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冤屈我不管,你愤世嫉俗因为自己受到伤害就要害人,我就偏要管。”郎老头说,“你的故事我不想听,你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让那么多家庭分崩离析,这是你要背负的因果,你再也没有了投胎的机会,一辈子只能当个孤魂野鬼!”
女怪物嚎叫一声,冷笑连连。“不能投胎便不能投胎!能叫我的仇人魂飞魄散,我也值啦!臭老头,看你是个修道之人,灵魂的味道定然很是美味,老娘今日便要杀了你!”
二师兄被追的气喘吁吁,这会儿女怪物的注意力被郎老头吸引走了,他才得以喘口气。
郎老头不预再跟女怪物废话,对清欢道:“欢妹,不必手下留情。”
清欢点点头,她也正想试一下自己所学的道术到底威力有多大呢。
黄符是现成的,她的念力很强,虽然不能一击即中,却也能叫女怪物钉住不动。趁着女怪物挣扎的时候,清欢踏起了北斗步。
北斗步压制邪恶,若是佐以雷诀,可以将女怪物的肉身劈个粉身碎骨。就清欢来看,这女怪物不知是练了什么邪法,导致已无生气,肉身却还保持不朽。只是,那肉身再不朽,也是死物,因此她才需要吸取男人精气来维持肉身不灭,同时吞噬魂魄壮大力量,又分出一小部分控制那些死去的人,让他们成为行尸走肉听从自己调遣。可惜那只是一口气,只要将行尸走肉定住,那邪法就破了。
清欢的黄符虽然厉害,但她修习道术不过十五年,如果不使用她自己的力量的话,威力并不足以在瞬间将女怪物消灭。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在女怪物将黄符撞开之前,踏完北斗步并捻下雷诀,力求一举将女怪物解决掉。
她的天赋和努力,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到达的高度。郎老头根本不用出手,其实他也一直好奇这个最厉害的小徒儿如今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清欢的刻苦认真郎老头都看在眼里,但苦无考验,是以他一直都不晓得清欢厉害到了什么程度,如今一看,啧啧称奇。
有时候天赋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更可怕的是比你有天赋的人还比你努力。
郎老头突然觉得自己是白担心了,就小徒儿这本事,出师哪里需要他跟着。她唯一欠缺的就只剩下经验和阅历,其他的她不比他差。郎老头叹了口气,感叹一声自古英雄出少年,颇有些失落,于是盘腿坐了下去。
二师兄此刻已经被行尸走肉们缠上了,他欲哭无泪,没良心的臭老头却坐在那看戏,还时不时地指点一句:“哎呀踢偏了!”“下腰不够稳当,是不是训练不用功?”“拳头没力气!软趴趴像个娘娘腔!”“……”
啰里吧嗦个没完,二师兄恼了,对着郎老头破口大骂:“死老头!你在那边瞎说啥风凉话!没瞧见我忙得很吗?!再废话,再废话待会儿老子一拳揍扁你!”
骂完爽完了,心里一咯噔,大叫一声惨,顿时屁股挨了一脚,整个人被踹到一边,砸到墙上又翻下来。皮肉疼的厉害,二师兄眼泪都快下来了,这不作死吗,他只顾着自己骂的爽,忘了这老头心有多黑多恶毒多小心眼,得罪了他,未来半年内指定都没好日子过。
心里后悔,却还要应付那些攻来的行尸走肉,偏偏心胸狭隘的郎老头这会儿故意捣乱,时不时的在行尸走肉堆里穿梭,踢二师兄一脚,捶他一拳,甚至还来脱他的裤子!
世界上怎么又这样不知廉耻的师父!他为自己有这么个师父感到羞耻!
那边清欢的北斗步已经踏完,刚好女怪物也挣脱了那数十张困住她的黄符。此刻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清欢的脸,贪婪而恶心:“我很喜欢你的皮囊,给我!给我吧!给我的话,我就不需要这具肉身了!给我!”
清欢躲开她的一扑,又灵巧翻了个跟头,恰好将女怪物引入了北斗步的阵眼,顿时雷声大作,清欢避开北斗步的范围,世上的怪物都怕雷,妖精也好鬼魂也好,只要是非自然的产物,雷劫都是他们最大的噩梦。此刻天雷阵阵,震耳欲聋,女怪物终于露出了惊慌之色。她奋力想要拔腿奔跑,可那阵眼却将她牢牢地吸住,雷声大作,一道又一道劈了下来。
县太爷的府邸是保不住了,清欢想。
女怪物发出凄厉可怖的哀嚎,最后当她的嚎叫声停止,天雷也随之停止,原本女怪物所在的地方被劈出了一个大洞,一堆黑灰在那儿。
造孽太多,死了也没有投胎的资。清欢冷眼相看,女怪物一死,那些行尸走肉也随之停止,哗啦啦地倒了一地。二师兄终于脱困,他的脖子被掐的生疼,本来只应付这些行尸走肉没什么大不了,可怕的是郎老头一直不停的踢他!踢他!踢他!
