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天色渐黑, 远处的天际染上一层黧紫色。
裴子清站在西照坊靖王府的书房外面, 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书房外重兵把守,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他一直站着,脚已经僵硬发麻了。
李凌自庑廊下走过来, 拱了手。“裴大人。”
裴子清看也未看他。
“裴大人, 殿下今日忙,可能不得空见您,您还是回去吧。”李凌低声劝道。
裴子清终于开口了:“我有事面见殿下。”
李凌轻轻叹了一声,不敢多说,从旁侧悄悄退下。
寒风渐起,夜晚冷得滴水成冰。
半刻钟之后,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走出一个小厮传话:“裴大人, 殿下请您进去。”
朱槙终于肯见他了。
裴子清跨步进去,屋内蜡烛点得明晃晃的。
靖王朱槙斜倚着书案,正凝神听着他的幕僚们说话。
“……东胜五卫之中,右玉县的右玉卫, 用以防守杀虎口,仍是如今防御力最强的卫所;出长城向西的玉林卫, 云川卫,镇虏卫, 东胜左卫皆有兵力不足, 才造成防守空虚。在下认为, 应就近在陕甘行省中征兵五万,以解燃眉之急。”
裴子清一听,就知道是在商议土默特部的事,便站在一旁等着。
朱槙只略一思考,就否决了这人的提议:“陕甘地区人烟稀少,突然征兵五万不是易事,且征齐了,这样的兵对上土默特部,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先从宁夏卫调兵支援吧。”
另一个幕僚小心道:“殿下说的甚是,只是便是宁夏卫,一时出五万兵力,怕也会兵力空虚。不知后续的军队能否跟上,眼下似乎因风雪阻隔,咱们从大同派遣的兵力已耽搁十余天了……”
朱槙嘴角一勾:“宁夏卫积威已久,无人敢犯,如今还是东胜五卫更为重要。你们回去先就此拟个折子,我奏明皇上。”
靖王殿下都已经说了,幕僚们自然不敢不应。他们亦认识裴子清,又向裴子清拱手:“裴大人。”
裴子清颔首,低声道:“殿下,我有事要禀报。”
朱槙端了茶杯喝水,道:“你们退下吧。”
那几个幕僚才行礼退下。
朱槙坐了下来,语气平和地道:“你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了。说吧,有什么事。”
裴子清便开口道:“太子已经认定,失火之事是有人蓄意纵火,怕有人想谋害皇后。故已经派了大理寺连同兵部调查,要找出凶手。”
“谋害皇后……”朱槙听得一笑,“他这理由找得荒唐。”
朱询做事向来让人摸不着头脑。当今这皇后郑氏多年无所出,外家背景亦不强盛,在宫中多年一直不算盛宠,谁会去谋害她。再者若是要谋害,饮食下药可比烧宫殿有用多了,何必弄得如此大张旗鼓。
他只道:“你且先等着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吧,暂也不急。”
裴子清应喏,随后顿了顿说:“我还有些事想问殿下。”
朱槙看向他,淡淡地嗯了声,示意他说。
他这样漠然的样子,突然让裴子清想起了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被丹阳县主邀请的情景。
那时候的裴子清坚决地拒绝了元瑾。而次日后,他就被带到了朱槙面前,他微笑着给他斟了酒,告诉他:“丹阳县主找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那时候他连忙说:“殿下不要误会,我已经拒绝了。”
朱槙摇了摇头,说:“我是想让你答应。”
他一时错愕,没反应过来殿下是什么意思。
朱槙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我想让你留在丹阳县主身边,做我的内应。”
裴子清仍然是拒绝:“殿下,这个我恐怕做不来。您还是让我留在您的身边吧,您分给我什么任务都行……”
朱槙就道:“你现在只能为我做这件事,”他一顿,笑容收起来,语气冷漠,“并且,你也没得选。”
那是裴子清第一次看到靖王强硬、漠然的一面,这和他平日的温和有礼大相径庭。裴子清才意识到,这个人真的就是靖王,他有足够的野心和手腕,只是平日,都伪装在面具之下。
裴子清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属下只是想问,殿下娶薛二小姐,可当真是因为喜欢她?”
