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七十一、死别

    谈话的最终,李忘生同意叶紫带走洛风,实在是因为他在纯阳受尽祁进门下紫虚一脉的刁难。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本来一年多前还在万花与谷之岚相遇相恋的祁进还是被姬别情给坑了一把,知道实情的谷之岚没办法接受现实,祁进也与姬别情大打出手割袍断义,前不久他刚刚心灰意冷地回到纯阳。但是祁进一直对谢云流有看法,放任门下弟子欺负静虚弟子。这样的现状被叶紫挑明,终于让李忘生下定决心,加上叶紫承诺带着洛风去找寻谢云流,一旦有消息便向他回话,心中一直存有和解之意的李忘生这才同意叶紫带走洛风随行。

    “洛风,这是唐大侠的徒弟叶姑娘,接下来我把你交给她,她会带你去找你师父。”看洛风一听见师父亮起来的眼睛,李忘生微笑着介绍:“叶姑娘与我等同辈,是你的长辈,叫她师叔就好。”叶紫闻言颔首微笑,态度很可亲。

    洛风有些好奇地看着对面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师叔,个子高挑骨架纤细,黑色劲装外面套着暗金色外袍,脚踏金边白靴,腰配细长轻剑,用丝带束起长长马尾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细眉凤目,容貌美得英气,乌黑的双眼看着自己,里面满是善意。于是单纯的小道长向叶紫腼腆地一笑,行礼致意。

    叶紫:卧槽那水汪汪的眼睛!好萌!软软的咩咩!被秒杀了!

    背后叶琦菲好奇地冒出双马尾萌神脸,一看洛风清俊飘逸,笑容腼腆,低声对师父说:“(ˉ﹃ˉ)好帅的小哥哥啊....这就是师父你说过的秀色可餐嘛...”

    “= =这孩子...”叶紫才发现琦菲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的。

    第三件事情和李忘生没什么关系,叶紫也就给他大概一说,便招呼着在外面太极广场的几个弟子,带着新捕获的纯阳大师兄上马一路往朝阳峰走。她去那里干什么呢?去找此行的最终目标————在纯阳出家的郁清公主。

    说到底,让她跑来纯阳的最主要原因并不是和李忘生谈谢云流要干嘛,也不是急着现在就把洛风带走,而是她接到了李慕云从东瀛跑回中原向纯阳找郁清公主的消息,联系到郁清公主的身份,她才一溜烟跑来纯阳。

    作为剑网三十大感人任务,当年她没穿越前为了做这个“笑问情缘”任务还专门建了一个纯阳小号。弄清楚背景之后叶紫觉得很坑爹,这两个人的爱情说感人确实感人,但也太无脑太韩剧,照她说,郁清公主和李慕云都是属于纯粹因爱而生、因爱而亡的人,搞得好像跟琼瑶奶奶写的一样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

    李郁清是唐玄宗很小的一个女儿,从小丧母被梅妃江采萍养大,知道梅妃的人自然清楚没有杨贵妃之前梅妃还挺受宠的,连带着小时候郁清也挺受玄宗重视。后来郁清公主爱上了河西节度使王倕的公子王云慕,两人本来都定下亲事快要成亲,结果没想到新城之战因为被出卖,父子两人差点没命,后来被救到东瀛去了。问题上报的人不知道内情啊,只说王氏父子身死报国,李郁清得闻此信,犹如晴天霹雳,伤心欲绝,日渐消沉,又不愿意被玄宗安排嫁给别人,索性跑到纯阳来出家隐居当姑子。

    = =叶紫觉得王云慕的事情很有可能就跟王毛仲或者李守礼有关,但是人父子两个出事的时候她不在,也没法考证。现在接到王云慕跑回中原化名李云慕的消息,又给人发现,其中有一个他当年的旧识杨叶中在神策辰字营做统领,知道李云慕来纯阳的消息,污蔑他为废帝李重茂派回来的叛党余孽,估计她在路上这几天神策已经围了郁清公主那里,只等着李云慕自投罗网。一想到李云慕后来和郁清公主跳崖,叶紫也是醉了,这郁清好歹正牌公主一个,居然不为自己和恋人证明清白,还被一个神策小人就给逼得跳崖,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叶紫走的时候就给高力士提醒过这件事情,公主若是被逼死,杨叶中不用活,高力士少说也得是治下不严之罪。

