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琛匆忙穿戴好衣服, 扮成小太监的模样出了门。
因为经常夜里跑到皇宫各种搜罗食物衣物,谢临琛对皇宫的路线很熟悉,对换岗时间也了如指掌。
只是…他从未出宫门, 宫门森严,进出都需要令牌, 出宫实在困难。
谢临琛脚步匆匆, 一路赶到宫门附近,看了眼巡查的侍卫, 暗暗焦急。
那宫门的侍卫外严肃,检查的也十分的认真,丝毫没有混出去的可能,谢临琛额间满是细细密密的汗水,手心紧握着。
“谁在那里?”一个冷斥。
谢临琛脊背一僵, 转身就跑。
背后忽然就多了许多脚步声追逐, 几乎没跑多远就被压制住。“小兔崽子是哪个宫的?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偷了银子?”
“搜他的身!看看是不是偷盗!”
“没错,肯定是不知好歹的下贱货又偷了主子的东西。”
谢临琛被死死压在地上, 全身都被翻了个遍。没有找到任何的东西。
几个侍卫气急怒骂,“穷鬼!”“呸!没偷跑什么!”“小兔崽子耍我们呢!”“打他!”
宫里一直有太监宫女偷盗主子的东西到宫外变卖的情况,白日不敢出宫, 便喜欢挑夜里偷偷出宫将赃物卖掉。
不少侍卫都心里清楚, 便守在宫门附近, 一看到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宫人, 十有八九都是准备出宫卖掉主子的东西的。追上去搜身, 搜到了占为己有刚好有个喝酒钱。
这些偷盗的宫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即使被抢了东西也不敢声张。
几个侍卫看到谢临琛时只以为他也是偷盗的宫人,谁想到搜了半天一个子儿也没有,纷纷怒了,拳打脚踢狠狠地打了起来。
谢临琛黑眸死寂,双手紧紧地护着头。拳头狠狠地打在他的背上,痛的他死死咬着牙。
见谢临琛不求饶,只是蜷缩着趴在地上,几人觉得没意思,又狠狠地补了几脚,“滚吧,下贱的东西。”“穷鬼抓紧滚!”“扫兴!”
等那群人走远,谢临琛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太监服被打的破烂,脸上也是一片青紫,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胸口像是一片燎火灼烧,似有液体从嘴角流出,双腿麻木,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走回皎月殿。谢临琛眼底的黑沉一片死寂,一颗心更是暗沉。
“我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甚至连自己也护不住。”
得到答案的一瞬间,谢临琛眼底的暗色更深,若是自己再强一点就好了,也不必连这宫门也出不去,也不必连想见的人也见不到。以往守在荒凉窄小的皎月殿他便觉得满足,可现在才知道,没有温钦,怎样都不会满足。
谢临琛靠在皎月殿的一处墙角,胸前的灼热让他难忍地闭着眼睛,脑海里充斥着众多人的声音挥之不去。
“琛儿,你是皇帝的子嗣,陛下总会接我们母子出去的。”
“小杂种?敢偷东西吃!还敢用你这脏手碰我的锦衣!”
“听说那玉妃是受了诅咒,生下了那肮脏的东西,真是造孽啊!”
“狗东西!偷我的衣物,看我不打死你!”
“琛儿,你要活下去,你父皇一定会接你出去..”
“不知道朝惠妃娘娘行礼吗?真是不知礼数!掌嘴!”
……
“哈哈,小哥哥,这点心真的很甜的!你喜欢吗?”
谢临琛猛然睁开眼睛,“钦钦…”
谢临琛昏死过去,整个人蜷缩在角落,手里还抱着一袋冰凉冷硬的糕点。忽冷忽热的身体让他紧闭着眼睛,死死的咬着牙。
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华丽的帐子,谢临琛迟疑地坐起身,低头便看到自己盖着的锦被,身上还穿着柔软的亵衣。起来掀开帐子,外面的奴才恭恭敬敬地跪下,“请三皇子安。”
“什么?”谢临琛惊疑
一旁的大太监连忙挥散了众人,小心上前道,“三殿下,这些年实在是受苦了,昨夜个老奴带了几个小太监寻到殿下,殿下受了伤昏迷不醒……”
“我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谢临琛直直盯着他。
大太监被他这烈如鹰隼凶如豺狼的模样吓到,心想果然是狼孩子,这眼神简直像野兽一般凶残。
立即不敢隐瞒,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前些日子发生了件大事,孝御皇后突然像是中邪了一样,胡言乱语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皇帝亲派人调查,这一查不要紧,皇后身边的宫人把不少腌臜事情都抖落出来,其中就包括玉妃被构陷的事情。
皇帝怒极,当即废了皇后,杖毙宫人,同时也派了人去皎月殿。本没想到玉妃和三皇子能活下来,谁能想到里面竟然真的住着一个孩子,看这皎月殿干干净净的,竟然全是这三皇子亲力亲为,立即将人接出了皎月殿,安排进了流光宫。
谢临琛听了这个消息面色淡淡,正当大太监心里忐忑不安时,忽然听到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我问你,温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谢临琛说道。
大太监疑惑,可还是照实了说,“温家…温家的夫人去世了。”
“去世了?”谢临琛眼底带了几分惊愕,难怪温钦没有进宫,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平日温钦最喜欢提及娘亲,此时肯定难过流泪。
谢临琛忍不住皱眉,心里有如针扎,心疼不已。
“是,听闻温夫人生下温公子之后一直身体不好,谁能想到夜间忽然就去了。”大太监道。
谢临琛紧抿着唇,“那温公子呢?”