朱槙眼睛一眯。
他一向觉得,裴子清是个聪明人,懂进退知事理。
裴子清想娶丹阳的事,他觉得只要自己出面了,裴子清自然就知道退了。怎么今天居然进来,问他如此冒然的问题。
“裴子清。”朱槙道,“你应该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没有见你。你觉得你问我的问题,是你该问的吗?”
朱槙面无表情的时候,便是非常无情而强硬的气场,令人胆寒谨慎。
裴子清也知道自己这话问得很不应该,靖王殿下是什么人。他平日与他们相处平易近人,不代表他就不是上位者。
他道:“殿下恕属下失礼,只是属下想知道,殿下是否非娶薛二小姐不可。倘若哪日……二小姐不如您的意,您会拿她怎么办?”
朱槙没有回答,他觉得裴子清久居高位,很多时候的确不知道自己身份了。
他已经提点,竟还如此不知轻重。
“我与她的问题,你不应该管。”朱槙淡淡道,“并且,你日后都不应该再见她。”
朱槙这样的人,必然都是强势而有占有欲的。对他已经标明是自己的人,他便不会容忍别人的触碰。
裴子清能感觉得到,殿下是真的喜欢元瑾,否则他已多年不娶,又怎会贸然娶元瑾。
但是他们二人怎么能在一起!
裴子清非常了解元瑾,她自来便是重权势重感情的人,太后和萧家皆折于朱槙之手,她不会就这么简单地嫁给朱槙的。两人当真成婚,势必还会出现许多变数。两人皆强势而聪明,到时候必有一伤。
但是他无力阻止,以他的身份,难道还敢要求靖王殿下不娶元瑾吗?同样的,他为了元瑾的安全,也不能说出她真正的身份,这便是一个两难的问题。他只能在一旁看着罢了,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旁人是根本插不进去手的。
这时候,外头有人进来通传。“殿下,魏永侯爷顾珩回来了。”传话的人顿了顿,“侯爷回来便来拜见您,现已经在客堂了。”
朱槙才嗯了声:“带他来见我吧。”
他淡淡对裴子清道:“今日这事,我当没有发生过。日后便不要再提了。”
裴子清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属下知道。”
这时候门被下人打开,外面一阵寒风扑进来。
一位年轻男子走进来,他长得很高,身着玄色长袍,脸瘦削而俊美,五官深邃如雕如凿。唇色略淡了些,大概是在外面冷了太久的缘故。他半跪下请安:“顾珩参见靖王殿下。”
这位便是魏永侯爷,顾珩。
他十七岁就跟着祖父征战沙场,二十二岁立下赫赫战功。虽长得俊美。却又是真真正正的武将。
朱槙叫了他起身。顾珩也看到了裴子清,两人微微颔首。裴子清与他地位差不多,皆都是靖王心腹,只是两人并不熟悉。
朱槙亦忘记了方才的不快,面含了一丝笑意:“你一去宣府便是一年,如今倒也舍得回京了?”
“家中唯有妇孺,却也放心不下。”顾珩的声音有种别样的冷淡,却不是因别的缘故。只是他天生性子就冷些,他自小长得好看又聪明,家世才学无一不优秀。所以不仅被家里人重视,走到哪儿都有姑娘对其脸红,私下悄悄示好的亦不在少数。他于此烦不胜烦,自然性子也越来越冷。
所以他当初才能被萧太后千挑万选出来,要娶丹阳。
裴子清一旁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因缘际会,当真是极巧的。
当初顾珩因为不想娶元瑾而被太后贬官,他便投入了靖王的阵营中,追随靖王推翻了太后。现如今,靖王殿下却要娶元瑾了,怎的不是造化弄人。
“你若成了家,有人照顾你母亲,便大可放心了。”朱槙笑道。
顾珩冷淡的脸上,便略微露出一丝苦笑:“殿下这是取笑我了。”顾珩不成亲的原因,整个京城都知道。便是他年少时的心爱之人,一直苦觅不到,到如今也是如此。
“倒是听说殿下终于要成亲了,还未恭贺殿下。”顾珩又说,“殿下倒的确缺个身边照顾的人了。”
“若真娶了进来,还不知道是谁照顾睡。”朱槙想到元瑾那细皮嫩肉的手,怕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哪里能指望她照顾他。
