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看了一眼陆危楼背后正搂着唤晴的郭岩,冲一脸内疚望向自己的卫栖梧轻轻摇头,便退后一步示意自己这边的人不要说话,把地方留给多少年没有见面的阿萨辛陆危楼两个好基友。
望向陆危楼不再年轻却依旧无比熟悉的脸,阿萨辛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又该是什么感觉。他该欣喜?不;他该仇恨?也不。隔着多少年,他突然回想到当初年轻的自己和同样年轻的穆萨两人约定一同离开拜火教,传扬各自的真理。
自古以来,世间以天为阳,地为阴;热为阳,寒为阴;动为阳,静为阴;向日为阳,背日为阴;雄性为阳,雌性为阴,《周易》也有云:“一阴一阳之谓道”,拜火教更是将阴阳互存,万物不存中性定为教义中坚,但阿萨辛自幼却有一难言痛楚,他竟然天赋逈异,生就非阴非阳之体,与旁人绝然不同,他容貌俊美,才学超人,学算见识,无不远超他人,后来声名日上,更是冠盖古国,无人能及,但私下里对自身烦恼却极为困惑,更无可向人言之,他数年来潜心研究各项学问,多是为自身苦恼寻找解脱一因,却是未有所得。
阿萨辛各项才学尽皆远超它人,数年之内,一心钻研,苦读天下各派武技,各宗医书,终于让他从中想到一法。
世间各物,本是阴生阳,阳生阴,老阴为少阳,老阳为少阴,独阴不生,孤阳不长。阴阳相生相互转化,阴阳若然偶有异动,或男子体阴过阳,便有男子行为阴柔,婀娜有态,行动有若女子;亦有女子体阳过阴,便髥须暗生,颈中有节,但此等异动,却万中无一,阿萨辛却由医入武,以绝大智慧创下小乾坤丹与《大光明典》心法,先以药物缓缓度入修炼人体之内,再修习《大光明典》心法,使之沉淀累积,渐使男有女态,女生男相,时日稳固之后,再以深厚功力通筋过脉,催发全身药力,如此之后,受术者兼有阳刚之美与阴柔之和,正合阴阳相融之理。
他对拜火教之本源产生疑虑之后,再不以己身为憾,以为己之存在正是破除教义之明证,阴阳共存,那便是粉碎了了拜火教万物分阴阳之说,突破鬼魔之惑,便要着于己身了。阿萨辛本是聪颖坚毅并具之人,他认定自己乃是拯救世间之圣者,多年萦绕于心头得困扰一朝得解,实是欣喜若狂,把督导它人突破鬼魔淫猥,合并阴阳,视为一己之任。
所以同样对拜火教产生质疑的陆危楼便走进了他的视野中,两个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就这样远离西域,怀抱着一腔热血,投向中原。
伴随着驼铃声声,他们一步步踏过大漠,踏过隔壁,踏过千山万水:
“我霍桑.阿萨辛今日既能参透这二元论的间隙,将来定能突破鬼魔之惑!”
“剔除袄教教义不当之处,引领众生走上自由之心,就是光明之义!霍桑,你看....前面就是中原了!”
“穆萨,这一步踏出便是叛教之罪,你不后悔?”
“光影之名,死生无悔。”
来到大唐之后,阿萨辛开始在他所到的地方传扬他的道。他原来以为唐代是个开放的社会,没有自己强烈的宗教信仰,因此也不忌讳什么。但他毕竟是外域来的,唐人大都无法接受他的理论,叫骂声四起。只有少数经受过苦难和折磨的女子,才对他的教理举手赞同。可以说阿萨辛的宣教寸步难行。
然而穆萨懂吗?理解吗?不,除了他,这世间,谁都不会懂。
昔日好友终究是分道扬镳了,正如同当初的那句话,过往一切都飘散在风中:
“我之疑虑,皆来自我心...穆萨....你永远不会懂我的痛楚!”
“那么从今日起,我走我的光明圣路,你坐你的真主宝座!”
