个傅家宝曾经蹲过的窗下,想起这人走到哪里都活蹦乱跳的鲜活气,她的眼中也染上了几分生气,傅家宝是她的第一次尝试,只希望,这人不要叫她失望。
她看着那窗子,脚下也不知不觉偏移了几分,回过神后她微微摇头,正要绕回林善睐的屋门处,却忽然听到林善睐的屋子里传出男子的声音。
林善舞眉心微微一蹙,她看着那禁闭的窗户,不由走近了几分,目光透过木窗的缝隙,隐约看见本应躺在床上休息的林善睐此时坐在床边,而她的床上,正躺着一名陌生男子。
从林善舞的角度,只能看到那男子的半个面庞,高鼻薄唇,肤色白皙,瞧着就不是农户,林善舞的目光又扫过他露出被子的衣角,绣纹细腻衣料华贵,能穿得起这样的衣裳,出身应当比傅家还要富贵。
藏得这么好她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那男子似乎格外敏锐,微微一侧头就要朝这边看来,林善舞立刻侧身躲开,过了一会儿才刻意加重脚步往林善睐的屋子走去,还差几步时便喊道“二妹,你好些了么娘让我给你送饭。”
林善舞说话时,隐约听到屋子里传出些急促的动静。过了几息,林善睐的声音才从屋子里传出,“姐,我好多了,你放在门口吧,我待会儿过去取。”
林善睐不想让她进去,可林善舞必须进去。一是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二是要确定林善睐的安全。她顿了顿,说道“那可不成,你身子不舒服,如何能让你自个儿出来取”她手一推,发现门内果然被锁了。
林善睐又道“姐,我我不便起身。”
林善舞眉头蹙得更紧,她声音扬高,故作不悦道“一同长大的姐妹,你有什么地方不能让我瞧见的我好心给你送饭,你却不开门再不开门我就从窗子跳进去”
也许是被她这强势的态度吓住了,林善睐立刻道“姐姐别开窗,我这就开门。”跟着便是窸窸窣窣的动静,没多久,门被打开了。
站在门内的林善睐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真的身子不舒服还是被吓的。她伸手要来接林善舞手中的饭菜,却被林善舞轻巧避开。
林善舞抬手轻轻碰了她一下,林善睐拦在门口的手就软了下去,正当林善睐惊愕之时,林善舞已经走进了屋内。
林善睐的屋子不大,一桌一床,还有几把凳子并一个放衣裳被褥的柜子。
林善舞一边将饭菜放下,一边打量这屋子。床底空荡荡,柜子不够大,都不适合藏人,那就只有林善舞看向床上鼓起的被子。
鼻翼微微一动,她嗅到了几丝血腥气,微微皱眉,林善舞对林善睐道“这被子怎的这般乱”
林善睐面上有些慌乱,她紧张地站在床前挡着,似乎因为屋子不够整洁而羞赧,小声道“我刚从床上起来,还没叠好。”
林善舞闻言微微一笑,拉着她坐到桌前,“妹妹身子虚弱,合该多补补。”把筷子塞到她手中后,趁林善睐不注意,她转身几步走到床边,一把掀开了被子。
下面塞了个枕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林善舞皱起了眉头。
林善睐立刻站了起来,在看清床铺上空无一人后松了口气。
林善舞一边观察着她的神色,一边顺势将手里的被子叠起来,说道“你好好吃饭,我帮你叠被子。”
要换做平时,林善睐肯定会为姐姐的体贴而诧异,但眼下她心不在焉,也并未留意到姐姐异于平常的举动。
林善舞叠完被子,就到林善睐身边坐下,一边看她吃饭一边跟她说话。
“傅家宝最爱看话本,我闲来无事也翻了几本。”林母是秀才之女,她是识字的,所以林家姐妹从小就认了字。
“其中一册话本讲了个千金救下个受伤男子的故事。妹妹你猜后来怎么着”
林善睐觉得林善舞好像意有所指,却又不敢确定,只忐忑地问道“怎么了”
“后来那千金将男子藏在自己房中,却没想到那男子人面兽心,污了她清白,毁了她名声,最后那女子只能投湖自尽。”
啪的一声,林善睐手里的筷子掉到了桌上。
林善舞关切地问她怎么了,林善睐摇头,脸色有些苍白地问道“姐姐,这个故事”
林善舞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道“这话本叫风雨楼,听傅家宝说是在东街那边买的。我觉得这个故事挺好。如今许多话本都是讲才子佳人的故事,这些话本看多了会害了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我觉得女子还是要多看看这种话本好,就算涨不了多少见识,也能多几分警惕之心,以免将来被人诱骗。妹妹你说对不对”
林善舞的语气和平时一般无二,面上神情也很是平和,似乎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且她说得有鼻子有眼,林善睐误以为她是真的看过那样的话本才会说给她听,只当她是好意,虽说有些忐忑紧张,还是道了谢。
林善舞又和她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屋子,但她只是加重脚步走了一段路,片刻后又放轻步伐潜回来。身子贴在窗外,她听见里头传出林善睐的声音。
“原来你躲到了房梁上,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越公子,这是我方才特意挑出来的饭菜,你吃吧”
那男子道了谢。
林善睐又道“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今晚趁夜离开吧”
那男子道“林姑娘,在下绝不是话本中那种人。”
林善睐似乎有些生气“可我姐姐说得没错,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能救下你,又收留你在房中,已是仁至义尽。要是被人发现,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林善舞听了这句话,就放心地离开了。
夜间她坐在床上调息时,又慢慢回忆起原著剧情。在这里待得久了,她险些忘记这是个书中世界,林大姑娘给她看的内容并不多,但是林善舞还是记住了主要剧情。
林善睐是这书中女主,她后来之所以能够受尽宠爱成为王妃,就是因为前期救下了那位身为亲王的男主,男主的名字她记不清了,但还记得他姓越。
那个被林善睐救下并藏在房中的男子,应该就是这本书的男主了。难怪林善睐“生病”了,以往十分关心她的一家人却还有心情去看龙舟而放她一个人在家中,原来是为了成全她和男主的初遇,对此林善舞只能说剧情的力量实在强大。
既然清楚这人不会伤害林善睐,林善舞也就懒得多管了,以免影响到剧情。她只是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并不想掺杂男女主的是是非非。她决定把住在林家的这几天都用来练功,等回到傅家后,再和傅家宝仔细谈谈。
傅家宝事先借了史家的家丁,又藏了她的笔迹,林善舞仔细一琢磨,就知道他要揭穿她的真实身份。可惜傅家宝想不到阿下早就向她投诚,他藏起来的宣纸也早就被她调换,更想不到她这具身子确实是林大姑娘,而不是所谓的江湖人易容的,所以傅家宝这个计划注定要失败。
他端午搞的那一出,在其他人看来很傻,可是林善舞知道,傅家宝是唯一一个看穿真相的,他其实很聪明,这股聪明劲儿要是能用到其他地方就好了。
林善舞调息了片刻,忽又想起一事,男主身为亲王,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隐藏身份外出时被躲藏在乐平县外的一伙贼匪袭击,此后那伙贼匪为祸乡里,乐平县中不少外出之人被杀害。
明日她得想个法子让林父林母劝村里人这段时日不要外出,还有县城那边她按了按眉心,有些苦恼地想,该找什么由头让那些人相信她的话
林善舞不知道,她以为会被傅老爷禁足的傅家宝,在两个好哥儿们的帮助下,趁夜逃出了乐平县,一路往他觉得是自由天地、实际上是盗匪贼窝的地方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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