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猴面包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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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无论怎样,日子还是要过。
沈泽是个效率很高的人, 没几天就把股份全部出让, 剩下的部分自己也不沾手,带着顾关山去证监会盖了个章, 全转让给她了。
“零花钱。”沈泽严肃道:“卖了也行,等着要分红也行,不够了来找老公要。”
顾关山心塞至极:“……我有钱啊?!”
沈泽没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从证监会大门出去的时候沈泽牵着顾关山的手, 问:“要管你男人的钱吗?”
顾关山以为自己听错了:“哈?”
“我刚刚想了想,觉得吧, 我给你发零花钱不太好。”沈泽摸着下巴说:“以后老公钱交给你管,你给我发零花钱也行,但是我作为一个赚钱养家的男人是有要求的!每天必须多于二百。”
顾关山:“你微博刷多了吧?!”
顾关山心想谁他妈脑子有病要管你的钱,沈泽资产复杂得要死, 还有更复杂化的趋势,据顾关山所知有房产车辆股份, 貌似还有地皮使用权……顾关山认都认不全这些资产,资金投资也是沈泽在折腾。
沈泽眯起眼睛:“哦, 微博刷多了?”
顾关山:“……”
顾关山颤抖道:“我的意思是——”
顾关山脑海中百转千回,她好歹脑子条理清楚,立即决定甩锅丁芳芳:‘丁芳芳她天天刷微博被资本主义肮脏的思想荼毒了’?这个是不是不够铿锵有力, 应该再多甩个锅, 甩给谁, 徐雨点?
然而沈泽只问了一句让顾关山心肝乱颤的话, 就没再追究下去。
“——反正交给你管着,”沈泽懒洋洋道:“老公的密码你一直知道,也不是让你理财,是让你缺钱就拿的意思。”
顾关山憋闷道:“……我有钱。”
怎么说自己也能拿到业内平均水平以上的的稿酬了,一个月两三张商稿立绘养得起帝都一人一猫,到了沈泽这里,感觉自己仿佛是个被包养的女大学生……
沈泽似乎感应到了顾关山的想法,哼了一声道:“包养女大学生?你就不是女大学生。”
顾关山:“……”
沈泽能气死人。
顾关山磨着牙心想去他妈的,老子迟早要比沈泽赚得多,拿钱砸死这个尾巴往天上长的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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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在家里翻了翻阁楼,将阁楼上堆的箱子搬了下来,这些活儿他不允许顾关山插半根手指头,大夏天打着赤膊搬下一堆尘土飞扬的箱子。
沈泽看着满地的灰,咳嗽着怒道:“妈的下个星期我一定要去找个钟点工——”
顾关山坐在沙发上听了那句话,心想找吧找吧快去找,你再做饭做下去我就要点外卖来嘲讽你了——然而她面上一脸平和,犹如盛夏静谧的太平洋海面。
她认真地问: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句句语调拿捏恰到好处,温柔不失清淡,小仙女力max。顾关山大约是预感到了自己人设在崩塌的边缘,开始下意识地修补。
“课本,下学期要开始上课了,”沈泽被灰呛得直咳嗽,道:“总得复习一下。对了,订了后天回家的机票,回去待个十天半个月的。”
顾关山一怔。
沈泽一边拆着箱子一边说:“礼物什么的我买好了,送来你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就退掉——操哦,商务英语!看一眼都崩溃还好我已经说了再见……”
顾关山躺在沙发上安详地翻了翻自己的iPad,一边翻一边念:“真的告别了吗?——证券投资学,双语;投资银行,国际金融与国际财务管理,财务报表分析,三门全英授课,分别开在大三上学期和大三下学期……”
沈泽:“……”
沈泽崩溃地问:“你怎么知道!?”
