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炎的白脸黑如锅底。
姜妙没搭理他。
这就生气啦要让他知道, 严赫是怎么从背后抱着她,托着她手臂指点她瞄准和射击的技巧,故意近距离发散荷尔蒙, 他还不得气成河豚
“从回到家,看到你的信息,我就开始练习射击了。”姜妙说。
其实公司里以前的安全培训里也有射击课, 但姜妙以前总觉得生活在高密度监控的首都星,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危险,何况她还有一把子力气, 就没怎么认真练习,射击技术稀松平常。
但这次不一样了,贺炎在国会山都开杀戒了。国与国之间的事, 不管你是什么人, 一个人作为个体, 都太渺小。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危险。
所以姜妙从看到贺炎留下的讯息, 下了决心要去找他的时候,就开始把射击练习又捡起来了。
“国安局的人可能长着猪脑子。”姜妙终究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他们派严赫贴身监视我,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贺炎眼中才露出一分喜色,姜妙又一盆冷水泼下来。
“觉得我对着那张脸会很开心地对他敞露心扉吗还对我用美男计”她磨着牙说,“分分钟想打爆那张脸好嘛。”
贺炎“”
贺炎额头微汗。
姜妙想打爆的当然不是严赫本人, 严格地讲,严赫在贺炎和姜妙的事件中根本是个受害者。姜妙真正想打爆的,当然是顶着严赫脸的贺炎。
当时姜妙开始练习射击, 在虚拟情境里设置的“目标”就是“严赫”。一枪抢地把“严赫”爆头,对当时的她来说,真解压。
不过没两天,严赫也进了多功能室,看她在练习射击,顺手也戴上了贺炎留下的虚拟头盔。
一进入虚拟情境便看到“自己”身上中了七八枪,汩汩流血。最后一枪才爆了头,红白相间的脑浆喷了一地。
严赫“”
在严赫的抗议下,姜妙把虚拟目标的脸马赛克了,出来就是个无脸怪。
严赫便指点她枪法,她下了苦功,短短一个月,命中率大大提高了,有了点专业人士的架势。
当然这也是她和严赫“感情突飞猛进”的重要过程。这个过程开展得十分自然渐进,对严赫本人和监控者们来说,相当具有说服力。
而且同样作为军人,严赫自身的技术和指导水平都相当不错。贺炎看了会儿,发现姜妙握枪和射击的姿势基本没有什么错误可以指摘,所缺的不过是熟练度而已。
就是他自己去教,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水平了。他想借着这个事跟姜妙亲近,竟然无从下手。
真令人恼火
“所以后来主脑是怎么个情况”练习完,姜妙摘了头盔问,“主脑被释放了吗她没疯”
埋头练习了两个小时,总算跟跟他说说话,聊聊天了。贺炎松了口气。
“没疯。时间的概念对她和我们完全不一样,她虽然被禁锢着自由无法向外界传递任何信息和指令,但她可以接收到外界的一切信息,亲眼看着这么多年以来人类的发展,所以也并不寂寞。”
“那个李萍脑呢”姜妙追问。
“主脑被释放的第一瞬间就抹消了李萍的思维逻辑。”
姜妙问“你怎么能确认”
贺炎回答“主脑被释放出来后,我跟她进行了短暂的精神链接。”
跟主脑精神链接
姜妙此时怎么看贺炎,怎么不顺眼
她强压住要溢出天际的羡慕嫉妒恨,酸溜溜地问“你们沟通了些什么”
贺炎不明白为什么姜妙突然眼神变得像刀子一样,但他在她面前莫名发虚,老老实实地说“很多。”
“我们这边只是怀疑主脑被禁锢,但并不知道这是李萍干的。这些都是主脑告诉我的,她将当时的影像资料都传输给我的大脑,我算是亲眼见证了所有的一切。
他叹息“李萍这个人”
“她是个变态。”姜妙吐槽,“也许她小时候遭遇过什么的确令人同情的错待,但她成年后无差别仇视所有人。而且照你说的,凯瑟琳、她生父、祖父的暗杀应该都是她干的。这个人已经完全变态了。”
“我跟我妈研究过那个臭名昭著的生育法,不分男女,满十八岁必须开始生育。这还不是最可怕,最可怕是生育伙伴强制配对,只看基因不看人,个人意愿完全抹杀。打着优化基因、增长人口、挽救人类的口号,一点点人权都没有。根本是用男女平权掩盖了它和黑暗时代一模一样的本质。只不过黑暗时代是女性的黑暗时代,那四十多年则是男女一视同仁地遭殃。”
“是的。”贺炎点头,“主脑告诉我,生育法执行了四十年,各地频频爆发抵抗运动。后来李萍也扛不住压力,终于取缔了这部恶法。但李萍并不甘心,她后来禁锢了主脑,将自己的意识上传,企图代替主脑对整个社会进行操纵,但”
