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番外:你是谁?(三)

    番外:你是谁?(三)

    伍弋倒了下去, 并不陌生的失重感似乎很危险,但是他却有了十足的准备。

    因而,当他的脚发软的瞬间,他用全部的力气控制自己的身体,终于在那股力量离去之前,没有狼狈地摔在地上。

    他抬起头, 看着眼前的一切, 知道自己的终于回来了。

    这是自己的家。

    住了快十年的家。

    熟悉的,就连墙角的水痕都与记忆中的画面完美的吻合。

    伍弋站在原地。

    一脸落寞。

    他甚至觉得有种深深的疲惫, 限制住了他的双脚,不能移动。

    狭小的。

    昏暗的。

    甚至泛着潮气有着淡淡气味的逼仄空间,与另外一个空间的光明清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失落吧。

    不属于自己的依旧不是自己的。

    南柯一梦。

    醒来后,是更多的, 无边无际的空虚,如同蚂蚁在心口撕咬, 淡淡的疼痛, 虽不严重, 却让人难受不已。

    他敛着眉眼,淡然的走到马桶边上,处理饱胀疼痛的腹部。离开的时候, 又洗了一下脸,已经做好了再次面对这场灰暗人生的准备。

    原先, 没有对比, 便觉得无所谓。

    如今, 有了对比,就无法忍耐。

    我该怎么做,才能够去改变一切呢?或许,下一步是考一个高级教练的证吧,或许可以试试再考个裁判证,从国内的二级裁判干起,在退休前,争取当个国际的大赛裁判。错过的已经再无法回来,但是未来还可以争取更好的生活,至少在有生之年努力的奋斗,让自己离那份荣耀可以近一点,再近一点。

    伍弋拧开了房门,低头走了出去。

    然后当他抬起头来,看见那个本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却真的坐在一堆盒饭后面沙发上的苏宇的时候……

    伍弋“呀”的一声,脚一软,往后踉跄一步,靠在了墙壁上。

    杏眼瞪得溜圆,嘴巴睁大到了极致,吓得面无颜色。

    “你怎么在这里?”

    什么情况?

    自己又穿到什么时空了?

    坐在沙发上的苏宇眉心微蹙,向来冷漠的眼底多了一丝担忧。

    伍弋,似乎病的远比自己想象中的严重。

    这是精分,还是健忘?

    苏宇真的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类型,他有足够的同情心,然而却并不愿意这些同情心打扰到自己的正常生活,因而哪怕每年都有大笔的慈善支出,他却从来不会对外提及,也只是交给专业的人去打理。

    但是伍弋这种近乎于病入膏肓的精神状态,他确认自己确实没办法将人丢下。

    太严重了,明天一定要去医院。

    在对视中,伍弋渐渐回过神来。

    他的眼睛睁大,瞳孔收缩。

    他已经认出来了。

    这个人,这个人他……

    是那个在自己十多年的新闻里,渐渐强大的苏宇,脸上虽然刻上了岁月的痕迹,但是气质也外的沉稳,那种上位者的姿态很浓,有种被深深压下的威严,虽然依旧迫人,却少了一种锋芒毕露的可怕,目光里还有种自己看不懂的同情……同情?

    是那个时空的伍弋,在这个时空做了什么吗?

    否则无法解释苏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真好啊,那个似乎很爱笑的伍弋,只用一天就做到了自己一辈子可能都无法做到的事情,这就是成功的人生培养出的自信吗?

    哪怕是这个年纪的苏宇,都无法抗拒活泼爱笑的伍弋。

    伍弋。

    几乎对那个时空的伍弋有些妒忌。

    为什么?

    究竟是什么地方做错了?

    让一切发生了那么巨大的变化?

