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皇上你威武雄壮4

    云昳站起来,掐住明澜的脖子把她推到墙上:“我对你不曾有半分背叛,你辱我伤我我都不计较了,我卑微如斯,却换你设计陷害!明澜你告诉我,我重活一世,我连一句解释也要不到!”

    明澜:“咳”

    云昳:“那我就如你的愿。”力气越来越大,窒息感排山倒海的涌来,嗓子像被小刀一寸寸割拉着,整个脑袋发胀发晕,眼睛无知无觉的流下泪来。

    你不甘心,其实不甘心的是我,我以为我报仇了,结果到了我发现我原来是个煞笔。

    煞笔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还委屈呢?姑奶奶都要被你玩死了。

    明澜苦涩一笑:“再见,愿你千秋万代。

    明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旧的床上,同样破败的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门是紧掩着的,窗外的冷光透进来,门外也能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以为自己要嗝屁了,没想到还活着。

    她强撑着坐起来试着去推门,推了几下没有推开,门在外面被锁上了。

    明澜沙哑的喊了一声:“有人吗?”

    外面细碎的脚步声顿住了,接着门上有一阵锁子被捞起来的声音,门从外面被打开,一个穿红头尖靴的太监站在细碎的阳光下冷冷的看着明澜:“你可真是会消磨时间,这一昏迷就大半天。”

    明澜问:“这是什么地方?”

    太监王根答:“承露宮。”

    承露宮从不承露,这三个字是皇宫中最孤独的存在,它虽不似掖庭那般打打杀杀鬼哭狼嚎,但是也是一个进来了就很难再出去的宫殿,冷清的日复一日,虽与流昭殿隔的并不远,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里住着的都是曾经太上皇打发在这里的妃子。

    太上皇是一个很想法有的皇帝,他在位时皇帝做的一塌糊涂,沉迷占卦卜算,觉得当皇帝不如飞升,四十多岁在皇宫外建了个仙道宮,将皇位传给儿子后,断绝七情六欲,自个跑去逍遥了。

    而这些女人依旧被长久的遗忘在这里,或许直到死都不会再踏出这里半步,云昳能想起这个地方并且把自己送进来,也是非常的煞费苦心了。

    明澜又哆哆嗦嗦的走了两步。

    王根觉得她举止太夸张,冷笑道:“你可得了呦,这走两步还哆嗦起来了,到了这地方都不知好歹,那可就剩一条路了,死路。”

    明澜望向门口,望了一眼这深宫内院,知道自己逃出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他又想把自己囚在这里一辈子。

    明澜的怒火一点一点的窜上心头,比怒火更加让她心灼的是铺天盖地的无可奈何。

    天道真的是十分不公义,既然上一世让他大仇得报,为何这一世又将自己打回地狱,将曾经走过的路再屈辱的走一遍,好一个天之骄子!自己就永远也斗不过他么。

    “艹。这要我如何甘心。”

    王根瞧见明澜的眼神,心里有点发虚,在皇上下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命令后自己也很是不解,一般宫女犯了错或者降职或者打杀,将一个宫女单独关起来还是从没有过的事儿。

    皇上下命令的时候,那个咬牙切齿的神情也是令他格外费解,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宫女究竟是跟主子有什么渊源。

    王根揣着袖子道:“呦呦呦,怎么着,咱家说的话你就这么不乐意听,咱可告诉你听,咱就没见过这种待遇的,你别不知趣。”

    这个宫女被皇上囚在这里这件事很是蹊跷古怪,在没搞明白什么事儿之前他也不敢有什么太多的动作。

    明澜扶着墙走到院子里,这是一个废的不能再废的院子,堆满落叶的街道冷冷清清,寒鸦凄切,就连那太监聒噪的声音也难以打碎这死一样的宁静。

    明澜的手紧紧的攥着袖子,那已经穿习惯的宮裙此刻格外的绊脚,她以为这几世的历练已经将她打磨的心平气和,谁料如今依旧是戾气难消,心底最深处的嗜血被勾了上来,她恨不得对着太监的脑勺来一下,然后将这里付之一炬,来个同归于尽。

    可是这里的火即便烧的再大又怎么能烧到流昭殿。

    太监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性命正在被明澜拿在手上斗量着:“你的活动范围不许超过这个小院,你这一个人住一个小院也实在是太浪费,但也只好这么将就着来了,你看到角落里堆放的药材了么,将它们分好类研磨成粉,我隔三差五的会来瞧一瞧,这药虽说不是多珍贵,但也是不允许胡闹的,这药粉里面要是掺杂一点别的东西,或者是有药疙瘩,我可不饶你。”

    明澜问:“就这些?”

