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今年的冬日格外冷,不似往年般洋洋洒洒有些许暖阳,今年至入冬后便是寒风凛冽,整日吹得呜呜作响。
筹谋多年的太后终于按耐不住,于五日前将盛德帝毒死。
盛德帝生前无子,只皇后顾南依现怀胎九月,为不节外生枝,太后决心斩草除根。
慈安宫内。
“姑姑,求您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吧!说不定她是位公主,璃王依然可以顺理成章继位。”顾南依跪在地上死死拉住顾太后的衣裙苦苦哀求。
顾太后‘哼’了一声,抬起她的下颚,冷笑着回道:“南依,姑姑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那个贱-人的儿子弄死,哀家决不允许她的孙子再挡我的路,所以你肚子里的孩子……决计不能留。”
“不…不……”顾南依踉踉跄跄的爬到顾太后身旁站着中年男子脚下,抓住他的衣袍。
“爹……爹您帮帮我,救救我的孩子,看在我入宫后一心一意为顾家谋划的份上,帮我求求姑姑,给他一条活路吧!他……他在我肚子里都会动了,这是我的骨肉,我的命啊!”
说到最后女子早已泣不成声,而被她叫爹的那个男人,一言不发的撇过头连看也不曾看她一眼。
一旁的璃王齐穆双手紧紧握成拳,闭着眼强迫自己不去听女子的哀求声。
太后看了看旁边早已放凉的堕胎药,皱着眉吩咐道:“李嬷嬷伺候皇后用药。”
身旁的嬷嬷得了命令,端起堕胎的药走到顾南依身旁蹲下:“娘娘若是执意不喝,可别怪老奴冒犯了。”说便抓住她的手,将她的头按到碗边,强迫她喝下。
这时顾南依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或许他也在不安,母性使然她拼尽力气用头将碗顶翻,碗里的药洒满一地。
太后拍案而起怒斥道:“不知好歹,若是再执迷不悟便让你跟着这孽种一起上路。”
齐穆一听猛的睁开眼,跪在太后面前沉声道:“母后南依她只是一时糊涂,这药……这药就让儿臣来喂她喝。”
他既想得天下,又不愿让她死去。
太后眼神复杂的看着跪地的璃王,沉思片刻后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看着端着药不断靠近的齐穆,顾南依坐在地上揺揺头,不断往后退,她知道璃王不似一般的嬷嬷那样好应付,他出手自己毫无还手之力,退到角落后退无可退,她惊恐又绝绝望的开口:“不……我不喝,你们若今日敢强迫我,我不会放过……”
话还未说完,齐穆控制住她的双手,抬起她尖尖的下颚,他闭上眼一狠心将手里的药尽数灌入她嘴里。
她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个心腹大患,为保万无一失,待碗里的药全数灌入她嘴里后,齐穆又捏住她的双颊,强迫她将嘴里的药全数吞下这才松手。
他刚松开,顾南依便趴在一边拼命的用手抠喉咙,想将药催吐出来。
第二日宫里便传出皇后产了个死胎,宫里有人默默惋惜,这下先帝连唯一的血脉也断了。
有人拍手称快觉得皇位本该是璃王的,先帝不过是因为得了老先帝的偏爱才能继承大统,璃王既是中宫嫡子,又文韬武略,实为帝王的不二人选。
三日后,凤栖宫。
青柠看着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女子,双眼没有焦距盯着平平坦坦的小腹。
女子面色苍白,双颊深深凹了下去,嘴唇干裂,实际不过二九年华,看上去确是三十有余。
这便是大周的皇后娘娘,太后的亲侄女,顶级世家顾氏的嫡小姐——顾南依。
顾氏嫡女,端庄娴熟,温文尔雅,生得更是花容月貌,世人皆言此女子定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不料首届秀女大选,新帝仅赐了她一个八品采女之位,可绕是如此她还是只用了不到三年时间,一步步爬上后位,更是后宫中第一个怀上龙胎之人。
青柠将刚暖的汤婆子放入顾南依的手里,又将她身上的被子向上提了提:“娘娘您躺下睡会吧!这刚小产坐久了身子会受不了的。”
床上的女子低眼,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眼泪大颗大颗无声的落下,丧子之痛,穿心入骨。
皇帝突然驾崩,只有少数人知道内情,对外宣称的是突染顽疾不治身亡。
原本怀有皇帝唯一血脉的皇后,于三日前产下死胎,帝位空落无人继承,璃王入京继位便是理之自然。
青柠见她哭了,即着急又心疼红着眼圈道:“娘娘您别哭,奴婢陪着您熬过这个坎,再难奴婢也陪您熬着……”
“是得熬。”一身凤冠华服的顾太后由嬷嬷扶着进屋。
青柠将顾南依护在身后,双腿站得笔直丝毫没有跪拜的意思。
“南依,别这样看着姑姑,哀家为穆儿谋划二十年,方才有今日,怪只怪你自己蠢,告诉姑姑玉玺在哪里?哀家便饶你一命。”