    沙发上的人动了,伍弋回过神来,看了过去。

    苏宇在慢慢地收拾桌子上的盒饭,慢条斯理的动作,都是时光就赋予的优雅,举手投足间甚至让人觉得他还在冰面上,滑着那让人心动的舞姿,修长有力的手指将廉价的纸饭叠在一起,手指轻微的弯曲弹动,与上一世的苏宇有些微妙的重合,伍弋看着那手指,只觉得自己的手背发麻,觉得有着难以克制的心动。

    他脸上发热。

    他想起来一件事。

    在另外一个时空,自己和苏宇在一起了。

    而此刻。

    苏宇又到了自己的面前。

    不知何故,一种强而有力的念头涌来,是一种希望,似乎在催促着他抓住这次的机会,又是一种巨大的要将人吞噬的绝望,告诉他,错过了,或许此生就真的错过了。

    他的嘴唇发颤。

    呼吸在颤抖。

    走过去的时候,就连脚都是软的。

    他几乎用掉了自己前半身的勇气,坐在了苏宇的身边。

    然后,他在苏宇那警惕的、同情的,甚至是陌生的目光中,用掉了自己后半生的全部勇气。

    他说:“我,我想起了一件事,我,就是,在省队的时候,我们,还在省队的时候……”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用指甲狠狠地抠着自己的手指,气息颤抖的,轻轻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我的表白,现在,还有效吗?”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伍弋的眼眶里蓄满了泪。

    他希冀的看着苏宇,近乎于绝望发现,在这十多年的关注中,他对苏宇有种自己都难以言说的感情,是嫉妒,是羡慕,是想要取而代之,想要释然放下,然而数不尽的关注之下,却最终成为了他无法放下的执念,无法放下的这个人。

    他想,他一定是疯狂的迷恋着这个人,所以才会点开每一个推送的新闻,在那真真假假,不断重复的信息里,发现哪怕一丝一毫自己没有见过的内容,用以支撑自己这枯寂生活的唯一养分。

    神啊!

    谢谢你,听见了我的请求。

    将这个人送到了我的面前。

    这一次,请让我好好的珍惜,让我爱你……

    ……

    伍弋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洗手间里。

    他看了一眼洗漱池上的白色水杯和蓝色牙膏,还有并排立在杯里的云南白药牙膏,眼睛睁开了几分,像是雷达一样扫描过衣挂上毛巾,然后眼睛倏地一亮,嘴角已然咧开。

    他嗷的叫了一声,一把将洗手间的门拉开,熟悉的景色,还有熟悉的那个人,年轻的苏宇站在房间的中间,正沉默地看着自己。

    年轻的。

    年轻的。

    我的!

    伍弋又尖叫了一声,像只小狗一样摇着尾巴朝苏宇扑过去,纵身一跳,双腿夹在苏宇的腰上,捧着苏宇的脸就去啃他的嘴唇。

    苏宇几乎没有犹豫,在感受到伍弋那鲜活的活力之后,瞬间就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他抱住人。

    用着更大的力气,将失而复得的人搂紧了怀里,然后热情地回应了伍弋的吻。

    热情的近乎于火辣。

    他们疯狂地吻着对方,掠夺着对方口中的空气,将气息交织在一起,简直像是要将人吞进肚子里一样,忘情地吻着。

    苏宇抱着人,转过身去,将人放在了桌子上。

    夹在腰上的腿很用力,像是要把人夹成两段一样,但是苏宇却感受着这份疼痛,满心的欢喜。

    他快怕死了。

    甚至不敢去询问之前的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来的。

    他害怕,问多了,对方就跑掉了,自己的小爱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他感受着眼前这份光环一样的温暖,觉得自己冰冷的四肢终于恢复了血液的流动,他的心口火烫的,甚至有着后知后觉的巨大恐惧感,在他的身体里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甚至是他的理智。

    他弓下腰去,撕咬着伍弋的嘴唇,甚至是有点惩罚的意味。

    你去哪儿了?

    你跑哪里去了?

    你竟然敢招呼都不打一声地跑掉!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有多恐惧?

    知不知道!