旁裴子清听到现在,也笑了笑:“顾侯爷不在京城这段时间,令堂已与侯爷选了上好的姑娘,只消侯爷看就是了。”
母亲给自己张罗亲事的事,顾珩一直知道,只是他没有兴趣,并且说了好几次母亲也不听。他若能带个人回去自然好,但如今他苦觅便山西无果,早已在怀疑她是否已不在人世了。
“裴大人取笑了。”顾珩只是微微一勾嘴角。
三人岑寂,夜色萧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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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定国公府中来了尚衣局最好的两位绣娘,说是奉了靖王殿下的命令前来,要量元瑾的身段做嫁衣。
“还是殿下用心了。”老夫人在一旁看着,有些感叹。
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这宫中绣娘的确不一般。凭手便能得元瑾的腰身肩宽。用料亦用不着元瑾选,都是御供,已全都是最好的。
元瑾都打定了主意,反而便都坦然了,任绣娘们为自己量好了尺寸。她安然坐在老夫人身边,量好之后,她叫身后的丫头:“紫桐,你去送送两位嬷嬷。”
身后站着的丫头,除了一个紫苏,还有个刚选进来的紫桐。她比一般女子高很多,目光清亮,样貌普通。
听了元瑾的话之后,她应喏去送两位绣娘。
因她即将出嫁,老夫人便想给她添新的丫头。一开始元瑾选了这个紫桐,还让老夫人有些纳闷,以为元瑾是不喜欢丫头长得美貌,怕会分去靖王的宠爱之类的。这两日她才发现,这紫桐竟是个心思稳重细致的,她站在元瑾身后,若不必要绝不多说一句话,一旦元瑾吩咐了什么事,便能做得极好。
有一次她的玉镯摔碎了,还是紫桐用镂雕金箍修好的,竟做得比原来还要好看。老夫人自己都想要过来使了,跟元瑾嘟囔,觉得她看人的目光非常毒辣。
目光毒不毒辣元瑾不知道,反正这是徐贤忠他们安插进来的。人倒是真的好使,那只是老夫人明面上看到的,她没看到的,这姑娘真正好的地方是有武功傍身,一人能顶四五个大汉。元瑾曾经帮着太后选拔人才,她知道这样的人培养起来有多难。
两祖孙喝着茶,薛元珍着一身崭新,由丫头服侍着从屋中走出来。
“祖母,您看看我这身如何。”
顾珩前日晚已经回到了京城,魏永侯府便发了请柬,说要大家今日下午去赴宴。故薛元珍正在捯饬穿着。
她穿一件嵌边提花绸的褙子,以珍珠点缀花瓣,淡粉月华裙,用的是稀罕料子月罗纱,走起路时裙摆如烟波微荡。新制的紫瑛石赤金头面非常精致,衬得她两颊淡粉,美不胜收。
老夫人看了眼睛一亮,立刻夸她好看。都弄得薛元珍有些不好意思了,看向元瑾说:“妹妹穿得如此素净?怎的不也换个鲜亮的。”元瑾只简单穿着青色的杭绸面绸袄,暗蓝马面裙,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戴莲纹金簪。
元瑾一笑。“重头戏是姐姐,我自然以衬托姐姐为主。”
在没必要的情况下,她不会打扮得太好看。再者她即将嫁给靖王,即便我行我素,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老夫人也不在意元瑾的穿着,将薛元珍捯饬满意了,一行人往魏永侯府去。
魏永侯府在京西,离定国公府半个时辰的车程,正好离西照坊较近。
一行人在月门下了马车,已经是在魏永侯家的内院外,由婆子引了进去。
这魏永侯府的老太爷,据说祖籍是江南人士,因此魏永侯府之中,亭台水榭楼阁,无一不做得漂亮精致。内院倒也宽阔,拐过几条石子路便到了顾老夫人的住处,婆子领着她们挑帘进去的时候,屋内已是热闹的说话声,有人道:“……听说今日会来,倒不知是个何等的模样。”
“上次宫宴的时候竟没得看清楚!”
