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哥嫂,徐齐霖便开始忙碌,为西行赴任作准备。
这还只是小来小去的工作,等到正式任命下来,徐齐霖还要大张旗鼓,向李二陛下要这要那。
甘州是个好地方,自然条件优越,要发展起来并不难。最大的困难便是人口,只要有人,啥都好说。
除了人,还要有钱。主要是前期的投入,安置移民,购买粮食,以及各种生产生活物资,第一年花费的金钱不在少数。
如何筹措这笔资金,徐齐霖搅尽脑汁,还是想出了几个办法,并认真写好,准备上呈李二陛下。
而法琳老和尚的作死行为,终于让李二陛下震怒了,被关进监牢里念阿米豆腐去了。
这还只是暂时处置,以后是杀是流放,全在李二陛下一念之间。恐怕沙门也没有想到,这只是个导火索,对他们的打击正在酝酿之中。
如果不是把河西开发联系起来,如果不是徐齐霖老是要种棉花,老是说河西地广人稀,或许沙门不会经历此劫,而只是法琳吃苦头。
奉召来到千秋殿,徐齐霖知道这可能是决定自己是否西行的时候了。
“免礼,赐座。”李二陛下放下奏报,第一时间抬起头。
徐齐霖躬身施礼,在宫人搬来的马扎上坐下。
“最近忙着安排大盈库的工作,看来是做好去甘州的准备喽”李二陛下似笑非笑地说道。
徐齐霖拱手答道“有备无患嘛万一陛下派遣,微臣便能尽快赴任。”
李二陛下点了点头,说道“经营河西,以为控制西域之后盾,不仅势在必行,且是越快越好。朕看过你的奏报,甚有条理,是以想放你去地方历练一番。”
徐齐霖沉吟了一下,说道“陛下有命,微臣不敢辞。但要经营得好,还请陛下给予大力支持。”
“朕自是要支持,否则也不会做此决定。”李二陛下捋了下胡须,说道“不外乎钱财和人口,朕已有计较。”
停顿了一下,李二陛下接着说道“这大盈库库丞,你还兼着,每年收益的三成予你在河西使用。”
徐齐霖想了想,觉得大盈库的诸项工作已经走上正轨,书信指导,遥控指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次且,大盈库所建的邸店,对于河西的招商引资也很重要。李二陛下也是看到了这些,才让他有更加方便的条件。
最后一个原因则是李二陛下觉得徐齐霖言之凿凿,棉花应当是个大进项。如果徐齐霖兼着库丞一职,自然会把收益归于大盈库。
但三成收益,徐齐霖觉得对于经营河西,肯定是不够的。
建设开发的第一年,是资金投入最大的。以后便会逐年递减,两三年后就不需要投入,而是会收到回报了。
想到这里,徐齐霖拿出自己写好的计划呈上去,上面既有大致的预算,亦有筹措资金的办法。
至于人口,之前已经跟李二陛下说了。现在嘛,估计沙门中的私度者要留起头发,强制还俗了。
这可能是几千,也可能是上万,就看李二陛下的圣旨是否严苛,地方官府的执行是否有力了。
李二陛下知道徐齐霖肯定要提条件,既要让马儿快跑,就得让马儿吃饱。这个道理他懂,并不认为这是在讨价还价。
而徐齐霖能拿出这些筹划,看似在讲条件,却是花费了心思,要把河西经营好的架势。
脸上浮起了微笑,李二陛下很欣慰。这臭小子果然不出所料,还是老毛病。干活儿是干活儿,可还有这许多弯弯绕。
仔细看过徐齐霖所写的计划书,李二陛下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非常正确。就该派这小子去,也肯定能把河西经营好。
“朕准了。”李二陛下抬起头,痛快地答应下来,说道“除此之外,朕还将派两千府兵护送你前往甘州赴任,并在甘州驻防。你若有看好的官吏,也可上奏,随你去甘州。”
