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陛下到安庆宫请安时。
秦嬷嬷告诉他,太妃病了。
“母妃怎会突然生病?”
“回陛下的话,太妃在行宫大火时可能受了惊吓,回来后便食之无味,刚开始还用些清粥,现在连粥也没胃口用了。”秦嬷嬷低头回道。
齐韫转身踏入内殿,便见躺在榻上的太妃,面色苍白,唇角干裂,一副久病卧床的模样。
想到前世父皇捧在手心呵护一辈子的母妃,在自己登基一年后就被人设计活活烧死。
这世虽然母妃不用再受烈火焚身之苦,可回宫后自己忙于淮南王入京之事,确实是对她多有疏忽,陛下现在是既心疼又内疚。
齐韫坐到榻边,看着躺在榻让的太妃。
如太妃苍白着一张脸,软弱无力的开口道:“扶母妃坐起来吧!”
齐韫伸手扶着她,在她后背放了个软垫让她靠着:“母妃怎会突然病了?身子不适也不让朕知晓,若不是今日朕来请安,母妃还打算瞒着?”
话面虽是有几分责怪,语气却竟是关心之意。
如太妃轻轻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年纪大了总归…咳咳…咳,总归有些毛病,以前你父皇在,他总是想着法逗我开心,现在……咳咳…现在他走了,母妃……”
如太妃说着眼神就暗淡无光,齐韫听着心里更是难受:“母妃,您还有我,父皇走了,我会像他一样照顾您的,不让太后给您半点委屈。”
他用的是我,而非朕,齐韫希望这样可以让母妃感觉像父皇在世时一样,他希望她都能日日展欢颜笑语。
看着陛下一脸诚挚,一旁的秦嬷嬷心虚的将头埋得更低。
陛下的一番话太妃心里也十分感动,她这个儿子不像他父皇般善于表达,会说一些让人欢愉宽心的话,今日他能将这般话说出口,已是相当不易。
“母妃知道你孝顺,可到了母妃这般年纪就想着儿孙绕膝……”太妃边说,边用手绢假意拭眼偷偷观察着齐韫脸色。
见陛下抿着薄唇,不说话。
太妃以绢捂住嘴不停的‘咳咳咳’着,咳得苍白的脸都微微泛红。
齐韫连忙伸手替她拍着后背顺气,身子前倾靠近的太妃瞬间,陛下看着她额上的粉末,眯了眯双眼,心下了然。
“中宫无后,母妃以为这皇长子出自哪家比较合适?苏家还是颜家?不然朕轮流让她们侍寝,母妃意下如何?”齐韫不动声色的道。
如太妃急急挺起身子大声开口:“那怎么行。”
“母妃,朕觉得您精神气儿,好多了呢!”齐韫抬眼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太妃。
太妃话一出口才想起自己是个病人,听了齐韫的话随即又软躺在榻上:“哎,头还是有点晕。”
说完半睁眼偷偷瞧了陛下一眼,见他双环胸靠立榻边注视着自己,太妃悲戚戚继续道:“要是你父皇在世……”
齐韫最听不得这句话,不等太妃说完就打断道:“那母妃觉得谁比较合适?”
终于问道点子上了,如太妃一下来了精神脱口而出:“顾南依,母妃觉得她就不错。”说完又觉好像自己简直是司马昭之心,尴尬的继续道:“嘿嘿,你觉得呢?”
答案早就在陛下预料之中,他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端起秦嬷嬷刚上的清茶,拿起杯盖拂了拂,掩饰住笑意挑了挑眉看向太妃:“朕有些不解,母妃为何选她。”
虽知道太妃八成是装病时,齐韫有些许生气,转而一想父皇在世时母妃不就是这样吗?一向是她在闹,父皇在一旁乐呵呵的宠溺着。
他一直怕母妃走不过父皇去世的坎,现在有些事让她忙活折腾,想来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民间有句话叫做,救命之恩,当已身相许,嘿嘿,本宫一把年纪肯定不能已身相许了。”
“所以…所以要不,母债子还?你就替母妃还了这救命之恩吧!”在看见陛下嘴角的笑意时,太妃就知道自己露馅了,这戏演得不上不下的,心一横便把心里的小九九全说了。
陛下差点被刚入口的清茶呛住,刚刚还说是招人侍寝,怎么现在有种要他去献身的感觉。
“母妃,行宫大火的事,朕还未处理完,加之不久的中秋宴各地藩王皆要入京,朕实在是政务繁忙,您先好好歇着,朕明日再来请安。”陛下知道太妃并无大碍后,便想开溜。
榻上的太妃见齐韫说完就要离开,急忙掀开锦被也顾不得穿鞋赤足下榻,许是她太过心急,脚一软便要向地上倒去。
“太妃。”一旁的秦嬷嬷见状惊呼出声。
齐韫眼疾手快扶稳了她,急声问道:“母妃,你无碍吧?”