“那时候谁知道她竟有这般造化……”
听到通传定国公府,里头的说话声便平寂了下来。等老夫人带着两位孙女走进去时,只见众夫人小姐的目光,立刻就集中在她带的两个姑娘身上,好奇探寻一时都有。
薛元珍有些不习惯,元瑾则很平静。
说真的,以前她还是丹阳县主的时候,出场都有这个震慑全场的效果。好久没有了,她竟然有点怀念。
顾老夫人是东道主,先出面笑着迎了老夫人等坐下。
方才她们说的,便是如今京城中最热闹的一件事,那便是靖王殿下终于娶妻了。娶的却不是什么高门贵女,而是定国公府的继女。靖王殿下是什么身份,他若娶个姑娘,那姑娘同成了凤凰也没什么区别了,因此就连顾珩的亲事,大家都不甚关心了,讨论的全是这位继小姐的边角小料。
旁人不认得哪个是要嫁给靖王的,顾老夫人却是见过的。老夫人只带了两个姑娘,排除了薛元珍,那剩下的不就是么。她只是对薛元珍颔首微笑,随后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问老夫人:“这位便是你们府上的二小姐吧?”
老夫人看了元瑾一眼,笑着点头。
顾老夫人便露出了祥和的笑容,拉了元瑾的手:“果然是个玉般做的人儿,难怪靖王喜欢,我见了都喜欢!”
元瑾见了却一时觉得好笑,当初她是丹阳县主的时候,顾老夫人对她就是谄媚讨好。尔后在山西,她是个普通庶房姑娘,顾老夫人对她不闻不问。今儿知道她要嫁给靖王了,态度又是大转变。倒也是坦诚了。
老夫人微微一笑:“殿下早已嘱咐我,好生护着元瑾。你这里人多口杂,可莫让大家都来同元瑾说话,她可应付不来。”
看这屋中这般多夫人小姐,若一个个的都要过来同元瑾套近乎,那还得了么!
老夫人说这话也不怕得罪人,朱槙是什么人,他咳嗽一声,京城也是要抖三抖的。即将要嫁给他的元瑾,自然也是地位超然。
果然顾老夫人只是笑着应下:“这自然的,二小姐如今身份特殊,一会儿独辟个亭子,我们说说话罢了。”紧着又问了些婚期上的事,确定好了她要去随礼,再拉着元瑾看了好久才撒手。弄得元瑾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年顾老夫人对她,亦不过是又惧又怕罢了,哪里像现在这般谄媚。
好在她终于将注意力专转移到了薛元珍身上,毕竟这才是她选定的儿媳。
如今有了个成了靖王妃的姐妹,顾老夫人对薛元珍就更满意了。告诉她:“……顾珩已经在家中了,只是这样见面 ,难免不够别致。这冬景这般好,到时候我做个别样诗意的景色,叫你们见见。”
薛元珍含羞点头。
几人又说了会儿子话,才听到外面通传。“傅夫人、傅少奶奶、徐三小姐到!”
薛元珍眼皮一跳,徐婉和徐瑶来了!
片刻之后,果然见到傅夫人携着笑容温和徐婉和徐瑶进来,都见过了顾老夫人坐下。
“今日来迟,还请老夫人见谅了!”傅夫人笑道坐下来。“是我媳妇这身子,不能快些赶路的缘故。”
这话听得顾老夫人眉头一挑,心中猜测,就问:“那可是……有身子了?”
“正是呢,足三月了。”傅夫人显然极高兴,身孕满三个月,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只是她一说完,徐婉便有些害羞地低了头。
老夫人等又恭喜傅夫人喜得孙子。徐婉嫁入傅家一年才有孕,这还是头胎,怎会不高兴呢。
元瑾有些木然地看了徐婉一眼。
这样的徐婉,带着母性的光辉,已经早不是那个少女了。不过她从来便知道,徐婉是个很女子的人,平生夙愿就是嫁给傅庭相夫教子,如今理想已在慢慢实现,应该很高兴吧。
徐瑶却看了四周一会儿,目光停在元瑾身上,同徐婉低语。
徐婉按了按她的手,笑着对元瑾说:“我听说,薛二小姐同靖王殿下定亲了?倒真是要恭喜了。”
她这话问得有些突然,傅夫人等人又看向元瑾。
元瑾嗯了声,也道:“还未恭贺少奶奶有孕,你倒是客气了。”
徐瑶还想说什么,徐婉却死死地按住她,不让她说。
如今定国公府这二姑娘今时不同往日,是得罪不起的了。但想要达成目的,却是可以从长计议的。
徐家几位同顾老夫人说过话之后,就坐到了旁边的桌去吃茶。
而同老夫人一番契阔之后,顾老夫人才想起今日的正事。
今日说是给顾珩接风洗尘,其实她真正打算的,是要促成元珍和顾珩的亲事。她先跟元珍、元瑾说:“冬日虽寒,我们府上却有一处泉眼,经年温暖。泉边还有个茶花院子。种的是焦萼白宝珠、茉莉茶、宁珠茶、照殿红几个品种。你们若是有兴趣,不妨去看看。再剪些花回来,放在客堂之中。”
薛元珍是极爱花草的,一听着这样好的去处,又有珍贵的茶花,便想去看看。
元瑾却觉得,是顾老夫人想支开她们,同老夫人悄悄说话。所以她也站起了身。
等婆子带着两个姑娘离开之后,顾老夫人才笑着道:“我那山茶花院子打点得极好,这时节也是花团锦簇的。今儿元珍打扮得这样好看,若与山茶花相配,才算得上是相得益彰。”
老夫人亦是人精了,立刻就明白了顾老夫人想做什么。她笑道:“想制造偶遇便罢了,何必瞒着她不知道!”