    王根皮笑肉不笑道:“呦,您还嫌少呐,今个把这活儿干完了我就算你勤快了。”

    角落里堆的药材有黄芪、杜仲、当归,还有几个大药罐药杵,太监在旁边简单的嘱咐几句,说有的药材已经晒过了,直接捣就是,明天一大早他就会来拿,让明澜别偷懒。

    这死太监说的不错,这活儿是果真不轻巧,角落里堆的那一堆明澜从傍晚一直捣到深夜还未弄完,她的手开始发酸发麻,偏偏那堆药材个个是冥顽不灵,不识敲打,越捣越多的样子。

    明澜发觉自己慢慢的浮躁焦灼,于是她倾听着捣药的声音,一下一下,让这一声声沉闷而枯燥的碾磨声碾过自己的心境,试图将自己的心碾的坦荡些。

    天渐渐放晓,明澜一夜未眠,手里的活儿还未干完,就听到院子门口有脚步声,明澜抬起头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年纪不大,顶多七八岁的样子,虽说有点黑糙,但五官端正,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从他的身后走出来一个宫装女人,那女人年龄约有三十上下,身上穿着有些破旧的盛装,头发梳的光鲜,虽然一根金钗银饰也没有,却还是在耳后别着一束黄花,面容憔悴,但是依稀能看到曾经的绝代姿色。

    女人冷冷的看着自己,居高临下道:“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明澜蹲在地上脚麻的已经动不了了,动一动就跟戳了笑穴一样,麻痒的“五内俱焚”,明澜道:“参见……娘娘?”

    不知这娘娘是什么来路,瞧她这打扮该不会是这承露宫的“土著居民”吧。

    娘娘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幽幽开口:“我倒是从未见过你。”

    明澜:“新来的。”

    娘娘问:“你是小皇帝的妃嫔。”

    明澜:“不是。”

    娘娘的眼睛在她的院子滴溜溜转了两圈:“且不管是什么,这承露宫的规矩,新来的要每日孝敬本宫,你这里可有吃的?”

    这女人一来便气场十足的给自己下马威,结果就是来要个吃的。

    明澜已经确定了,她应该是先皇丢在承露宫的罪妃嫔,这里的奴婢伺候不周到或是墙倒众人推,结果连口饱饭都吃不到。

    明澜别说给她吃了,到现在她连一口水都还没有喝上,怎么能救济她。

    明澜:“娘娘我这里没有,不如等我有的时候我再去主动孝敬您。”

    娘娘不信,她眯起眼睛:“你这水灵灵的,怎么会没有吃的,莫非是在戏耍本宫。”

    明澜:“娘娘若是不信,可以进来瞧一瞧。”

    娘娘道:“你这是什么地方,一股臭气熏天腌臜的药臭气,本宫怎会进。”

    明澜心里发笑,这都被打发到冷宫了,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明澜:“那就恕招待不周了,娘娘要是愿意在门口站着也是可以的。”

    娘娘脸色微沉:“你真是大胆。”

    “呦,我当这是谁?原来是杨修媛,杨修媛可真是勤快,一大早就来逛园子。”

    红色宫装的女人扭过头去对着残花败柳的暗影处露出一个冷冷的讥笑:“秋日觉少,昭仪姐姐不也这儿么。”

    明澜暗想,这些女人被打入冷宫后未曾褫夺封号么,即便没有褫夺封号,如今云昳当政,这些太上皇的妃子也不该这么叫了。

    还有,这浓浓宫斗即视感是怎么回事,果然,宫斗不分场合,有女人的地方就能斗起来,想必是在外面没有斗够,进来了还要继续,果真是生生不息。

    阴影中走出来一女人,这女人穿的较为破败,姿色比杨修媛还要胜过三分,但是冷傲的气质却不遑多让,尤其是眉心一点朱砂更添冷绝,似春水刀削寒冰的孤绝,往明澜这里冷冷一瞧,明澜觉得自己要被她的眼刀杀死了。

