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池的水哗啦流淌,汗、泪和酒水粘在脸上,林初一捧水接一捧往脸上冲,洗了五六分钟,慢慢放慢动作。
她抹掉脸上的水,睁开眼。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双目通红,发尾松松垮垮,鬓发粘着脸侧。
凌乱不堪。
林初抬手捂住眼睛,她深呼吸两口气,重新扎好马尾,大步离开洗手间。
她低着头走的很快,前方两只鞋在朝她逼近。她避开,那双鞋却走到他面前。
黑色运动鞋。
他穿过。
她抬起头,陈执的脸映入眼帘。
陈执看到她通红的眼,眉头一皱,“发生什么了?”
他在问她?
可房间号明明是他发的……
他眯眸,“你这是什么眼神?”
林初别过脸。
她情绪不稳定,开口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要是再惹到他……惹到他们这些人,后果都是她承担不了的。
他捏住她下巴,强硬地将她脸转回来。
“谁灌你酒了?”他声音冷沉。看着她被水打湿的领口,隐约的酒味。
林初攥住衣角。
陈执眸子暗黑,“我在问你。”
她眼睛垂着,白净的脸在头顶白炽灯的照耀下惨白,“我想回家。”
他掀唇,笑意丝毫未及眼底,“行,我去翻监控记录。”
“不用翻了。”身后一道女声,两人看过去。
是上次在巷子里带头收拾李思巧的那个短发女生。
“是徐逸做的。”楚檬放下环在身前的胳膊,“我之前去洗手间看到了徐逸,然后刚刚你问我我们的包厢号,我就报了徐逸的包厢号。”
她看向林初,撇撇嘴,“不好意思咯,我就觉得好玩,想看看你一个人去徐逸包厢会怎么样……”
林初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可又有什么不敢相信的。
他们觉得好玩就可以乱开玩笑,乱搞恶作剧;他们心情不好就可以随便找个出气筒发泄;一句“看你不爽”可以随意打你,一句“不好意思”可以解释所有的恶意……
“所以,你刚刚是觉得我故意的?”他低眸看她,表情和声音都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他并没打算听到她的回话,转身就走。
楚檬靠着墙,皱眉问:“徐逸刚刚没把你怎么着吧?”
等了几秒,林初没回话,她耸耸肩走了。
人都走了,走廊空荡而安静。
林初慢慢扶住墙,蹲下抱住膝盖。
她闭上眼睛,思绪混沌,重叠的情绪将她的心脏往地下拉扯。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平静被划开破裂。
她看一眼来电人,接通,没等对面人开始指责,说:“姑姑,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
……
楚檬回包厢没看到陈执,眉心一跳。钱谦在掷骰子,还没打开就被人拍掉。
“草,谁……”
楚檬:“跟我去416包厢!”
不少人已经喝倒,几个清醒的匆匆赶过去。
门没锁,几人冲进去就看到陈执正将一瓶酒往徐逸脸上倒。
徐逸明显喝多了,被吓得不轻也没什么力气挪身子。包厢其他人都不敢出声。
徐逸窝在沙发上,陈执踩着他的膝盖,拿酒瓶拍他的脸。
“想死?”
钱谦随即从微醺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跑过去拉住陈执的胳膊,“执哥,干嘛呢这是……”
陈执表情不变,没听见一样。
钱谦没来得及了解前因后果,皱眉,探到他耳边,“执哥,这特么怎么回事啊?没大事别跟徐逸闹掰,没必要啊。”
陈执侧脸冷漠,声音清晰,“不想惹他就滚开。”
钱谦听他这么说炸毛了,“执哥你这什么话啊我靠,我是这种人吗?”
徐逸有些清醒过来,大着舌头说:“执,执哥,我真没把林初怎么样……”
陈执拿瓶底碾过他的唇,眼底是漫不经心的狠劲,“再叫一声,牙就别要了。”
徐逸嘴唇被碾得生疼,牙龈出血了。银发男生见状傻眼了,“执哥你没必要这样吧?我们兄弟几个只是喂她喝了瓶酒。”
钱谦几人也傻眼了。
为了林初?
“想搞你们需要理由?”他睥睨他们,神情不屑。
-
第二天五月一号。劳动节高三放一天假。
林初发了一整天的烧。
白天睡够了,晚上退烧后,林初趴在书桌前学习。
楼下烤羊肉串的味道飘飘荡荡传到房间,她停下笔,想到那天跟他在楼下吃羊肉串。
他跟烧烤大叔说自己是理发的,他请她吃羊肉串只是为了拉拢她去理发。
那番说辞直接消除了她怕烧烤大叔看出他们的关系,并告诉林曲的担忧。
他是在帮她。
林初那个时候就知道。
只不过他在她眼里跟李思巧他们一样是混混。他跟她在一起只是因为跟朋友们打了赌,为了那个赌他不会分手。
她做出了许多不信任他的行为。
她知道他知道一些。
但他没表现出在意,她觉得是因为他觉得这段感情只是个赌约,无所谓她怎么看他。
但这次该耗尽了——
被他朋友误会出轨,她又再次不信任了他。
该被甩了。
林初伏在桌子上,窗缝吹来的风吹乱她的发丝,袖角擦过薄瘦的肩膀。乌云飘进了屋里,一片黑暗。
退烧后的疲惫感在体内翻腾。昏昏欲睡的间隙,李思巧的脸被放大在眼前,狰狞地笑。
“贱人,你以为你斗得过我?!”
她猛地睁开眼。
台灯的光刺进眼里,眼底一白。刹那的静。
林初想,人死的前一秒,是不是眼前一白。
她无力推开台灯。露出一块被黏贴完整的便利贴,上面一行字:
过了这个野,你就是胜者。
-
午饭时间的教室空阔安静。
林初没有胃口,没去食堂,接了杯热水继续学习。
“林初!”凌厉的一声。
林初笔尖一划,在本子上留下一道黑印。
她转过头,表情却异常的平静。
跟昨天看到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狰狞可怖。
她缩起手指,看着李思巧气势汹汹冲到自己座位前。她的两个好友想拉不敢拉。
“我最近招你惹你了吗?!”李思巧这声喊破了音,狰狞的表情垮掉,眼睛通红,一滴泪砸下来,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林初静静看着她,心里不解又不安。
“你至于这么赶尽杀绝吗?你知不知道陈执直接把徐逸打进了医院,五处骨折!”
林初一滞,“什么?”
……
校内校外传开了。
七中的老大陈执带着人将徐逸一帮人打了。
据说,徐逸一帮人被收拾得很惨。
据说,徐逸被打得鼻青脸肿,五处骨折。
据说,陈执那群人被关进了少管所。
林初听到最后一条“据说”时,如同晴天霹雳。
那像把斧头,把什么劈开了。
又据说,钱谦家有关系,他们只需要被看守三天。
……
第三天,林初赶往那个少管所。
花坛边杂草丛生,太阳顶在脑袋上,林初手心都是汗。
铁门被打开,金属撞击的声音让她心神一颤。转过头,林初看到了几天未见到的人。
他从脸上看什么变化都没有。只是三天,反倒感觉又高了。
偏过头时,他看到她,漆黑的眸没有任何起伏,视线移开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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