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从耀州驿方向,又快马驰来一支骑军,就在盖州城外附近,便分散开来,去和原本就散落在城外的建虏探马汇合。
卢象升见此,不由得眉头一皱,心中暗想该不会是耀州驿那边的战事到了关键时候,奴酋就怕大明有援军赶到,让他措手不及,因此,便加派了监察方圆百里的兵力
真要这样的话,那说明耀州驿那边,必然是建虏占了优势,要不然,奴酋不可能有多余的兵力可以派出来。
这么想着,卢象升顿时就紧张起来了。圣驾安危,那是大明朝最为重大的事情。虽然他相信以皇上的统兵能力,应该没事,可架不住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想到这里,卢象升不由得在盖州城头疾步徘徊了起来,心中有点拿不住主意。
按他的本心,既然耀州驿战事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大明这边处于劣势,那他卢象升就应该尽起盖州之兵,哪怕盖州不守,也应该去增援耀州驿的战事才好
可是,崇祯皇帝在临走之时,有严旨交代,让卢象升守好盖州,不必要担心耀州驿那边。如果私自出兵,那就是抗旨不遵了。
崇祯皇帝乃是他最为尊重的皇帝,抗旨不遵的事情,卢象升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可是,要是真遵旨而行,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就等着耀州驿战事自己分出个胜负要是大明这边真败了的话,分出胜负的时候,就是大灾难的开始了
另外让卢象升犹豫的一个原因,是他手中并没有骑军。留守盖州城的,全是步军。要是想在建虏骑军的骚扰下赶赴六十里之外的耀州驿,绝对是要两天以上的时间,如果有建虏阻击的话,那就更不知道要多少天了。盖州的援军过去,有没有用,也是一个未知数
徘徊中的卢象升,脚步越走越急,脑海中,两种想法在互相斗争着。
忽然,他一下站住身子,转头看向城外,目光中透着坚决,厉声喝道“来人,传本官军令”
他的亲卫原本就因为他的反常举止而关注着,因此,在他一开口之时,就有亲卫立刻上前抱拳候命。
可等了一会,还是不见卢象升说话,心中有点好奇,便抬头看去,却见总督大人眼睛看着城外,一脸愕然的样子。
于是,亲卫也都跟着转头看向城外,顿时,他也傻住了。
只见在城外远处,刚才过去的那些建虏,在汇合了那边的建虏探马之后,彼此之间在说说笑笑的,好像很和睦的样子。可是,突然之间,他们之间却又拔刀厮杀了起来。
卢象升的眼力一直不错,只是看了一会后,他就看明白了。是后来的那些建虏突然发难,而且人数又多,一下把大部分建虏探马给砍翻在地,幸免于难的建虏探马,也立刻遭到了围攻,根本就没法逃脱。
“怎么自己人打起来了”卢象升伸手下意识地捋着自己的长须,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的亲卫听到了,也回过神来,便兴奋地猜测说道“该不会,那些人是我们大明军卒假扮的吧”
“不是”卢象升一听,当即摇头,断然否决道,“本官看得清楚,那些就是鞑子,不是我们大明将士”
那就奇怪了,建虏怎么会突然之间窝里斗
他们正不知道怎么回事时,有急匆匆地脚步声传来,却是另外一侧的轮值军官跑来禀告,说他发现城外建虏有内斗,自己打起来了。
卢象升一听,又是一个意外,连忙问情况,最终发现,和他这边看到的情况是一样的。都是后来的建虏,突然发难,攻击原本的建虏探马。
如果说建虏只是一处地方突然内斗,那有可能是他们自己突然起了剧烈冲突导致,这是有可能的。但是,如今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情况,那就绝对不是巧合,而是后来的建虏,绝对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奉命杀原来的建虏探马。
可是,这好像没道理啊
卢象升正在纳闷之时,却听到手下有人禀告道“大人,有建虏过来了”
他一听,便抬头看去,却见刚才厮杀的那个方向,有一名建虏,并没有携带任何刀枪弓箭之类的,甚至连头盔也挂在马上,举着双手驱马过来。显然,是有事情要说。
于是,卢象升便命令不得放箭开枪,随后好奇地看着那名建虏,不知道这人是想要来说什么话
只见这名建虏越驰越近,看得清楚了,发现他的腰间,还挂着一个首级,一路上都在滴着血。不用说,这个首级应该是那些建虏探马的。
这个人一直到护城河的边缘才停住,而后抬头看着城头,用带着口音的大明官话大声喊道“兄弟,同袍,我们是奉大明皇帝旨意,前来剿灭女真探马。伤了几个兄弟,能否派人救治下”
一听这话,城头上顿时变得异常安静奉大明皇帝旨意,前来剿灭女真探马
卢象升只是稍微愣了会,立刻回过神来,便大声喝道“本官乃保定总督,如果本官所料不错,你是东部蒙古族的人,而皇上所领之军中,并无你等。”
听到这话,城头上的明军将士们回过神来,纷纷点头,他们也不认识城外这个建虏。就算是假扮的,那应该是刚理发成金钱鼠尾,可看那脑门,也不像是刚理的啊
这么想着,有明军将士就想大喝,揭穿这人想骗盖州同袍出城的事实。
不过正在这时候,就见那人一拍他自己脑门,似乎回过神来,接着又向城头大喊道“总督大人么耀州驿战事结束,女真人全逃了,我们其他各族的,全都投降了。但皇上有旨,我们这些投降的,必须要有女真人的首级,才能成为真正的大明军卒。要不然,就是当军奴,三年后才可以转为真正的大明军卒”
说到这里,为了表示自己的话可信,他解下挂着的那个首级,高举起来大声说道“看,小人已经斩获一颗女真首级,小人已经是真正的大明军卒了”
他的这个话,又让盖州城头上安静了一会。