徐齐霖立刻起身,拱手道“十日之内,微臣便启程赴任,绝不敢耽误朝廷大事,亦不会辜负陛下所望。”
“好,甚好。”李二陛下笑着点头,说道“好生去做,朕很看好你。去与徐充容说一声,让她不要担心。”
“是,微臣这便去见阿姐。”徐齐霖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尘埃落地,徐齐霖倒有一种意想不到的轻松。大权在握,为政一方,想一想,还真是很牛掰。
来到冰霞宫,宫人禀报之后,徐齐霖便进殿拜见阿姐。
“到底还是要派你去苦寒的河西啦”听了徐齐霖的讲述,徐惠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既已领旨,也没别的办法了。”
徐齐霖笑着说道“阿姐有所不知,小弟去的是甘州,除了地广人稀外,环境却是极好的,并没有苦寒之虑。”
“甘凉地区,怎比得上京师”徐惠以为小弟是在安慰自己,摇头道“算了,事已至此,也不用安慰于我。”
顿了一下,徐惠问道“齐俜去襄州,你去甘州,那小昭呢,留她自己在家里要不就让她到我这里住吧,陛下已经应允。”
徐齐霖挠了挠头,说道“那也得问她的意思。我请了兄长的岳父来老宅居住,顺便管理咱家的商铺。陈家还有个小丫头,与小昭年纪相仿,住在一起,倒也不寂寞。”
“旁人怕是管不住她。”徐惠沉吟了一下,说道“就算还住在家里,也要让她时常入宫学习。”
徐齐霖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一定的,不能让她光是玩耍。”
徐惠不舍得小弟远赴他乡,可现在却已经没法改变。看着小弟,她只能苦笑,谁让小弟这么优秀,被陛下这般看重呢
徐齐霖在阿姐的目光注视下,嘿嘿一笑,说道“也就两三年,小弟就能把甘州变成塞北江南。到时候,就会转任,回到京师也不难。其实这长安城除了人多热闹,夏季酷热,冬季阴冷,远不及甘州夏凉冬暖。”
“要似你这般说,岂会有那么多人要留在京师。”徐惠无奈地说道“连那突厥降众,也不愿再回去呢”
“那是他们笨,不会建设。”徐齐霖笑道“等小弟在甘州经营一年半载,便把当地的环境画下来送回来,阿姐一看便知小弟所言非虚。”
徐惠勉强笑了笑,感慨道“等两三年回来,已是长大成人了。也好,就算是在外历练了。既是还兼着大盈库的差使,可见调回京城的希望是很大的。”
徐齐霖点头道“在地方历练,可比光给皇家赚钱更有功绩。到时候,小弟没准又要加官晋爵。”
徐惠笑了起来,说道“没有军功,年岁尚小,你还嫌现在的官阶和爵位不够高啊”
“我觉得还能再升一升。”徐齐霖有意让老姐开心,故意一本正经地说道“估计陛下也在后悔,担心日后没法封赏了。”
“陛下若后悔,便不会派你去甘州了。”徐惠笑道“好生去做,便是没有封赏,为政一方,造福于民,也会留名于青史。”
徐齐霖连连点头,却对什么青史留名不甚在意。
姐弟俩聊了好半天,徐齐霖才起身告退。徐惠知道小弟启程时间已定,怕是见不上几面,一直送出宫殿,还细细叮嘱。
徐齐霖授任甘州刺史的消息传得并不算快,倒是大盈库的工坊最先知道,其中就包括周琪。
原因很简单,徐齐霖既然兼着库丞,便要带走一些工匠和女工,在甘州建立工坊,就近进行棉纺加工。
而且,徐齐霖借此机会,也给了这些奴婢改变身份的机会。就象用罪犯戍边,会得到减刑开释一样。
“娘亲”周琪边叫着边闯进了母亲的房间,惊扰了刚迷糊睡着的小娃,立时伸臂蹬腿腿地哭了起来。
周母赶忙抱起哄着,嗔怪地瞪了女儿一眼。
周琪吐了下舌头,乖乖地坐下来,直到小娃安静睡去,才和母亲离得远了些,低声叙话。