    明澜的心微微荡漾了一下,美人果然不分男女,只要是美人,人人就爱瞧,明澜突然非常嫉妒那太上皇,这厮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自己没有能力处理家事,遇到问题,就往冷宫一扔了事,到后来干脆自己跑了,这么多美貌的女人全都在冷宫中度过残生,简直是作孽。

    那“昭仪”道:“杨修媛入宫这么久了,越发没大没小,这园子岂是你随意走动的地方。”

    杨修媛嗤笑一声:“臣妾规矩守的紧,倒是昭仪姐姐前些日子刚因不守规矩被掌了嘴也不在屋子里歇息,若是落下什么伤那就不好了。”

    那冷美人道:““这般伶牙俐齿真是惹人厌恶,小心哪日嘴贱获罪,别怪姐姐没有教导你。”

    这两个人是疯子吧,明澜想。

    就在两个人站着你一言我一语时,那黑黑的小太监偷偷走进来蹲在明澜身边,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张饼递给明澜,小声道:“你是不是也很饿了。”

    明澜低头看着这小太监,这么小的小孩就入了宫,说不可怜的都是放屁,但见他双眸清凉,并未被这皇宫尘染多少。

    明澜接过撕下一小半,又将剩下的还给他:“谢谢这位小公公,小公公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我没名儿,他们叫我黑胖。”

    明澜笑道:“哦,那些娘娘每日都会那样吗?”

    黑胖:“嗯,她们一直都这样疯疯癫癫,不过没关系,她们都这样乱来的,只要不说出什么太过大逆不道的话没有人理会她们,但是隔三差五的就会有尚仪局的人来,那个时候她们就又会很乖。”

    明澜道:“哦。”

    黑胖将自己的饼撕下来一块,咬了一口问:“你是因何获罪而来?”

    明澜:“我想来就来了。”

    黑胖羡慕:“这么厉害,那你也能想走就走么。”

    明澜:“……估计不能。”

    黑胖点头黯然伤神道:“也对,这里进来了就很难出去了,你这个院子曾经就住一个女人,因为逃跑,便被尚仪局的人活活打死了。”

    明澜觉得这里会有一个这么小的小孩子非常奇怪,他的年纪别说照顾人了,说不定还要别人照顾,怎么会出现在这承露宫。

    黑胖将其余的饼又分成了三份,一边分一边念叨着:“这块是给杨娘娘的,这块是给陈娘娘的,这块是给许娘娘的。”

    他正不亦乐乎的分着,太监王根领着小太监们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诶呦喂,两位娘娘,你们这一大清早这是干什么呢,尚仪局的大人来了,快快快,那豆子剥了么,诶呦,杨娘娘您怎么又把这身衣服穿上了,被看见了又要挨打,快换身方便的衣服去。”

    王根一来,两个娘娘也不对骂了,丢盔弃甲慌乱的逃之夭夭,世界顿时清净一片。

    王根摇了摇头,看见黑胖根明澜在一起,脸一沉大踏步的走上来,把黑胖往胳膊肘里一夹丢到外面,:“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乱跑,这是你随便能来的地方吗,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下次再乱跑我可不饶你。”

    他说罢又走回来,蹲下阵子用手指头捻了捻药粉,脸上带着未消的怒色:“红泥,你这么长时间,就磨出了这点药粉,莫不是故意偷懒?你可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看到了,就算曾经是娘娘,到了这个地方也是个劳苦命,凭你有再大的心气儿,到了这里也只有认命。”

    明澜觉得这厮的唾沫星子要溅到自己脸上了,伸出手在脸上挡了一下。

    王根看见她那双白白嫩嫩的手,忍不住又讥讽道:“你这进宫几年的时间都是偷懒惯了吧,一双手竟比大小姐的还要白嫩,把你关在这里也不活该。”

    明澜:“公公教训的是,红泥罪恶滔天,必定会在这里好好反省。”

    王根见她乖巧,便也不再多骂,吩咐人将药粉带走,嘱咐她道:“尚仪局的人马上就到了,这里不比外面,可要当紧着说话,少听,少看,跟你没关系的可千万别管,自己的小命才是要紧的。”

    明澜:“多谢公公提醒。”

    王根带着太监们匆匆离去,过不多时,明澜听见了外面传来怒骂之声。

    不知道谁在被挨打,明澜向外走了两步,被一个眼生的年轻太监拦住:“陛下吩咐,你终生禁足在这院子中,哪里也不许去。”