虽然这人说得有可能是假话,可是,他手中的那颗首级,却是真的,是他们亲眼所见,不可能有假的。如此一来,也可以反过来说,这人说得,就是真话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顿时,城头上就响起了狂热的欢呼声。
“大明万胜”
“皇上万岁”
“”
卢象升也是露出了笑容,看来自己是真得白担心了。想想也是,皇上英明神武,每次打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既然临走之时,皇上有把握打好战事的,自己又何必那么担心,难道就没有一点对皇上的信心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惭愧
在卢象升看来,不止是有首级为证,包括刚才看到的一系列不合理的地方,全都有了合理解释,包括对这些降卒的安排,也符合卢象升对崇祯皇帝的了解,因此,他刚确定,城外这人说得是真的。
于是,他便一挥手,吩咐亲卫把受伤的给抬进城来医治,同时,也叫了城外这人进来,他当面有话要问。
“耀州驿的战事,很惨烈吧”卢象升的第一个问题,就问出了他最为关心的事情,“不知道皇上如何,我军伤亡如何”
“”就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把这人给问得哑口无言。
惨烈明军的伤亡这是啥和啥啊
见他不说话,卢象升不由得心中一紧,刚才还轻松的神情,顿时就严肃了起来,连忙追问道“怎么,伤亡惨重皇上应该无事吧”
听到这话,这人回过神来,不由得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误会的。
不过面前这人,可是大明保定总督,他可不敢怠慢,连忙收拾了下心神,当即认真地禀告道“回总督大人,对明军我军来说,根本就没怎么打仗,对建虏来说,确实是伤亡惨重,如今逃回去的,就只有女真人了”
越听越奇怪,卢象升心中就纳闷了。这次的战事,就等于是大明和建虏的决战。再怎么样,肯定是有激烈的战事吧可是,这人却说根本就没怎么打仗,而建虏就伤亡惨重了。难道是皇上撒豆成兵,所以官军这边就是看戏没怎么打仗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卢象升又驱赶掉了。不得已,他便让这人把整个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个清楚。
这个人所知也有限,就他的角度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口述么,难免和事实有些出入,有的地方就夸张了不少。不过在卢象升面前,他却也能见微知著,再根据他自己所掌握的情况一分析,便大概明白了皇上到底是怎么打赢建虏的。
一想明白了这点,卢象升不由得大是赞叹。他敢肯定,皇上的几次战事,包括这一次,都将成为后世经典的战例被后人所提及。
试问一下,在以前的时候,以少打多之时,可有如此战损比的大胜
都说本朝武将戚继光打仗,是历朝以来战损比最低。然而如今,当今皇上展现了带兵打仗方面的天赋,这战损比最低的位置,就得由皇上来坐了什么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在皇上这里根本就不存在。
想到这里,卢象升想起自己打得平壤之战,不由得非常地惭愧那一战,他都把东江军给打残了,亏了皇上补兵补饷,养了一年多才算恢复了一些元气。
卢象升想着这些,转头看向城外,忽然就感觉,这天,这地,都变得亲切起来。以后,这里又将重归大明了
皇上用得釜底抽薪之策很成功,一下便断了建虏的粮仓。建虏就算逃回去了很多人,这个冬天对他们来说,也绝对是个灾难
接下来,应该不会再用兵,就等着明年春暖花开了。对于这一点,卢象升心中是有把握的。
果然,就在傍晚时分,崇祯皇帝的旨意便传到盖州,要他这边准备,安顿降卒,剿灭剩余辽东建虏的事情,就等来年再说了。另外,崇祯皇帝也要班师,让他通知水师,准备运兵回京师。
此时,在耀州驿,崇祯皇帝反而比战时还费脑细胞。
这古代打仗,其实最怕是劳师远征,不是说兵卒劳累,而是粮草物资供应困难。就这时候的交通,运到目的地的粮食,估计都没有路上消耗掉的多。船运则要好些,可同样是要消耗不少粮食,还要担心沉船问题等等。
因此,古代时候,百万大军什么的,那简直就是扯淡,根本就没有那么高的后勤能力,能保证百万大军的粮草物资供应。
而且,每次看古代战事,断粮道的事情,往往都是最为致命的。远得,比如官渡之战的乌巢战事,就是决定性的一战。而在原本历史上的松锦战事,洪承畴所部明军最终败给建虏,也是因为粮道被断。
要不是粮草问题的局限,崇祯皇帝当然愿意“宜将剩勇追穷寇”,就一战把辽东都收复得了。可是,粮食有限啊,战线再继续推进,粮草消耗就更大。而辽东这个原本就贫瘠的地方,被自己之前的战略打击下,基本上连野菜都难看到了,根本没法就地补充。
所以,崇祯皇帝也只能是先班师回京。
派去追击建虏的骠骑营已经有回报,说建虏把海州烧了,直接退守鞍山驿堡。
这个消息,崇祯皇帝通过窃听种子反馈回的消息,就已经知道了。因此,他并不吃惊,很快就做出反应,继续留了五千左右的骠骑营驻守辽东,听卢象升的指挥,其他部队,全都班师回京。
“呀,只是可惜了一颗甲级窃听种子。”离开耀州驿之时,崇祯皇帝感慨了一句,“这个阿济格,真是太败家了”
不过,幸好是每次打赢战事,系统都会送窃听种子。因此,他也就这么感慨一句而已,心思便很快转到了京师那边,首辅薛国观有问题要自己回去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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