分道扬镳后,各自发展,尔后开元惨变、枫华之战,紧接着朝廷颁布“破立令”,明教是其中之一。当时明教已经颇有规模。但是名单中却没有之前反响大的红衣教。阿萨辛起初庆幸然后又是疑惑,他突然间恍然,这里的人不能接受自己的教理,那大可不必明目张胆,他开始小范围地传教。但是,这次阿萨辛传教的手段不再像当年,只是与人宣讲教义,他已掌握了大唐人的心里,他们喜欢钱财,喜欢一些实际的好处,所以阿萨辛会暗中使用一些手段来让无知的乡下人感受到他们确实从神明阿里曼那里得到了好处——比如,治病,财富。
对于反对的人,阿萨辛总是派出阿兹拉耶母偷偷将他们杀害,于是老百姓听到的便全是赞美的声音了。后来阿萨辛为了更快更多地收纳教徒,他开始派人研究迷药:用药迷惑人的头脑,使其忘却记忆,再在昏迷中给人以强烈的暗示,从而把阿里曼的教义输入人的头脑之中。
阿萨辛传教众《大光明典》心法之时,方才发现此心法之繁,复艰难,且修习之时阴阳互易,筋肉抽搐,百痛钻心,非天资非凡兼且坚毅沉勇之人不能为之,阿萨辛以为世间男子肮脏无比,女子较为洁净,无奈之下,暂且只召女子入教,以女为尊。
阿萨辛修习《大光明典》,身分阴阳之后,□□之念也随之增长,
但是阿萨辛对于美貌的女子却没有半点欲望,因为他的心中,时隔多年终于有了一个人,牡丹。
——牡丹!是了,牡丹!阿萨辛忽然从对以往的久远回忆中惊醒了,他的余光看见了牡丹攥得青白的手指,他的内心动荡许久,终究归于平静,对昔年老友,他唇角轻轻地勾起:
“所以穆萨,你远道而来,有何指教?”
“霍桑,收手吧!”陆危楼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阿萨辛身侧后方的牡丹,冷声:“红衣教所为,已然突破了以往的限制。你...”
“败退西域之徒,也有资格过问我红衣教之事?”阿萨辛嗤笑一声:“穆萨,何时你竟然也成为他人手中刀刃了?”
“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眼看着火终于烧到自己头上,叶紫轻轻笑道:“如今荻花圣殿正门之外,已经全部被明教所包围。”
“哦?”阿萨辛背在身后的左手紧了紧,声音神态依旧高傲根本不与叶紫对话,而是转向沉默的陆危楼,语气相当讽刺:“穆萨,你收取了多少代价才会全盘出动啊?”
被对方挑衅无视,叶紫还是满面笑容,说出口的话却让阿萨辛脸上唰白:“代价不高,保你的命而已。”
出人围了红衣教,换霍桑阿萨辛一命。这就是叶紫与陆危楼谈的条件。
其实当初叶紫完全没有想到如此神转折,至于一直盛传的陆危楼阿萨辛梗,她根本不相信,至少换成她是其中任何一个人,绝对会把对方早早干掉才心安;如今陆危楼竟然要求她留阿萨辛一命,简直吓得她半死,难道陆危楼阿萨辛CP是真的?可是现在看来又未必如此。阿萨辛明显和牡丹两情相悦,陆危楼也有妻女,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算了,叶紫弄不清楚的情况下倒觉得陆危楼的提议挺符合她的利益,她要干的就是把红衣教拆了,陆危楼加入是为了明教重返中原做准备,留不留阿萨辛先不谈,至少以她自己的武力值肯定杀不掉阿萨辛,所以就算是陆危楼不提出这个要求,她也只有放过阿萨辛一个选项啊!现在好,她假装卖陆危楼人情实则占便宜。陆危楼自己倒是不知道,因为叶紫一直以来给他的印象太吓人,加上唐简这么个隐元会大佬后台,他还真没有考虑过叶紫做不掉阿萨辛的可能性。
好吧不管陆危楼抱着啥心态,基本达成共识后,叶紫也就只想赶紧把他威胁完带着侄女儿回家。
看着阿萨辛煞白的脸色和身边眼神难以掩饰妒忌的牡丹姐姐,叶紫决定赶紧放大招:
“阿萨辛教主,保下你的性命是陆教主的交换条件,我这里还可以再加一条,附带牡丹他也可以随你离开。”
“哼!”回过神来阿萨辛怒了,冷哼一声:“你以为,凭借你们这些人便能留下我吗?”
“当然不会。”叶紫的语气极为谦恭,她完美的微笑里透着让身边人熟悉的危险:“我很明白自己的能力范围,不会企图留下阿萨辛教主的,但是,我可以留下阿萨辛教主最重要的东西,毕竟对你们的所有事情我都一清二楚呢,不是吗,阿拉木曲比?”
“比如,让我们来回忆那个兵荒马乱的难忘夜晚...”