顾关山一边说一边举起自己手里的iPad:“啊?你们教务网站上都有啊?沈泽你不知道吗?全公开。你大一入学的时候我就把你们人才培养计划下载下来了,我以前连你周几第几节在哪上课都知道……就是不知道现在你的培养计划是跟哪一级的……”
沈泽:“……”
沈泽痛苦地想起顾关山高中的时候给他拉的成绩折线图,觉得她大一的时候下载个人才培养计划一点也不奇怪……
沈泽定了定神,虚弱地说:“总……总之,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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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明杰对沈泽回来念书这件事,表达了一个看法:
“瞎胡闹,你他妈要干嘛?”
沈泽厚颜无耻道:“把你考试资料全都给我,要不然我就造反了。”
岑明杰:“……”
岑明杰给他打包了一堆文件,问:“回来上学的主要目的就不用说了,知道你肯定不方便提,但是次要目的是什么?”
沈泽吊儿郎当地回他:“老婆想玩。学校里清闲,抽点时间陪她浪一浪。”
岑明杰不爽道:“……哦。”
沈泽说:“老岑,你这两年喝喜酒估计没戏了,过几年再说,反正人在身边,不着急领证。领证说白了不就是个形式吗?”
岑明杰头疼道:“……好好,不用秀了,你真的烦。”
沈泽哼哼笑着滚了。
他们宿舍一开始的四个人——沈泽自不必提,秦鹏保了本校的研,从大四就开始跟着导师跑项目了,而高岩保了四年的GPA,拿到了哥大的offer,预备七月初飞去纽约。
岑明杰则是四个人中,去找了工作的那一个。
大学寝室,大抵就是如此。
他们曾短暂地居住在一个屋檐下,睡在不到一米宽的小床上,点着相同的外卖,选着相同的课,帮着彼此答到,在老师点名时飞快地跑去提醒对方,他们一起开黑,在考完试的夜里抽着烟通宵。
可就在毕业的那一刻,他们曾经重合的生活轨迹,迭忽各奔东西,再不相遇。
北京盛夏的风吹过,远处传来建造城市的,属于钢筋水泥的轰鸣。
“老岑,”沈泽朗声道:“我回去念书,还有一个原因。”
岑明杰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道:“嗯?”
“我家媳妇本科的时候,除了自己的专业课之外,还去旁听了别的学校的哲学、人文,历史和文化。”沈泽道:“我当时嘲笑她,觉得她有时间没处花,有时间还不如在家多睡两天。”
岑明杰由衷感叹:“……你还真是一如既往没文化哦。”
沈泽哦了一声:“是啊,而且没文化的人都挺喜欢打人的。”
岑明杰立即闭了嘴。
“但是吧。”
沈泽停顿了一下,说:“我在外面漂了两年……越发觉得,所谓大学无用论,就是一坨屎。”
“那些大学无用论,”他冷静地道:“对我并不适用。”
“——我就能明显感到大学给我带来的改变。”
岑明杰愣住了。
“我媳妇告诉我,”沈泽道:“——大学就是一个不断尝试新东西的地方,是个学新东西的地方。无论是我们院里七八十岁的老教授还是我们新入校的新生,都在孜孜向学。”
沈泽说:“我深以为然,我总是在发现我媳妇再带着我走。她大概是真的比我成熟一些。”
“她说,知识和未知……”
“……是这个世界能给我们的,最好的东西。”
然后沈泽懒洋洋地一摆手,在北京温暖的朝阳中告别了他的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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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团雾,山脉上流淌着雪白的雾气。
回家的高速公路上,沈泽摇下半个车窗,顾关山正将脑袋抵在窗玻璃上睡觉,沈泽望向辽阔的华北平原。
沈泽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趁着顾关山睡得迷迷糊糊的,掏出手机刷了一下微博。
他玩微博也近四年了。和沈泽在所有社交媒体上的习惯一样,沈泽很少发微博,微博粉丝也并不太多,只有一百来个,将近一半以上都是僵尸粉。剩下的也就是他那些朋友和同学,乍一看非常普通的一个账号,可这账号却有个特别关注的人。
顾关山在网上话也不太多,却非常好玩,她的微博总有些有趣的观点——有时候和人疯狂地撕CP,有时候炸KY,有时候开车,有时候满嘴虾球黑话,沈泽一开始看得一愣一愣的,连是什么意思都看不懂,几乎都以为这是顾关山的另一个人。