姜妙叹气“但主脑一定有数不清的安全协议对不对,李萍脑也绕不开那些安全协议,她的思维逻辑只能和无数安全协议妥协,寻找漏洞。所以现在吉塔就变成了这样。”
基因配对依然是有的,但是人权也要保障,于是就变成了多人交互配对,小范围内有自主选择权。
但是李萍脑不断的操控舆论,向整个社会灌输李萍的价值观。
李萍的价值观是什么呢她反正肯定是不可能有家庭观和亲情观就是了。反社会人格能被主脑的安全协议抵消掉就已经是万幸了。
在枪械训练室的一番交谈给了贺炎错觉。晚餐他卖力地表现,精心烹制了姜妙爱吃的菜肴。
姜妙又不是那种跟自己过不去的傻子,她自然吃得很香。
贺炎就更有信心了,放下筷子想打开话题“一直没跟你说,这道菜是我母星的风味。后来我有条件可以学习烹饪了,就先学了这道菜。”
他说着,激活了一个星图“这是纳什共和国的γ象限,我的出生地就在寒川星系的”
姜妙咬着筷子,左手伸出,在星图上“唰”地斜斜一划再一抓,关掉了星图。
“跟这次行程无关的无用信息,不必跟我说。”
姜妙并不想了解贺炎这个人。他是谁,在哪里出生,有过什么经历,她并不想知道。
知道越多,牵绊就越多。
在面对严赫的时候她就有这种感觉。要不是因为反监控了严赫,清楚知道那个男人也是在和自己做戏,单凭她对他的过去的了解,实在很难把他当成陌路人。
而她所知道的关于严赫的过去,全都是贺炎告诉她的。
愈想愈是可恨
姜妙离开了餐厅,贺炎挫败地叹息了一声。
但他晚上还是不放弃地敲开了姜妙的房门。
“干嘛”姜妙堵在门口不让他进去,警惕地看着他。
王八蛋不是又想勾引她吧他虽然长得好看得不行,但在见到睿睿,亲眼看到他平安无事之前,姜妙没有跟任何人春风一度的谷欠望。
“有睿睿的消息,”贺炎低声说,“要不要一起看”
姜妙“”忍气吞声放了这个卑鄙的家伙进了屋。
贺炎终于进了姜妙的卧室,他不敢磨蹭,激活了光屏,输入了密码,打开了一个加密的数据包。
“不方便即时通讯,只能这样。”他解释。
数据包里是一个视频,视频打开,睿睿胖嘟嘟的脸蛋一出现,姜妙差点就哭了
她捂住嘴,泪眼婆娑地盯着屏幕。
睿睿并没有惊慌失措或者恐惧害怕的样子,相反,他还挺开心的。视频里时不时出现一个男人的手和声音哄着他玩。
“睿睿真棒”
“睿睿到大伯这里来。”
“睿睿要吃这个吗”
睿睿拿到了零食,咯咯咯地笑。
男人抱着他,说“跟爸爸妈妈打招呼,跟爸爸妈妈说,睿睿很安全,很开心。”
“粑粑麻麻,”睿睿吃得腮帮鼓鼓,导致发音不清,“坠坠很安船,很嗨身。”
“吃东西就不要说话啦”姜妙着急,“小心噎到”
贺炎低低地“咳”了一声,提醒她“这个只是视频。”并不是即时通讯。
视频播完,画面停在了睿睿的侧脸,抱着一桶婴儿磨牙零食,啃得正开心。
姜妙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贺炎立刻将姜妙搂到怀中,温声安慰“别哭,别哭,他真的很安全。你看到了,他被照顾得很好。”
“王八蛋”姜妙哽咽,“他还这么小,很快就会把我忘了的”
“不会不会。”贺炎耐心地告诉她,“我走的时候备份了家里的监控视频。那边我也嘱咐过了,每天都会给他看你的影像,他不会忘记的。”
姜妙“”
准备得这么周到,感觉更可恨了
她抹干眼睛,推开趁机占便宜的贺炎,质问他“视频里的人是谁”
看着像是挺会哄孩子的样子,不知道可靠不可靠。
贺炎说“是我养兄。”
养兄这个少见的词令姜妙一怔。
贺炎语气平静但快速地说“我很小的时候父母意外去世,流落异星好几年,后来被我养母收养。但我跟你提过,她也很快去世了。所以,我是我养兄养大的。”
他怕姜妙反感,不敢再多说,只寥寥几句勾勒个轮廓,便闭了嘴,只说“他很会带孩子,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人。”
短短几秒给的信息量很大,姜妙猝不及防便被灌了一耳朵。
她忽然贺炎曾经提起过,在他的生命中曾经有一位对他非常重要的年长女性,她给了他幸福美好的承诺却很快就去世,使他的期盼成了水月镜花,从此觉得美好的事物很容易转瞬即逝,于是不敢轻易许诺,更不敢期盼明天。
所以那些不是严赫的,而是属于贺炎的吗
像是一块拼图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仅有线条的轮廓不仅有了面孔,也开始有了深度,立体、丰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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