“刚刚贴出的告示,徐丞近日便去甘州赴任,有愿跟随的工匠和奴婢可去报名。”周琪喜色满面的说道“到了甘州,工匠待遇从优,奴婢则授予市籍,皆复自由身,但须为甘州的工坊效力三年。”
周母眼睛一亮,赶忙问道“此事可当真”
“真的,真的。”周琪连连点头,慨叹道“娘亲,咱们这下可熬出头了。”
周母长出了一口气,可还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个市籍是怎么个说法,不会是奴婢的一种吧”
周琪解释道“市籍在秦朝时便有,通常是坐列贩卖的商贾,与民籍稍有区别,也只是不授田宇而已。”
“而文告上所说的市籍,除了不授田宇外,也是交纳赋税的良民。和民籍的租调庸相区别,市籍之人交纳赋税是用钱财。”
徐齐霖鼓捣出的市籍确实和秦朝的不一样,按照后世的解释,就是城市户口。在古代,城市户口可不吃香,民籍才是国家要发放田地的对象。
当然,对于能恢复自由,改变奴婢身份的人来说,这个市籍已是巨大的惊喜,象征着他们已不是“类于畜产”。
“如此一来,岂不是争抢得厉害”周母看了看睡着的小娃,不禁又皱起眉来。
别的工坊还差点,用的是工匠,还有招募的工人。可这毛纺织造,可基本上都是掖庭宫的奴婢。有这好事,还不争抢得要打破头。
周琪深以为然,说道“这也是有些条件限制的,年龄要小于二十五,身体要健康,平常的表现也要好。”
周母立刻愁上眉梢,她的年龄已是超标,还带着个小娃。可对大女儿来说,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周琪岂能猜不出母亲所忧,开口劝慰道“徐丞是个善心人,对女儿也甚好,待女儿向他求恳,咱们母女应该能够就此脱离苦海。”
“徐丞调任刺史,这大盈库他可还能作主”周母还有些疑虑。
周琪笑了,说道“徐丞升任刺史不假,可这大盈库库丞一职,他也还是兼任。”
周母露出惊讶之色,看着女儿说道“徐丞竟有如此圣眷,真是令人惊讶。”
“替皇家赚钱嘛,应该是没有比他更有本事的了。”周琪抿了抿嘴,说道“女儿听说,龙首原的皇宫开春就要重新开工,还不是他的能耐”
周母微微颌首,说道“女儿呀,求恳徐丞时切不要有激烈言语,恃宠而骄最是令人反感。”
“女儿晓得。”周琪多聪明个人,从来都把身段放得很低,也是看透了徐齐霖的脾气禀性。
此时的徐齐霖,正在城外的商品交易所内,与邀请来的商贾们言谈甚欢。
没错,开发经营河西的资金,有一大部分便要从商贾身上筹集。特别是胡商,将是通商西域的主力。
而徐齐霖向李二陛下上奏的建议中,便有向胡商发售进出口许可证这一条。换而言之,就是要胡商出钱,来获取进出大唐的通行证。
在古代,没有海关一说,起码在初唐,中央政府对海洋贸易一下处于放任自流的状态。直到唐玄宗时代,大概是发现广州地方官吏太肥了,才派出了市舶使。
而对走丝路贸易的胡商,则是由边境的互市监,或是由各地关卡收税。既不统一,又造成了政府财源的大量流失。
所以,徐齐霖才有此议。借助于河西的咽喉地位,以一税代多次缴纳,并用进出口许可的制度,从胡商身上捞一笔。
既然要人家出钱,就要给人家些好处,或者是便利。否则,那不成了明抢。
这也很简单,用物资配给的方式,便能让胡商心甘情愿地来获得许可。
这曾经是汉朝的做法,把丝绸、瓷器、漆器等紧俏物资配给通西域的胡商。现在呢,则又有了茶叶、白糖、冰糖和镜子。
这些物资将由大盈库组织采购,直接运往河西,也就是甘州。胡商再从那里购买,贩往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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