“温公子年幼,听闻此事哭喊着要母亲,伤心过度,日夜不食不寝,温大人不忍心让温公子年纪轻轻经受悲离折磨,送去了临安城外祖母家。”大太监说完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三殿下…怎么问起这个?”
谢临琛摇了摇头,“无事。”
这一天宫内宫外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谢临琛很想见温钦一面,可温钦此时不在京城,远在临安,见一面实在困难。
倒是大太监连忙带着他沐浴更衣,称皇帝下了朝要见他。
谢临琛一言不发,沉默着被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披散落肩的黑色长发被规规矩矩地高高束起。
等玉冠规整束好,大太监面带喜色,“三殿下龙瞳凤颈,贵不可言啊。”这话多多少少带些夸张成分。
谢临琛知道自己并不是生的多好看。常年饥饿,身子抽长却又瘦骨嶙峋,身上还有不少被抽打出来的鞭痕,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离什么龙瞳凤颈差的远了。
“走吧。”谢临琛道。
御书房
皇帝听到通报声,眉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对于这个儿子,皇帝心情很复杂。虽然是自己的皇子,可十四年不相识,简直像是两个陌生人。自己亏对于他,也愿意弥补,却偏偏对他生不出什么欢喜。甚至想想日后要和他在皇宫时不时相处,总觉得有些怪异。
正想着,谢临琛随着大太监进了御书房。
皇帝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三皇儿穿戴整齐,相貌端正。虽然比一般孩子显得脸色苍白,身姿瘦弱,看起来也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谢临琛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的一瞬间,皇帝心里一悸。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眼神?明明沉默不语,可眼底像是野兽般的凶残,隐隐泛着锐利的光,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咬着别人的喉咙。
被这眼神骇到,皇帝的眼瞳微微一缩,再看时就只看得到谢临琛低垂眸眼的模样。“你,年岁多少?”
“十四。”
“可知道自己的名字?”皇帝又问道。
谢临琛摇了摇头。
“按礼部拟的名字,名为谢临琛。”皇帝道。
谢临琛应,“是,儿臣知晓了。”
说了这两句话,皇帝有些问不下去了,闭了闭眸,随后挥了挥手,“行了,下去吧。李福来你看着安排吧。”
一旁的大太监连忙叩首,“是。”
李福来带着谢临琛出了御书房,心里知晓这三皇子不讨皇上喜欢。心道,没有母族关照,不讨皇上喜爱,怕是出了这皎月殿也难熬。
不过皇子该有的东西一定得有,李福来不敢怠慢,连忙带他回了流光宫。
谢临琛性古怪,不少伺候的宫人不敢多言,日日见他站在窗前一言不发,都认为那诅咒还是挺邪乎的。一个不过十四岁的孩子,整日沉默寡言、行为古怪,还喜欢往皎月殿跑,实在是不正常。听闻那玉妃早早死了,也不知道这三皇子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皇帝不喜,谢临琛也不在意。他更在意温钦什么时候能回来,他甚至又跑回了皎月殿,留了一封信笺在里面,生怕温钦错过。
可温夫人的丧礼已经过了月余,还是没等到温钦回京城的消息。谢临琛心里更是担心不已。
没等到温钦的消息,反而等到了另一个消息。
随着李福来进了重华宫,等待他的不止是皇帝,还有一个身着盔甲的年轻男人。谢临琛不解。
“琛儿,这位是你的舅舅,徐玉阁。”皇帝有些不愿看向谢临琛的眼睛,“徐将军听闻你安好,特意来看望你。你随着徐将军走走吧。”
谢临琛心中毫无所动,“谢父皇。”
两人到了御花园,徐玉阁打量了他几眼,没有废话,“三皇子愿不愿意随我一同前去军营?”