    她算算自己脚程,心里估摸着高力士的人估计已经在路上快要到了。

    这边叶紫在想事情,那边洛风被她几个同龄小徒弟围观中。洛风从小就在纯阳没有下过山,看这几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同辈装扮各异,叶出尘叶琦菲都是和叶紫一样的金灿灿,叶出尘背着重剑容貌出众,唐无言一身藏青劲装脸上带着面具神秘莫测腰侧挂着千机匣,前面还有和叶紫并肩前行的令狐伤白色披风猎猎,容貌完全不似中原人,心里十分好奇。叶琦菲早上起太早没睡好,山上又冷,这会正窝在叶紫怀里打瞌睡。叶出尘和唐无言表面很客气其实暗地里已经脑洞大开,又是想叶紫和李忘生谈了什么,老李和老谢是不是同YY一样有奸情,又是老妖怪太厉害随便走一趟就拐骗走了纯阳大师兄,又是少年版的小道长穿着南皇看起来像小肥羊一样软萌软萌好可爱......

    完了谁来救救这两个痴汉.....

    郁清公主所住的竹林别院位置比较偏,叶紫不熟悉纯阳的方位,一时间有些蒙,索性直接到朝阳峰的紫霄宫想去找上官博玉询问,等进了紫霄宫正殿,上官博玉不在,殿里静静的,飘着一股子药香味,中间一个瘦削的小个子在摆弄丹炉炼丹,看见叶紫迈步进来抬头疑惑地看她:“你是何人?”

    “我来找灵虚子上官博玉,他不在?”嘴上问着,心里刷拉拉过滤信息,这人是谁?“神策围了郁清公主的别院,我是想来找人问情况的,你是?”

    “哦?禁军和神策军起冲突了吗?”那小个子翘翘嘴角小胡子,眼睛一转,指着门外右侧对叶紫笑道:“我是灵虚子大弟子王阳。唉,这几天纯阳确实不太平,看来想专心修道也不行了。公主事大,我只知道炼丹不便给你说,你去东边那间偏殿吧,负责照顾公主的女官上官悦在。”

    “多谢。”叶紫利索地拱告辞手,转头便往偏殿找上官悦。

    陈玄礼和上官悦两人正在争执,上官悦正一脸怒色地叱责:“什么圣命难违!公主的别院都被包围了你还说什么稍安勿躁?”“神策军包围密林别院,就是想给外界放风——这个叫做引蛇出洞,你太急躁了恐怕上当啊!”陈玄礼无奈地揉着眉头给她解释,结果上官悦更怒,正要跟他吵,突然见一个陌生人走进来,正是叶紫。

    “陈公,我是高将军的朋友,前来解决公主之事的。”叶紫开门见山不跟他们废话:“此次包围的神策军并不是奉圣人之命,而是杨叶中想要通过公主引诱李云慕入网,捉拿李云慕邀功。高将军已经派人前往马上就到,我先来解决公主被围之事。现在怕是李云慕已经被神策包围了,请二位速速前去救助!”

    “什么?!”

    “什么?杨叶中真是胆大包天!”两人俱是一脸震惊:“竟敢假传命令!我等这就去神策救李云慕,劳烦姑娘去密林别院探视公主,沿这条路上后山,在第三个路口左拐穿过松林就是别院,禁军在神策还不能如何。”

    “右金吾卫并不在陈公号令之下,二位前去带上在下的弟子。”叶紫和两人走到前面系马的路口,向唐无言和令狐伤一招手:“你们两个跟着陈公和上官女官一起去救李云慕,捉拿神策叛党统领杨叶中,遇见反抗者,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务必保证二位安危!叶出尘你就先留在这边看着琦菲,她还没睡醒。”

    “是!”