    果然外面的声音弱了下来,半柱香后,她从门口远远的看到几个侍女扶着面颊红肿的女人往内里蹒跚的走着,看样子像是陈“昭仪”。

    明澜问年轻太监:“她是犯了什么错。”

    太监道:“犯错不犯错的,哪次尚仪局的人来了不挨打,你可当心点,千万要小心,也就你运气好,皇上让你单独禁足在这里,否则不定哪日也要遭殃。”

    明澜想起磨药粉的时候留了一些,里面有白芷、活血珠粉有地鳖虫尸,便将它们各取一些添水细心的捣成药泥包好分成两包:“公公,这里有没有被打了不能上药的规矩。”

    太监道:“被打了一般不会有药,但是也没说不能上药。”

    明澜将两包药递出去:“我不便出去,劳烦公公把这药泥给那陈昭仪。”

    太监接过去将其中一包塞进自己怀里道:“她叫做陈德水,哪里还是什么昭仪,如今新皇登基,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人了,她自个儿疯疯癫癫没轻没重,你说话可不要没把门,得了,我就去跑一趟。”

    明澜道:“多谢公公,看公公面善,一看就是好人,以后定能飞黄腾达……”

    太监叫道:“呔,乱说话,你们把我们王总管放到哪里了,算了,我这就去送药了。”

    到了第二日,明澜一起来就看到了陈德水站在自己的院子门口,她的脸还肿着但是比昨天好多了,一直踌躇着没有进来,想是王根嘱咐过,自己这院子是重禁区,不许人进。

    明澜起身走出去:“娘娘好些了么。”

    陈德水:“药是你给本宫的?”

    明澜:“娘娘可觉得可管用?”

    陈德水:“你为何要帮我,我与你素不相识。”

    明澜:“……帮就是……帮了?我也不知为何。”

    陈德水约莫是个缺心眼,她冷哼一声:“这宫里这么多人,你偏偏来帮本宫,莫非是在向本宫投诚?还是说有什么不怀好意。”

    明澜又想把药要回来了,她忍了忍笑道:“没有,只是帮就是帮了?哎,算我手长。”

    陈德水又冷哼一声,转身从后面抱出一只活生生的鸡丢进了门里:“多谢你。”还没等明澜反应过来,她就扬长而去了。

    明澜被吓了一跳,看见地上那只惊慌失措掉了一地鸡毛的瘦鸡,心想一激动,莫非有肉吃了?

    明澜抱鸡回去的时候又忍不住想起陈德水那句“你为何要帮我。”

    这句话,何其熟悉,曾经,云昳也说过一般的话。

    那还是明澜第一次见云昳,那个时候云昳还不是通天彻地的教主,也不是什么神通广大的人,他是外族小弟子,年纪还小,才沧溟地界不久处处遭到排挤和欺辱,可怜的惨绝人寰。

    正逢自己从后山飘过,看到他被一群魔物拳打脚踢,当时欺辱的实在有些过分,眼看就要闹出人命了,明澜随手就救了他。

    云昳当时问她:“为何要救我?”

    明澜立于云端,被他问的一怔:“救便是救了,哪有什么为什么。”

    云昳:“沧溟教是魔教,这里的人都嗜血残暴。”

    明澜:“胡说,沧溟教怎么会是魔教,这里有花又有草,是沧溟仙境。”

    云昳:“长老高高在上,对您而言自然是仙境,可对弟子来说却是人间炼狱,他们只会袖手旁观,你是唯一一个来救我的,长老既然怜悯我等,为何不彻底解救我等。”

    明澜思考了一下:“我并非怜悯你,只是我看见一条狗也会顺手救的。”

    这句话说出来,是个人都要生气,云昳却笑了。

    云昳擦了擦嘴角的血,笑道:“众生皆苦,大能者视我等为芥,长老独僻善。”

    现在明澜想想,云昳后来能干掉她是非常合理的,就在她只知道吃喝玩乐毫无建树的时候,云昳作为一个小屁孩儿打的禅机她就已经听不懂了

    后不知二人关系何时走近,又不知何时变成变成仇敌,她只知道曾经云昳对自己说生生世世都不会背叛自己,结果转头就覆灭了自己。

    现在想想,真是,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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