阿萨辛与牡丹的瞳孔无意识之下都微微地睁大了。
自“光明寺之战”之后,伴随着明教的大举西迁,中原地区的一些原明教信徒突然形成了短时间信仰上的宗教真空,红衣教抓住机缘,大举扩张,同样的信仰源流使得她们迅速接纳了大批普通的信徒,实力急剧扩大,然而红衣教独特的观点,以及教内的淫猥气息,与中原伦法大相径庭,故而受到种种打压,令红衣教徒的性格更加偏激,不过数年,红衣教众在江湖之上已成人人喊打的妖邪之流。
阿萨辛自己其实是很矛盾的,他尊崇女子,却摆脱不了男子身的属性。他以女性为尊,却无法控制自己对男人的爱恋。同时具有男女二性的阿萨辛同样也有着不同的性格:他有时温柔似水,有时粗暴如狼,他爱护女性,从来不会与她们为敌,但是看见过于维护自己所爱的人的女性,他又会野性大发。阿萨辛,一个神秘的人物,没有人可以摸透他的心思,除了——牡丹。
牡丹原名叫阿拉木曲比,是洱海越雟部落的王子。父亲阿尤曲比是越雟部族的族长。阿拉木的母亲长得非常美丽,深得父亲的宠爱,而且是外族女子。当初部族的所有人都反对阿尤娶那女子为妻,阿尤却宁愿背叛族人也不愿放弃那女子。
在阿拉木 10 岁的时候,母亲病逝,父亲陷入悲痛,此时阿尤已经是一个傀儡族长。阿拉木长得如母亲般秀美,也继承了母亲的聪慧。母亲从小就教他读书,还给他讲许许多多阿拉木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的事,这让阿拉木非常向往走出这大山,到母亲提到的地方看看。母亲死后,阿拉木变得沉默寡言,每天都抱着母亲带来的书籍,埋头苦读。而父亲阿尤因为儿子长得极其相似妻子,竟把他当女儿般疼养。阿拉木大概也是过于思念母亲,竟然不自然地将自己想象成母亲的样子。久而久之,阿拉木便如母亲,温柔,善解人意。阿拉木越是思念母亲,越能体会到女性的美,他开始向往自己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性。但是,他却非常苦恼自己的男儿身。
皮逻阁提前统一南诏六国的战争中,阿尤等被掳。唐兵趁机进入越雟,大肆破坏。因为听说阿尤很宠爱过世的妻子,士兵们纷纷抢着撬开皇后的墓企图盗取陪葬的物品。而阿尤为了保住妻子的墓竟然向唐兵下跪!这让阿拉木愤怒,他恨那些士兵也恨父亲,他觉得他今天才知道父亲是如此的人,总有被欺骗的感觉——他的母亲被欺骗了。
唐兵看着阿拉木美丽,竟以为他是女孩,带回军中却发现他是个男的。唐兵们很吃惊,接着是一顿打骂和侮辱,阿拉木恨不得在此刻死去。此时却被领兵的严正海看到,他把阿拉木带入营中,惊讶地发现这个人博学多才,遂将他留在身边。阿拉木随着严正海到了中原,后来又随严正海引退回他的家乡武汉。阿拉木处在这陌生的环境中无所适从,除了严正海,别人都以异样的目光看他。他们除了让他讲讲外面的故事,作作诗之外,什么都不让他干,也没个说话的人。阿拉木觉得自己像陷入了无底的深渊般一个人孤零零地忍受寂寞。他便时常一个人到人迹罕至的野外,唯有从自然里,他才能听到公平亲切的声音,阿拉木却更加思念母亲。
就是这个时候,阿萨辛正与云传教到武昌某村落,当阿萨辛说到女性至尊时,阿拉木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当阿萨辛提到阴阳合一时,阿拉木释怀了,他终于得到了释放——原来自己真的也可以入女性的品行,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原来真理在这里!当阿萨辛呼召众人,大家都非常奇怪地看着他没有人出声。唯有阿拉木走出来,俯伏在阿萨辛面前,尊称他为“真主”。阿萨辛被阿拉木感动,很想纳他进红衣教带在自己身边,然而红衣弟子不能为男子却是自己定下的律法。于是,只答应第二天半夜接阿拉木走,让他在家里等候。
那天晚上,阿萨辛给严正海的儿子下令,借他的手将阿拉木施以宫刑。第二天,又佯装愤怒,将严家上下杀个精光,带着阿拉木扬长而去。阿拉木虽然身体疼痛,却第一次看到有人那么在乎自己,不免感动,像找到家一般。他感谢真主如此厚爱他,对阿萨辛更是心中充满爱慕和依恋。
“你知道什么?!”阿萨辛低喝,声音终于失去了高傲不屑。
“教主您心知肚明,不是吗?”
“呵,胡编乱造挑拨离间,你以为有谁会信吗?”
“牡丹的身心永远忠于真主。”牡丹美丽的眼睛充满仇恨与怀疑地扫过叶紫,又归于狂热投向阿萨辛。
“真的吗?”叶紫低首微笑,笑容令身边人都感到心惊胆战:“阿萨辛,你确认我说出一切你还有挽回的余地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严正海的儿子叫...”
“够了!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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