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在讲完当天三个课时的课程之后,玛卡便又匆匆回到了布莱克老宅。眼下布莱克的症状还在不断加剧,正是分秒必争的时候,可没什么闲暇任他挥霍了。
刚一进门,他便径直往地下的魔药制备室走去,一直到深夜才出来找点东西填一下空瘪瘪的肚子。
在之后的几天里,他一直都在霍沃兹和布莱克老宅来回奔波,所以每天中午的一段补觉时间,便显得尤为珍贵了起来。
数日后,玛卡在魔药制备室中,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蒸发皿,等待着里面的液体一点点地减少。
终于,最后的几分钟时间悄然逝去,他迫不及待地从皿底挂下了一些结晶粉末,然后轻轻倒进了试管架上的某一根试管之中。
当那些结晶粉末刚一接触到试管中的透明液体时,玛卡毫不犹豫地伸出魔杖,在试管口上敲了一下。
顿时,一蓬如云似雾般的晶莹自试管中直冲而起,绚烂而又迷离,可那份美丽之中却又暗藏着无比的危险气息。
“这……”
玛卡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在避开那些如梦似幻般的晶莹雾气的同时,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少有的剧烈变化。
“究竟是谁……不对,难道是……”玛卡脸色一变再变,“怎么会……不,这不应该啊?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在不断地思索间,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也不禁闪烁了起来。
“不……看来,我这次非得亲自去找她问个清楚不可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自言自语着道。
在下定了这个决心的同时,玛卡一把拿起了桌上的魔药瓶,直往门口快步走去,连一贯必不可少的收尾清理都彻底抛在了脑后。
“玛卡,你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儿?出现了什么紧急状况吗?”
在一楼的楼梯旁,他刚巧撞见了正要往厨房去的韦斯莱夫人,可他却根本没有解释的心情。
而且,眼下他在心中盘算着的事情,也不是能随便和别人说的。
“不,没事。”玛卡脚步不停,只是转头朝韦斯莱夫人笑了笑,“有些东西我给忘在办公室里了,我得尽快去取一下……”
话音未落,已经打开门踏出了半个身子的他,便果断反手将大门带上了。
大概是关门的动静太大,小天狼星的母亲又再次叫唤了起来。那声音凄厉而又尖锐,令韦斯莱夫人也忍不住大喊大叫了起来……
在玛卡一路往黑市去的途中,他将之前自己在朗曼夫妇家中的推测,又结合着这次对魔药本身的检测重新对比了一下。
首先,所有人、包括玛卡自己,都对这种魔药的效果出现了判断上的偏差。
服用过这种魔药的巫师,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发疯”,而是陷入了一种类似幻觉的状态之中。
其次,那些出现症状的巫师之所以会主动攻击他人,除了幻觉在影响他们的精神意志之外,还有一个更为直接的原因。
因为,被他们所攻击的人,其实只是“挡”了他们的路而已。
这种魔药不仅会让人沦入某种如幻似真的幻觉中之外,还会让服用它的人对魔力的感应能力出现极其诡异地提升。
说它诡异,那是因为,在服药者的感官之中,周遭的魔力并不会像玛卡那样事无巨细地全部呈现在眼前,而是只会对特定的魔力产生高度敏感的感知力。
如果把这种对魔力的感应能力,比作探查魔力源的雷达的话……
玛卡的“雷达”界面上,定然是距离近的更加明显;而服用过那种魔药的巫师,却是全部都不明显,只有“目标”会显得异常醒目。
若说什么才是他们的“目标”,那自然就是这种魔药本身所蕴含的魔力了。
正因如此,所以当朗曼夫人将自己的丈夫又绑了起来的那一晚,家中就只多了一个空瓶出来。
因为,在睡梦中突发症状,陷入了幻觉的是他们夫妇俩;但是能自己行动,出去寻找魔药所在位置的,却只有朗曼夫人一个人了。
经过数日接连不断的研究和检测,玛卡对这种魔药的魔力波动已经相当熟悉了。所以刚一抵达黑市,他就套着一个幻身咒,在黑市之中飞速移动了起来。
自己就拥有感应魔力的能力,这不得不说是一个由实力铸就的幸运。
只不过……
玛卡脚踩魔法书,在黑市中的一处处街头巷尾高速飞行着,他的精神已经完全集中了起来,感应能力几乎发挥到了极限。
周遭种种复杂的魔力波动环绕着他,随着他的移动在身边逐一掠过。哪怕是他,也因为这种高强度的作业弄得心浮气躁起来。
这就好像是要你驾驶着一辆赛车,在一个架满了音响的复杂街道上飞快行驶的同时,还要分辨出每一个音响中所放的不同的音乐。
本以为已经习惯了被各种魔力波动包围的玛卡,此时心中也不禁一阵烦躁。
“坚持、坚持……再坚持一下!”