——可是沈泽又莫名地觉得,这样的顾关山,也非常可爱。
这些样子,她没在沈泽面前展示过,像是生怕崩了人设一样,她小心翼翼的,有时候还特意端着架子,有种说不出的戏精……
然而沈泽只觉得好玩,顾关山端着架子的时候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的,就干脆就看着她表演了。
副驾驶座上,女孩的呼吸声均匀又柔软,犹如涨落的潮汐。
沈泽点开自己的特别关注看了看,发现顾关山又发了新微博,她最近非常的低调,大概是感受到了自己马甲有点不稳妥,删了一大堆微博,其中就包括抹黑沈泽的那几条。
沈泽嗤地笑了起来,以手指微一揉搓手机屏幕,像是在欺负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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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开车回的老家。
市里正是盛夏,满城青翠的法国梧桐,海浪拍岸时犹如碎雪。顾关山下了高速就有点移不开眼,趴在窗上看外面熟悉却陌生的风景。
——市里正闹着要建地铁,到处尘土飞扬,环保墙横七竖八的,上头满是灰头土脸的‘中国梦’和‘富强民主’的麻袋布,看上去外陌生。
沈泽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道:“关山,等会儿我先去你们家,我给叔叔阿姨买了点东西,你爸最近很喜欢徽州砚,我托同学弄了一个回来。——你就说是你自己买给他的,哄哄他,别忘了。”
顾关山嗯了一声,沈泽开着车,车辆驶过他们曾经熟悉的街道。
光影斑驳,沈泽一边开车一边道:“而你妈大概是你家里最难讨好的一个……”
他话没说完,意识到顾关山不怎么在状态,问:“嗯?怎么了?”
顾关山喃喃道:“……要拆了。”
沈泽了然地哦了一声:“才知道?去年下半年下的通知。老城区要拆一大半……”
顾关山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是,你不明白我想说什么。”
她说着,指了指远处熟悉的岔路口。车窗外仍透出一抹翠绿的梧桐色。树木老城居民楼,深处是一所老校,那里孕育了无数的年轻人,其中就包括车上坐的他们二人。
“我的意思是,”顾关山平静地说:“一中要拆了。”
……
其实他们两个人,谁先去谁家真的无所谓,横竖都在同一个小区,顾关山出门三分钟就能走到沈泽家楼底下。沈泽从自家客厅抬个头,都能看到顾关山的房间亮没亮灯。
但是姓沈的自从当上沈总之后,在社会上浸淫数年,行事变得极为成熟——他为了表达对自己女朋友的重视,每年回家,从来都是先去顾关山的家里拜访的。
顾父一开门就皱眉头:“你们两个人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不嫌累吗?”
沈泽只笑,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顾关山的家门,顾关山在门口脱了鞋子,对自己的父亲说:“……我回来了。”
顾父脸上十分冷漠地问:“回来就行,这次待几天?”
顾关山诚实地答道:“不太清楚,看沈泽的时间……”
她话没说完,就意识到沈泽正拼命地给她使眼色。
顾关山:“???”
沈泽恨铁不成钢,又瞪了她一眼,以脚一踹地上的包装精美古朴的纸袋子。
顾关山神志立即回笼,捡起那个袋子,对自己爹说:“……哦!哦,爸,我前几天帮你物色了一个砚台……”
她说着,那个青年人正在把东西一样样地搬进来,车后备箱里的东西一多半都是给她父母买的,他却硬是把一大半的礼物安到了顾关山的头上。
——这么多年,沈泽都在尝试,令顾关山和自己的父亲和解。
顾关山不知如何应对,也不知是否应该原谅,那些过往的岁月犹如凝固的岩浆般坚硬难以敲碎。
可她面对着那个青年,却觉眼眶发红。
像是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他死死捏住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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