    “是!”

    纵马沿着路绕了半天终于找到密林别院,叶紫翻身下马,把赤蛇系到院门口那颗很粗的松树上,拍拍马脖子,踩着石路走进小院。院子虽小,却是两进两出别有洞天,她走进外院没有看见郁清公主的身影,只见一个穿着道袍仙气飘飘的道姑坐在石台上打坐,容貌还算年轻,一头长发却已经灰白,见她进来睁开眼看过来,目光很不客气。叶紫心道这就是那心系吕祖的何潮音。

    “何仙姑。”叶紫十分恭敬地向她深深鞠躬行礼:“请问公主何在?在下要求见公主。”

    “哦?可又是代那李慕云求情的?”何潮音眉毛一拧,面色不虞,语气尖刻道:“那忘恩负义之徒当年不辞而别,令我小徒伤心欲绝,如今恬不知耻居然还敢来求相见?春秋大梦!不见!”

    还没说什么呢就脑补,叶紫见她一上来就劈头盖脸抱怨,心里也不高兴了,但脸上没有一点点表现,还是有礼而温和地笑着说:“仙姑,我并非是来为李慕云求情的,而是要找公主谈正事的。但是既然说到李慕云,不妨给仙姑提一提,现在神策已经围了公主的别院,虽然有禁军把守公主没有事情,但是想来那李慕云估计活不成了。我已经派人去救,不知来不来得及救他一命。”

    “那小儿……不,李慕云……死了?”何潮音闻言呆了半晌:“不,不会的...”

    叶紫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带上一丝不耐烦,她半蹲下从荷花池中捻出一颗纯黑的石头,原本是任务中何潮音用来考验,不过是为了忽悠玩家去给吕祖送信罢了。干涉徒儿感情不说,这种要紧关头还想着怎么和吕祖通信,何潮音也不过是自己口口声声所说的那种可怜人。想到此,叶紫声音转冷:“仙姑想必觉得自己拦住不让公主见李慕云没错,天下男儿皆无情对吧?若是在下不说李慕云要死了,仙姑怕是要刁难在下,要把这黑石头洗白,再为仙姑给那山石道人送信,若是做不到,公主和李慕云两个有情人就不得相见,是吗?”

    “你...你怎么知道!”何潮音的心思被一语道破,大惊道:“我没做错!一片痴心有什么用,天下男儿,皆是负心之人!”

    “可是李慕云现下怕是要死了。”叶紫冷冷地也不笑了,修长的手指捻着那颗石头像端详艺术品一样,忽然猛地发力,那石头传来一阵啵啵哔哔如同爆竹般的轻响,竟然被内力剥去了整片外壁,露出光洁雪白的内芯。叶紫向何潮音扫去冷淡的一眼,丢下话再没管呆站在原地的道姑挥袖往内院走:

    “哼,为了一己私欲、一己私情,硬生生拆散一对有情人,大名鼎鼎的何仙姑,也不过耳耳!”

    且不说这边叶紫进了内院跟郁清公主碰面,另一头如入无人之境的令狐伤和唐无言,杀掉杨叶中给李慕云报仇,救下李慕云却发现他一身重伤,又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拖了很久,怕是药石无医,因为迫切想要见公主才让他吊着一口气努力保持神志。令狐伤不明情况只从言辞中得知李慕云似乎与公主有情,但这个任务唐无言当初可是用纯阳号做过的,故而见李慕云这个样子心头十分沉重。他在令狐伤的帮助下将李慕云背到自己背上,听见李慕云断断续续地喘着气:

    “咳咳……我不行了……公主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很伤心。咳咳……”

    令狐伤一手稳在他后背上给他输送着内力,维持他的心脉不断,一边和唐无言保持同步的速度向密林别院的方向飞奔。李慕云却不肯消停,硬是从怀里掏出一颗晶莹夺目拇指大的红色珠子向身前的唐无言伸手:

    “咳……这是当年我准备送给她的信物,西域的相思种,可惜我不能亲手交给她了...”