“为了弄清楚真相……必须再坚持一下!”
“冷静、冷静下来……冷静地感受每一个魔力源,一个都不能漏……”
“这次不会再顾虑什么了,一定要找她问个清楚!”
玛卡咬着牙根,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脑袋也感觉越来越胀……胀得就像是要爆开来一样。
终于,在快速飞行中的他脚下一软,随后突然从魔法书上跌落了下来。
虽然他因为感应范围有限,所以本身就没飞多高,可高速飞行的惯性还是让他在地上翻滚着摔出了数十英尺,并“哗啦”地一声撞在了某栋房屋旁的一堆空木箱中。
“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一堆木板里爬了起来,眯着双眼靠在了墙上,右手捂着脑袋大口地喘息起来。
“我……为什么会这么急躁?”
休息了一下,等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以后,他才皱着眉头自问道。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左手仍旧垂在身侧,小臂弯曲成了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可他却并没有去理会它。
就在刚才摔下来的时候,玛卡的左小臂骨折了。眼下他自然是疼得厉害,但这种剧烈的疼痛感,却也反而让他那乱成一团的脑子清晰了不少。
“是因为‘她’吗?是的,应该没错……可具体呢?具体又是为了什么呢?是……什么呢?”
不停地思索,自问和自答……
玛卡翻遍自己的内心,一点点地确认着、排除着,试图从中摸索出那个莫名的急躁感的源头所在。
蓦然间,他将右手放在了自己眼前,怔怔地凝视着。
在他的瞳孔中映出来的,是一只失去了血色的、微微颤抖着的手。他紧握,然后又松开,如此反复了四、五次,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苦笑。
“我这是……在害怕吗?”
玛卡·麦克莱恩,只是一个胆小鬼而已。
“我又在害怕了……”
玛卡·麦克莱恩,确实只是一个胆小鬼而已。
曾经那段丧失情感的经历,并没有让他无所畏惧。恰恰相反,他对自己、对周围的种种感受,变得更加敏感了。
当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时,他在害怕;当他一个人被迫流浪时,他在害怕;当他触摸到卢娜身上的鲜血时,他在害怕……
“我究竟在害怕什么?”玛卡嗤笑了一声,自嘲道。
玛卡·麦克莱恩害怕的,其实也只不过是“孤独”而已。他只身闯入了这个世界,哪怕遇到过再多的人,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孤独的。
那种孤独感,始终缠绕在他的内心最深处,挥之不散。
直到他意外地受到霍沃兹的入学通知书的那一刻起,一股带着陈旧气息的熟悉感,才将他的孤独逐渐填满。
自入学霍沃兹起,玛卡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让他的孤独感减轻一分。这对玛卡来说,无疑是一种触摸不到的救赎。
可多年的孤独让他封闭了自己的内心,直至今天,也仅有寥寥数人曾敲开了他紧闭的心扉。
所以,他虽然不希望失去任何一个人,可要说最不想失去的,果然还是要数那几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了吧?
在这条无人的巷道边,在那堆破碎的木板旁,玛卡靠着冰冷的砖墙,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掏出了那个魔药瓶。
“……会是你吗?”
他轻轻晃了晃瓶身,半透明的瓶壁后头,药液在悠悠地晃动。
“……维莉?”
事实上,之前玛卡在魔药制备室里看到检测结果出来时,立刻就明白了一件事——在那半瓶魔药中,最主要的成分竟然是“谜晶之花”的粉末。
要论稀有,谜晶之花他只曾在霍沃兹见过,也就是维莉当初要他帮忙种植的那些神秘花种。
连邓布利多也说它们本应已经灭绝了才对,那不是轻易能弄得到的东西。
再加上以前玛卡曾经撞见过维莉自己在练习制备魔药,而且还莫名拒绝了他的帮助。这其中,多半是有着很隐秘的因果关系的。
“……至少,我还是会选择相信你。”
话音未落,玛卡对自己的左小臂用了个修复咒,然后拔出那小半瓶魔药的瓶塞,一仰头灌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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