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顾邵顶着两个黑眼圈爬起来了。
他昨儿晚上磨皮磨了大半夜,系统这个小瘪三愣是没有松口。可怜他困得要命, 最后也没有能睡好。
下床过后, 顾邵打了水洗了一把脸,凉水拍到脸上, 他才被激得陡然精神了起来。只是想到自己昨儿晚上遭遇, 顾邵还是很生系统气。画了一个大饼在前头吊着, 故意馋着人,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似乎是感应到了顾邵怨念,系统又突然冒了出来, 替自己解释了两句“昨儿晚上奖励,一则是为了让你开开眼界,以后别听到个红薯就激动成那副傻样;二则, 也是为了让你认清楚,世上多是你得不到东西, 别太贪心, 也别想一口吃成个胖子, 凡事都得徐徐图之。”
顾邵脖子一梗“话说了这么多,我就问一句, 你那里到底有没有红薯”
系统沉默了。
顾邵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 他才试探地问了一句“该不会真没有吧”系统在顾邵心里一直都是万能, 要什么有什么, 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顾邵还怕伤了系统自尊心。
系统迟迟没有回应。
“原来,真没有啊”顾邵还有些惆怅。
系统哼了一声“我是晋江渣男改造系统,又不是种植系统。”
“不都是系统吗”
系统懒得很他解释。虽然都是系统,不过区别可大了去了。种植系统随机奖励是种子,而它给顾邵随机奖励,多半都是书。不过,系统冷冷地瞥了顾邵一眼“即便我现在不好拿出来,可是我却能清楚知道那些玩意儿都在哪儿,该怎么找,换个别人你试试”
顾邵知道它这一准是自信心受挫了,赶忙道“知道知道,你最厉害了行了吧”
小瘪三,还挺要面子。
“别以为我听不见”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系统话虽然不中听了一些,不过顾邵也确实听进去了,所以他决定先将红薯事情放一放,等到治水这件事过后再去想法子。
因这东西他们大齐没有,得去海上找,出海得先造船,还得跟朝廷那边说清楚,这事儿得徐徐图之,一点都不能着急。
说是这么说,不能着急,可回头顾邵就写了一封信给了钱尚书。算上他昨儿晚上连夜送出去那封信,这已经是第二封了。
送完信后,顾邵才真正将这事儿给放下了。
这回了神,顾邵便发现了一些了不得事儿。中午用饭时候,顾邵若无其事地夹着菜,实则也在观察四周。待感觉到周围又有人盯过来了,顾邵偏了一下头,扫了他们几个人一眼。
瞧见那边都是寻常跟在陶知县身边,顾邵心中便明了了许多。大抵是,他告状事情已经被旁人知道了。至于这些人,是做贼心虚,还是想要他好看,顾邵已经不在意了,左右不过是些小喽喽,想来也蹦跶不出什么浪来
吃完了饭,顾邵便先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帮对着他背影咬牙切齿人。这几个都是陶知县心腹,昨儿傍晚陶知县病倒了,他们本来是过去献殷勤,结果却在陶知县那儿听到了那样骇人消息。
不过,他们暂时还不知道顾邵昨晚就连夜写好了信、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去了京城。
也是工部这边人办事利索,顾邵只吩咐了一声,他们便将事情办妥了,丝毫没有让顾邵操心。
顾邵本来只想着赶快去告状,却不知昨儿晚上恰恰就是最好时辰。陶知县被他气倒了,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床,便是有心,也注定是无力了。底下那些小喽啰们,满门心思想着捞钱,也不会将精力放在他身上。故而,等到顾邵将那信送出去之后,县衙里头愣是一个人都没发觉。
等到了今儿早上,陶县令恢复了些精神,交代他们盯着顾邵,别让他跟京城那边人联系,这些人才终于想到了要盯着顾上。
这一盯,就是一上午。
早上发现顾邵送了信之后,他们还紧张了好久,等将信截下来之后,才发现那信虽是送到京城里头,却不是呈给圣上,而是给户部尚书钱大人。那钱大人他们也不认得,只是光听名头,应该是个了不得人。众人赶忙打开心,却见里头内容也是乱七八糟,胡编乱造了一通,还吹牛说自己听说了一种产量极高红薯,撺掇着钱尚书替他去寻。