    “闭嘴,不要说话!”唐无言继续轻功向前沉声打断他,带着怒气压低嗓音:“既然那么想见她就亲手交给她,现在死了就是懦夫,少说两句留着口气吧!”

    逆着寒风,别院终于在视野中不断接近,无视院门口聚集起来疑似正在交涉的神策军官等人,令狐伤拿着陈玄礼给的令牌直接晃了晃,两人就闪身窜进院子,直向里面狂奔进去一边高声叫道:

    “师父,人带来了!”

    “云哥,云哥!云哥你怎么了!”一见唐无言背上气息奄奄的李慕云被叶紫接下来扶着胳膊,郁清公主完全抛开端庄的样子惨白着脸扑过来连声呼唤,却不敢碰到他们,唯恐加重李慕云的伤势。

    “...咳,清儿,我不行了...”叶紫输入的浑厚内力让李慕云勉强好了几分,他如同回光返照似的被唐无言和令狐伤架着,颤着手将那颗晶莹剔透的绛红相思种往郁清公主的面前递。郁清看着自己心上人被血几乎染透的凌乱模样和颤抖的青紫嘴唇,眼泪扑簌簌地落着,接过那颗相思种:“云哥...你真傻!这里已经被神策军重重围住,你为什么要来送死?”

    “家....已经不再是我的家,国也不在是我的国,只有你....只有你,清儿,我不能失去你,就算丢掉性命,我也要来见你。”李慕云脸上挤出一个衰竭般的笑容,眼睛却亮晶晶的,专注地凝视郁清仿佛要把她的容貌刻在心上。

    “不!云哥,你不能这么傻!你要好好活着,我会一直等你的.十年、二十年、我会永远等下去。”郁清公主狠狠地咬住嘴唇,抹去脸上纵横的泪水,忽而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绽放明丽的笑容:

    “云哥,你还记得以前我唱给你听的小曲吗?”

    “记得....我当然记得!”

    “我唱的好听吗?”

    “好听!清儿唱的都好听....”

    “云哥,你闭上眼睛,清儿现在就唱你听。”

    “莫问痴,雨打花落问花可有忧

    莫问恨!刀光剑影问剑几曾愁

    莫问情!怕一夜白了少年头

    莫问剑侠情缘是否不堪回首不堪留...

    我笑风踏步江山江山在我手

    我笑云浪迹天涯天涯在小楼

    我笑君愿一生不死的等候

    我笑英雄弯弓射雕有泪欲留泪满首.....”

    歌声直入云霄婉转动人,句句啼血,动人心弦。

    叶紫却顾不得感动,趁着郁清公主唱歌,冲唐无言使眼色,做出无声的口型,意会的唐无言把李慕云渐渐失去温度的身子悄悄地交给令狐伤,自己掏出了子母爪。

    “问生死相许为情为缘来相守!”唱完最后一句,郁清公主转身向身后的悬崖绝壁纵身一跃————被唐无言一个子母爪拉了回来。

    李慕云死了,郁清公主却没来得及殉情。

    “你是可以去陪李慕云死,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李慕云的冤屈怎么办?养育你长大如今身在冷宫的梅妃怎么办?你死了疼爱你的父皇会如何?郁清公主,清醒一些!”叶紫几乎是疾言厉色地对神情恍惚的郁清公主叱责道:“这世界上不是只有爱情的!你贵为公主也不是为爱而生的!至少你也要留着自己的命为李慕云洗清冤屈吧!”

    “...云哥是被冤枉的....”郁清公主没能顺利跳崖殉情,两眼目光涣散,嘴中喃喃重复着叶紫的话,看见被令狐伤架着已经阖眼长逝的李慕云,才回过神来,状若疯癫一般直直扑上去夺过李慕云的身躯死死抱在怀里,泪如雨下,惨呼一声:“云哥—————!!”

    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十四病,相思病最苦;

    有美人兮,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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