“军营?”谢临琛直直的看向徐玉阁,“我不去。”我不能去,钦钦随时会回来找我。
“去与不去都在于你的选择。”徐玉阁道,“不过皇帝不喜,后妃争斗,你随时可能成为她们的一枚棋子。我是你的舅舅,不想看着你被养废,庸庸碌碌的过完这一辈子。”只是他也不喜欢蠢货,若是面前这个孩子坚持要享受荣华富贵,自己不会强求。
谢临琛心里微动,面前这个人和他有同样的心思,“那你能给我什么?”
“权利。”
“好,我跟你走。”
徐玉阁看着面前小小的人儿,心情沉重。这是姐姐唯一留下的血脉,自己一定会好好守护。
皇帝听闻徐玉阁要带他去军营训练,自然是乐意之极,丝毫没有挽留。
临行前,谢临琛又忍不住去了皎月殿一趟,他的信笺没有被打开的迹象,甚至被风吹到了地上。
轻轻擦了擦上面沾染的灰尘,又把信仔细放在桌上,用了茶壶压住。
徐玉阁环视四处,“姐姐…葬在哪里?”
谢临琛带着他去了后院,“母亲去世后,我亲手将她葬在这里。”
看着谢临琛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徐玉阁心里抽痛,下跪叩首。姐姐,你的儿子还活着,这是不是天意呢?我一定会好好教养他的。
***
温钦再回到温府已经是五年后的事情了。父亲温珂早已升上了太尉的位置,不仅如此,还娶了丞相之女王云鸢为填房。
“这便是大公子吧?”继室王氏笑着迎了上来,笑意不达眼底。
当年温夫人去世一年后,温太尉迎娶了继室王云鸢,王云鸢貌美多情,比起一直拖着病恹恹的身子的赵明淑更是别有一番滋味,温太尉对王云鸢十分满意。
王云鸢入了府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还顺利生下了子嗣,博得了温太尉的好感。王云鸢对一切也十分的满足,只是对逝去的赵氏留下来的温钦一直颇为膈应。这长子的位子到底是被夺去了。
这些年有几人提及将温公子接回来,都被王云鸢三言两语打发了。一直迟迟不愿接回,竟然拖了五年时间。要不是那二皇子大喜,皇帝宴邀众人,王云鸢还是不想将温钦接回。
想到这儿,王云鸢忍不住仔细打量温钦的脸,眼底带了抹惊艳。
面前的温钦十三余岁,眸眼灿若星辰,青涩而又天真漂亮,虽然还未长开,可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就已让人着迷,举手投足已有几分优雅贵气。少年的优雅清隽的风姿也让人移不开眼。
不愧是临安赵家啊,王云鸢有些妒意,到底是太后的母族,养出来的孩子也是颇有风采。强笑道,“临安真是钟灵毓秀的宝地,看大公子简直像是神仙人儿一般。”
温钦笑眯眯,声音还有些稚气,“母亲过奖。”
年少而又知礼,王云鸢心里微堵,只恨不得这温钦是个有皮相没脑子的蠢货。
温钦回了自己的卧房,看着熟悉的摆设,温钦还有些怀念的。此时四下没有别人,温钦扑到床上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整个人卷住被子。
等把床上搞得乱七八糟,温钦忽而想到还没有进宫拜见太后,匆匆站起身收拾整洁,坐了马车进了宫。
进宫时守卫见温钦是生面孔,仔细盘问了几句。
“您是温家大公子啊,失敬失敬。”侍卫连连致歉,随即将温钦请了进去。
温钦放下帘子,马车“哒哒”地往里面走去。
听到“温家”,前面的一个骑着黑色骏马、身着盔甲的青年忽而转过头盯着马车,可只看到了放下帘子的那只玉白的手。
下了马车,温钦随着太监向太后的宫中走去,路上忽而遇到一人,太监连忙叩首,“请三皇子安。”
温钦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随着行了礼。
这人过了好一会人才沉声道,“起吧。”
太监与温钦站直身子刚想离开,三皇子忽而又问道,“这位可是温家大公子温钦?”
温钦听到提及自己的名字,微微昂起头冲他笑了笑,“是。”
面前是一张冰冷俊美的脸,眉骨精致,鼻梁高挺,弧度比例十分完美,鬓若刀裁,薄唇微抿。和温钦见过的一些彬彬有礼的男子不同,一双眼睛有如鹰隼,外有侵略性。
温钦不敢看太久,看了一眼便乖乖低下头。所以没看到谢临琛眼底一闪而过的惊喜。
***
镜子外的温钦喃喃,“原来是他啊…”
“宿主记得?”520也陪在他身边看着。
温钦摇了摇头,“六岁太小了,哪里记得住。倒是谢临琛比我年长五岁,还有记忆。不过…”眼底带了几分迷惑,“五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这样在意幼时的事情。”
短短两年而已,竟然一直记在心里。
520也和往日不一样,心里很怪异,迷惑道,“他是你的好朋友吗?”
温钦托腮,“嗯,是。”
520挠了挠头,“其实我一直以为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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