如太妃干脆靠在儿子身上,有气无力的开口:“怎么可能无碍,估计怕是没几天活的了……”
陛下头疼的扶了扶额,打断道:“朕答应你,今晚就去昭和宫替你偿还救命之恩,可好。”
“真是母妃的好儿子,行,你先去忙政务吧!记得晚上早点过去。”原本还有气无力靠在陛下身上的太妃,一下自己站稳了身子,还用手理了理自己微微凌乱的发髻。
待陛下刚踏出安庆宫,太妃拿出手绢擦着脸上的粉末,转身对秦嬷嬷开口:“快,将准备好的水晶包,鸡丝粥,桂花藕通通给本宫送进来。”
虽说她是装病,可为了看起来真实一些,她硬是饿了一天一夜,早知道还是会被陛下发现,她还不如不饿。
“太妃您慢些用,当心噎着了。”秦嬷嬷见太妃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又气又担心的开口。
她心里感叹,先皇当真是把太妃宠得太娇纵了些,以至于现在太妃的秉性和脾气跟未出阁时无异。
“等韫儿和南依圆了房,本宫再想法子让他们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以后恩恩爱爱的过日子。”
“哎,本宫终于知道,什么叫可怜天下父母心了。”太妃娘娘边喝粥边感叹道。
一旁的秦嬷嬷嘴角抽了抽,不是您这老母亲非要想着法的折腾陛下吗?
不一会一粉装宫女进殿禀报,几位小主娘娘又到安庆宫‘请安’了。
“太妃,要不今日就让她们回了吧!您好生歇息一日。”秦嬷嬷开口问道。
如太妃拿出手绢,擦了擦嘴角:“那怎么行,走,去外殿瞧瞧。”
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成果,不去这几个丫头片子面前炫耀一下,灭了她们的小心思,如太妃感觉那就太亏了。
如太妃从寝殿到前厅时,苏轻瑶等几人已在内殿等了小片刻,见太妃由秦嬷嬷搀扶着坐在正前方的贵妃椅上,几人起身福了福身子。
“免礼,都坐吧!”如太妃把弄着手指上的护甲,心情十分愉悦。
“不知太妃今日打算让臣妾几人抄佛经,还是看诗书?”向来胆大的苏轻瑶率先开口问道。
相处几日下来,苏轻瑶发现太妃是个很好相处的主,她将自己几人困在安庆宫,并未为难于几人,反之膳食点心每日让下人伺候得妥妥帖帖。
如太妃心思单纯,不似太后般让人琢磨不透,因此苏轻瑶几人在安庆宫也比较随性。
“今日你们就陪本宫说会话,解解闷便好。”说着太妃用手绢捂嘴笑了笑,继续道:“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果不其然。”
“皇上刚刚来请安,本宫本想让他陪着说会话,他说政务繁忙,没坐一会便走了,本宫一问他身旁伺/候的来福才知道,他呀!赶着批完折子,今晚要留宿昭和宫呢!果真是儿大不由娘。”
太妃话里虽是颇有几分责怪,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则是透露出她的好心情,她边笑着边观察着颜柔,苏轻瑶等四人的脸色。
“淑妃娘娘现在乃后宫之首,对陛下亦是一心一意,陛下对淑妃娘娘亦是疼爱有加,这留宿昭和宫也是于情于理。”张才人一席溜须拍马的话说得头头是道。
如太妃笑着不说话,眼里的意思大抵是你明白就好。
苏轻瑶瞧了张才人一看,暗暗鄙夷,真是马屁精。
虽说陛下不行,她们也没什么好吃醋的,可太妃娘娘这心也太偏了些,几人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别扭。
“臣妾等人入宫来,还未有人承过圣宠,原以为陛下政务繁忙,无暇后宫,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今日听太妃一言,知晓陛下要去淑妃姐姐那里,臣妾心里也安心许多。”陈美人一脸无害娇滴滴的出声道。
太妃娘娘是心思单纯了些,可又不是傻的,先帝在世时她可是几十年三千宠爱在一身,怎么不明白陈美人这话里话外透露出意思——她的皇儿不行。
什么难言之隐?
什么知道陛下去昭和宫她安心许多,她安心什么?若是陛下宠幸了南依,就证明陛下不是不行,所以她就能安心争宠?
这些个不省心的小东西。
当即太妃没了心思和这几人瞎聊,便将几人都打发了。
说的人轻描淡写几句就过了,听进去的人却是耿耿于怀,太妃坐立不安的反复推敲着陈美人的话。
按理说儿子随爹,额……老子战斗力都这么强,韫儿不会不行的,太妃默默安慰自己。
秦嬷嬷看着如太妃不断来回踱步开口道:“太妃,您……”
“这样,你在皇上去昭和宫前给他送一盅鹿茸虎鞭汤,一盅怕不够……两盅吧!记得要看着韫儿喝下去。”焦虑不安的太妃,突然双眼一亮脱口道。
秦嬷嬷看了一眼外面烈日炎炎的天,这个天气让陛下喝鹿茸虎鞭汤?
“赶紧去。”看着秦嬷嬷的表情,太妃就知道她想的什么,可自己现在顾不得这么多,她继续叮嘱道:“一定要看着陛下喝完,就…就说他不喝,本宫整日担心他的身子,睡都睡不安稳。”
“还有放点东西去去味,别让他知道是什么汤,要是问起,就说本宫让你送的鸡汤。”
说完就将秦嬷嬷推出了殿门。
太妃在殿内碎碎念道:儿子啊!母妃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可千万得给母妃争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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