“师父,你看。”清欢弯腰从黑灰里扒出来一个荷包,真是活见鬼,明明女怪物都被劈成了灰,但那荷包却完好无损。
郎老头接过来一瞧,荷包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上头绣着的鸳鸯戏水都已开始掉色,但可以看出主人很爱护它。
荷包上绣了一个字,方。
方正的方,但按照年纪和时间推算的话,这怪物的存在至少有几十个年头了,所以这“方”肯定不是方正的方。
那会是谁的方呢?
“师父,我们去看看方正吧,不知他还活没活着。”清欢提议。
郎老头点点头,师徒三人去了卧房,门一打开,里头便出来一股子腥臭味儿,床上的一摊白花花的肉正不住地蠕动着,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子来回转动,显示出这本是个人。
看来,那天从县衙里被抬出去的就是方正了。
只是瞧他现在这样子,怕是一辈子都要当个废人。
当郎老头把荷包交给县太爷的时候,县太爷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盯着那荷包看啊看,半晌,紧紧地攥住了。
那女怪物的确跟方家人有纠葛,不过不是跟方正,而是跟县太爷。
县太爷年轻的时候考上了榜眼,可谓是风光无限。他在老家本有妻子儿女,但京城繁华,他到底没把持住,买了个在街上卖身葬父的姑娘,把她收做了姬妾。那姬妾美貌无双,一手绣工精巧绝伦,又贴心懂事,堪称是县太爷的一朵小解语花。
县太爷是青年才俊,这仕途光明,自然是蒸蒸日上。姬妾乖巧柔顺,两人的小日子过得可谓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
后来县太爷把留在老家的妻子儿女接到了京城,谁知道妻子对姬妾不顺眼,姬妾性柔弱,经常吃亏,县太爷感念妻子曾经不离不弃,又觉得女人间不过是争风吃醋,所以毫不在意。
但姬妾的美貌偶然一次被他的上司看到了,在妻子的劝说下,县太爷将姬妾给送了出去。谁知道那名大人有着特殊癖好,并且出手狠毒,姬妾被送回来的时候,已是只剩一口气。
她是怨的,是恨的,但她什么也没说,却再也不对县太爷露出笑颜。
若说不喜爱她,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县太爷从没把姬妾放在人的地位上看,在他看来,她是他花钱买来的东西,转手送人,她也不能说什么。
姬妾临死前让县太爷抱她到井边晒太阳,然后趁着他不注意,就翻了下去。
临了前,手里只攥着一个绣给他的荷包。那荷包是她用尽了心血做的,但再也不会有绣完的一天。荷包随着姬妾的尸体沉入了井底,从那以后,县太爷便开始倒霉,先是遭人陷害,又是被贬,最后到了这个镇上,一个县太爷一当就是几十年。
她恨,所以勾引方正颠鸾倒凤,所以夜夜在公堂上折磨方正,她舍不得对县太爷下手,就要折磨县太爷的妻子儿女。这也是为什么慢慢地县太爷身边的亲人都死绝了,只剩下他和方正的原因。
而现在方正也活不长了。
这就是命,是报应。
对于这个故事,郎老头解了自己的好奇之后就不再多问了,修道之人讲究顺天命,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从此以后县太爷的余生就只能孤独度过了。他薄情冷酷,老天爷自会回报他一生孤寂无人依偎。
但郎老头觉得,生前柔弱的姬妾是不可能有本事修炼到今天这个面目全非的地步的。若是如此,这世上遭人陷害冤屈而死之人无数,岂不是人人都要变成怪物,做厉鬼?
郎老头有预感,他们的安稳日子到头了。从县太爷的话来看,那姬妾应该是在京城投井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才修了这样的邪法,他们该动身了。
回到山上了,郎老头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清欢,包括他跟同门的恩怨,凉雪和另外一脉的师兄的爱恨纠葛……全都跟清欢说了。然后他说,他要带着徒弟们去京城,彻底解决这件事,否则会有更多的怪物出现,更多的无辜百姓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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