璃王齐穆是当今太后嫡出的皇子,亦是嫡长子,先帝驾崩时却没有传位于他,而是传给了次子齐韫。
顾南依看着面前冠冕堂皇的顾太后心里冷笑,就是这个女人从小告诉自己,事事以家族利益至上,以家族荣耀为先。
所以进宫后她时时刻刻都在为家族谋划,明知皇上厌恶她,还拼命讨好只为登顶后位,成为家族荣耀。
“你想知道从我口里玉玺的下落,做梦。”
“不知所谓,看你能拧到何时,来人给我掌这个丫头的嘴,打到皇后交出玉玺为止。”太后指着青柠道。
两个太监便将青柠的手架于身后,一个嬷嬷上前眼色阴暗抬手便是狠狠的一巴掌,这毫不留情的一掌打得青柠嘴角立刻溢出了血。
顾南依原本靠在榻让的身子猛的坐起,太后见她的反应嘴角露出满意笑:“说还是不说,这丫头可是从小跟伺候在你身旁的,你怎忍心见她受宫里的暗刑。”
“娘娘……娘娘奴婢没事,不能说,你若说了也救不了奴婢,也会害了自个的。”
“打,给哀家狠狠打,看她还嘴硬。”
顾南依知道青柠是担心她交出玉玺后便没了价值,太后会对自己下杀手,可她哪里明白自己压根不知道玉玺在何处。
皇帝驾崩后,太后翻遍了皇宫也没找到,故而以为自己定是知道,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实际并不受皇上宠爱,皇上之所以在人前格外体贴自己,不过是为了离间自己与顾家的关系罢了。
宫里的老嬷嬷常年帮主子教训人,几个巴掌下来,青柠的脸早已肿得老高。
太后走到青柠身旁贴着她的耳朵,眼睛却是阴沉的看着榻上的女子,红唇一张一合的道“你以为掌完嘴就算了?接下来是剁指,皇后一天不说,哀家便剁你一根手指送给她。”
“呸……”青柠唾弃的将嘴里的血痰吐到脚下。
“不知死活的东西。”太后拿起匕首,往青柠小指上狠狠一剁,半截白嫩带血的指头瞬间滚落到顾南依榻边。
“啊……”青柠面色如雪,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凤栖宫。
“我说……我说。”床上的女子认命般闭上眼。
“娘娘……小姐,小姐不能说啊!”青柠听见她妥协,急得连称呼也变了。
“早想明白,她也不至于遭罪,赶紧说吧!”太后将匕首扔在一旁,懒洋洋的开口。
“就算死,也别想用我威胁我家小姐。”青柠忍着巨疼挣扎着,用另一只完看的手捡起太后扔的匕首,毫不犹豫插入自己的胸口,血溅当场,瞬间没了气息。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屋里的一众下人才都没反应过来。
她用心守护一辈子的小姐,岂会眼睁睁看着她被逼迫着交出护身符,若是活着成为小姐的负担,她宁愿选择死。
顾南依连滚带爬的至榻上扑到她身旁,搂住已经气的青柠,她张着嘴久久哭不出声,身子因剧烈悲痛不停的颤抖着。
这是这个世上唯一真心待她之人,是在相府时为她偷鸡汤排骨之人,是在宫里陪她受过所有白眼之人,是在安云宫陪她苦熬了三年的人。
她对自己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小姐,奴婢为您……为您……为您……’一辈子她都在为了自己。
当晚建安城下了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整座皇城白雪皑皑。
第二日,辰时。
她着雪白锦绣裙,未梳任何发髻,头发披于身后上了承德楼。
承德楼下面便入皇城的必经之门,亦是建安城最高的城楼,入夜之后可揽千家灯火,观大周都城万家繁华。
在封后时她上过一次承德楼,当日她着凤袍,带凤冠与齐韫一起,受万民跪拜,那是青柠在她印象里笑得最欢的一天。
“南依,你下来。”齐穆得到她上承德楼的消息,气喘吁吁的飞奔而来。
他到时,便看见一身素衣披发的女子,站在宫墙之上。
顾南依看着跟在齐穆身后的顾蔚,泪眼含笑嘲讽开口:“顾丞相,你不劝劝我吗?我可是准备跳下去的。”
顾蔚一言不发的看着她,这个女儿一向不得他喜欢,有和无,没有差别。
她看着顾蔚一字一句道:“我这一生一悔投胎到顾家。”转而又对这齐穆道:“二悔少不经事对你动过情。”
“你先下来,要什么我都答应你。”第一次齐穆觉得心没有由来的慌。
她要什么,她要青柠活过来,要她的孩子能睁眼,要……不,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因为最想要的都已失去。
她悲凉一笑便转身,张开双手纵身一跃跳下了承德楼。
璃王冲到宫墙边想伸手抓住她,却终是慢了一步,一身白衣的女子如风般落下坠入雪地里。
盛德四年,冬。
皇后顾南依至承德楼坠下身亡。
此时离皇帝驾崩刚好十日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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