众人面面相觑,这顾通判,怕不是傻了吧,竟然还信这个。要是真有这么个玩意儿,不早被人发现了,还轮得到他在这儿说
几个人对这封信不屑一顾,写得这么夸张,要是京城那位钱尚书信话,那才真是见鬼了呢。他们敢拿脑袋担保,纵使这信到了京城,也注定只有被人嫌弃份儿。
几个人将信看了一遍,见上面没有要告状意思,也是存了看好戏心思,想要让顾邵在钱尚书那儿丢丢面子,所以转头便又将信寄出去了,只当做这事没发生过一般,继续盯梢。
盯了一上午,看了顾邵一上午悠闲自在,这几个人渐渐心里不平衡了起来。
“他倒是过得快活,在县衙里头吃了午饭不够,还去外头买了肉汤蘸饼子吃”想他们中午为了盯着顾邵,都没有胃口吃东西,结果人家竟然吃得这么香。
“对,凭什么咱们在这里担惊受怕,他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他们谁也没招惹,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过着自己日子,怎么就要被按下这贪污罪名了拿那么一点钱那能叫贪吗他们就不信这顾通判手里就真干干净净,没拿过公家一文钱。
要他们认命是不可能,起码在朝廷人来之前,他们可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位顾通判。
“可是我们能拿他怎么样,我听说这人来头大很,连咱们知县大人都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你说我们能在他手上讨得好吗”
“讨不了好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若他真告了状,可就是要把咱们往死路上逼”
“他虽然来头大,可是在这桃源县里头也不过才孤身一个人,怕他做甚”几个人一合计,胆量忽然间大了起来,“咱们在这桃源县官衙里头干了这么多年了,还对付不了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真要是被他骑在头顶上欺负,咱们往后在外头还有什么脸面”
众人听着只觉得甚有道理,都有这个念头,只是谁也不敢真对顾邵怎么样。如今有人提了出来,便将他们心里那点蠢蠢欲动念头都给勾了出来,这么一想,连胆子也大了起来“那咱们要怎么办”
为首那人拧着眉头,脑中忽然间蹦出了一个念头“不如这样”
几个人凑过了脑袋,越往下说,眼中光芒越甚。
对于这几个人鬼鬼祟祟人,顾邵也没有当一回事,就像当初跟系统说得一样,顾邵是真没有觉得对方能将自己怎么着。他再怎么不中用,身后还站着一个系统呢。系统可是要等他封侯拜相才能甘心,在他没有封侯拜相之前,系统怎么可能会让他出事。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顾邵才越发有恃无恐。
旁人都以为他后台是京城里那几位大人,是太极殿里坐着圣上,但其实,顾邵觉得自己真正后台,是系统。
去外头买了一些东西吃之后,顾邵看着自己已经饱到有些撑肚皮,几下揉了揉,忽然有些犯困。
回了屋子准备先睡一会儿再去外头视察,还没躺下了,便又听到了外头敲门声。顾邵只得爬起来将门打开。
来人是晋安先生。他从旁人处听到了一点风声,知道顾邵仿佛得罪了陶知县,所以特意过来问一问。顾邵也没瞒着,直接就将桃源县官府那些事儿都抖了出来,说来也好笑
“那陶知县满口都是狡辩之词,想尽了法子想让我放过他,今儿更离谱,还派了几个人来我这儿盯着,生怕我有什么动作,却不知道我信昨儿晚上已经连夜送出去了。”
晋安先生定定地看了顾邵一眼,神色中竟然有些复杂。
顾邵一愣“先生作何这般看着我”
难不成晋安先生觉得他做错了
“无事,我只是想着,若是远安知道你如今这番举动,应当是极为欣慰。”
顾邵听得有些迷糊“这是怎么个说法”
“这也算是陈年往事了。远安原先也有志入官场,只是他是性子钢直,不愿意低头,即便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过刚则折,这性子在官场上如何能走得下去,便是郑家在京城也算是数一数二人家,可远安到底也没能留下来。寒了心之后,他便舍了这做官这个念头,后来又生了一些事情,他便直接离开京城去金坛县做了学官,一去,便是许多年。”