顾老夫人拉了她的手:“老姐儿,我若真的告诉了她,她必定会拘束。便这样自然流露最好了。我可还想着,珩儿能和靖王殿下一起娶亲呢。”说着召了婆子过来,吩咐道,“你去告诉侯爷,就说我在茶花园里见他,叫他赶紧过去。”
婆子应喏而去,老夫人却噗嗤一笑。“亏得你费尽心力了!”
顾老夫人感叹:“我盼孙子可盼得眼睛都红了,便顾不得这些体统了。”
在旁桌的徐瑶听到这里话,有些焦急。低低喊了一声:“二姐,这可怎么好……”
“你慌什么。”徐婉却很冷静,“我与大姐日常教导你,凡事要沉着。不过是个偶遇罢了,顾珩也未必会看上她,你给我好生坐着。”
“但万一看上了呢!”徐瑶不依她。
徐婉叹了口气,她家三妹纵然刁蛮任性,却何尝不是对顾珩情根深种。父亲想借势封一等公,其实不借顾珩也行,还不是三妹喜欢。三妹在家中最小,从小就被宠坏了,想要什么东西,却也不懂得用计谋去抢,只像个孩子一般哭闹,耍无赖希望旁人能送给她。而在外面的残酷世界里,谁会因为你哭闹,就把这些东西送到你手上呢。
徐婉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
她的东西,便都是靠她自己得来的。
“罢了。”徐婉道,“定国公府两姐妹刚走不远,你派个小丫头跟着过去,就扮成魏永侯府的丫头,叫薛元珍回正堂来,就说顾老夫人突然有事找她。如此就遇不上了,不过这丫头回来之后,便不能在人前露面了。但你得记得,这是在旁人府上,不得由你任性胡来,这样便行了。”
徐瑶听了一喜,知道姐姐还是肯帮自己的,急忙点头,招手叫了自己的丫头过来。
那正堂外,顾珩正在迎客,来的亦都是些京城权贵,不得不他亲自招待。他父亲战死沙场,唯余祖父还在世。只是祖父年事已高,不能待客。如今来的正好是定国公薛让,他跟薛让是旧识,刚同薛让喝了两杯薄酒,就听到了母亲派来的人的传话。
顾珩深深皱起眉。
他非常了解母亲的个性,平白无故的,怎会突然在茶花园见他,必然有猫腻。
他道:“你先去回了母亲,说我这里还有客,过一会儿再去。”
婆子却是得了命,怎敢不遵。道:“侯爷,老夫人当真在茶园同别人赏花,有急事找您。您别为难奴婢了,还是去一趟吧……”
顾珩看了她一眼,说:“有急事找我?她若在陪旁人,势必都是女眷,我怎好前去。再者什么急事非要我去不可的。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否则我也不去。”
他们家侯爷真是不好骗。
婆子迫于无奈,只能道:“老夫人是为了侯爷好,侯爷还是别驳了老夫人的一番心意吧。且这姑娘,还是老夫人特地从山西找的。”
她这话说得着实委婉,顾珩听了叹气。
罢了,若不过去看看拒绝,母亲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道:“你前面带路吧。”
他倒要看看,母亲又做出个什么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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