倘若不是后来遇上顾邵,只怕他在金坛县还有得待。
顾邵摸了摸下巴,原来干爹还有这样经历啊,真是没想到。
“他是个清清白白人。可他只做到了自己清白,却无力改变身边人和事。而你,比他幸运许多,也比他坚定许多。”
晋安先生突如其来一句话,让顾邵受宠若惊。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件了不得事儿来了。也是,他干爹都不敢跟那些人正面较量,他竟然敢了,果真厉害
顾邵正想翘起尾巴来,忽然想到晋安先生还在跟前,忙正经道“其实我也没想那么多,只不过是做我应该做事情罢了。”
“这便够了。”晋安先生道。
人活一事,又多少人明白自己能够做什么,应该要做什么呢入了官场,清白有几个人,大多数都活成了陶知县。只是,晋安先生对于陶知县这等人还是有些担心,他道“我来时,朝廷派了一些侍卫一同跟来,今儿起我挪一半人到你跟前。”
“先生您是担心陶知县他们”
“小人难防。”
顾邵点头,虽然有系统在他确实不太担心,但是有侍卫在还是好上一些。
略过陶知县贪污一事之后,顾邵又与晋安先生说起了这赈灾一事。如今桃源县官府这边人,顾邵是不愿意再信了,让他们插手赈灾,那赈不是百姓,而是他们自己。好在这回跟着他们一道过来人也不少,其中有户部也有工部,顾邵与晋安先生一合计,索性利用他这通判身份,正大光明地插手赈灾一事。
关于赈灾,今儿顾邵巡视了一天有了个想法。一场洪水下去,今年收成也算是完了。好在没折损人,人手都还在。稻子是种不上了,不如直接让百姓种一些时令作物,以后不管是卖也好还是自个儿吃也好,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至于赈灾银,顾邵觉得也能变一变形式
“这回毕竟没有死伤,百姓虽然受了难,如今正困顿着,但总还是有手有脚。若是直接发钱粮话,时间长了,只恐他们生了惫懒之心。”
晋安先生笑着问他“你又有什么法子了”
顾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看史书,曾经看过前朝许多赈灾事迹,其中有不少都是以工代赈。与其直接给他们钱粮,还不如让他们用劳力来换取钱粮。此次洪水过后,各处要修地方都挺多,再者河道堤坝也都重修,如今他们正闲着,不如直接雇了百姓去做这些事情,回头再按着市价将工钱结给他们,这般惠而不费,又能一举两得。”
“我看本朝实录里头,先祖朝也常用着法子,之后后来里头多了贪污事儿,便搁置了这个办法。贪污须整治,可是这以工代赈法子却不好这么丢了。这事得朝廷先带头做起来,等朝廷做出了功绩,再鼓动周边富商参与其中。”
“论有钱,那些富商才是最有钱。追名逐利乃人之天性,如今利已经到手了,便只差名了。若是给他们一个扬名机会,让他们多出一点钱,雇佣灾民重建路桥、祠堂、庙宇之类,他们必定也是愿意。”
晋安先生看着他说得头头是道,听来也替老友高兴。远安虽然没能在官场上走下去,留了不少遗憾,可如今他学生,才已经走得有模有样了。
假以时日,未尝没有封侯拜相可能。
顾邵这念头虽说是突如其来,但也不是不可行。晋安先生见他信心满满,便让他放手做着试试看。左右桃源县官府已经算是废了,陶知县也不知道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反正一直没出屋子,也不管顾邵在外头折腾什么。至于他手底下那些人,不给顾邵使绊子就算好了,哪里还会过来帮忙。
少了他们,赈灾事情非但没有耽误,反而进行得有条不紊。
眼瞧着灾情渐渐得到了控制,晋安先生对顾邵也越发得满意起来。一转眼又过了好几日,这日上午,晋安先生正在官署里头写公文,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匆忙脚步声,还有随之而来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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