    苏宇要惩罚伍弋,他想要抽伍弋鞭子,但是看着同样欢喜的伍弋,又舍不得,那就只能换一种鞭子。

    他将伍弋的双腿从自己的腰上掰下来,将他摆正了姿势,面色冷锐的拿出了自己的鞭子,就要去抽伍弋。

    伍弋有点抗拒,不想要,苏宇当然不同意,这个时候,只有这种惩罚般的方式,才能宣泄他心里的恐惧和怒火。伍弋有点怕了,知道自己躲不掉,但是他尿涨,转身爬起来想要先解决了个人问题再来接受惩罚。

    他说:“你让我去,我忍不住了,我出来了你想要怎么惩罚都可以,我快尿裤子了。”

    苏宇不同意。

    甚至很喜欢伍弋焦急的表情。

    那种煎熬难以忍耐的表情,像是冷水一样,正在浇灭他身体里的火苗。

    可是还不够,他还是很生气,所以他还是想要抽伍弋。

    伍弋不干,转身要从桌子上下去。

    苏宇抓着他,又把他翻了回去。

    剧烈的挣扎,伍弋尖叫:“苏宇!我要尿裤了!你别拦着我,我滋你一身!”

    苏宇压着他,也不说话。

    伍弋的杏眼瞪圆了,瞪了没一会就败下阵来,再也不敢凶了,哭唧唧,可怜兮兮地说:“宇宇哥,你让我去。”

    一声熟悉的“宇宇哥”,叫的苏宇心口发烫。

    他决定了,一定要抽这个臭小子,竟然敢吓他!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到现在他都没有睡觉,只要闭上眼各种恐惧的画面就会出现,他现在头脑发胀,身体里的怒气说来就来!所以不抽这一顿,不可能!

    伍弋争不过苏宇,而且也习惯了听话,所以苏宇抽他的时候,他就只能哭唧唧的忍着。

    可是苏宇抽的太凶,他有些时候就没能忍住肚子里的存货,他羞耻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骂着苏宇是个大变态,一边却也不愿意真的挣扎。

    他猜,苏宇肯定是知道他不见了,不然不会这么激动,苏宇虽然愿意管着他,但是从来都有底线的,他不喜欢的不舒服的只要开口拒绝,苏宇从来不会强迫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人就像是被完美磨合的圆,没有一丝一毫尖锐的部分,彼此再一次的相处舒服极了。

    苏宇会这样做,肯定是真的在恐惧吧。

    他也一样,甚至更恐惧啊!他一点都不喜欢另外一个时空的苏宇,冷冰冰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好,而且年纪好大,他都想喊大叔了。他只喜欢属于自己的宇宇哥,冷漠的,热情的他都喜欢,就连这种发疯的时候,他都爱的无以复加。

    而且,他同样需要更加深刻的鲜明的方式来提醒自己,自己回来了。

    宇宇哥就在我身边!

    是属于我的宇宇哥!

    苏宇的恐惧很深,怒火更强,他狠狠地抽着伍弋。但是当伍弋挣扎着抱住他哭着说想他了,最爱他的时候,理智又渐渐回笼了。

    好了好了。

    我的小爱人又回来了。

    这才是我的爱人,爱哭爱笑爱撒娇,笑起来比糖还甜,哭起来惊天地用地的,但是无论对他做什么,他都会抱着自己说我爱你,一遍遍的表白,单调的词汇,却具有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一点点的将他失控的情绪拉扯了回来。

    苏宇低头亲吻伍弋。

    这一次很温柔。

    两个人缠绵的亲吻,于是恐惧和怒火在这样的过程里渐渐消散,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感情在这样的分和之中,越发的浓稠。

    情绪平静了下来,惩罚也就没有必要了。

    苏宇心疼还后悔,就从口袋里拿出了香蕉给伍弋吃,安定来的伍弋吃着香蕉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丧了脸,说:“宇宇哥,我先去上厕所再吃啊。”

    苏宇没答应,将香蕉皮又拨开了一点,让伍弋深深地咬了一口,然后这才答应让他上厕所。

    于是伍弋就一边吃着香蕉,一边解决问题。伍弋觉得这样一点都不方便,又要哭唧唧的,苏宇就温柔耐心地安慰他,亲亲摸摸抱抱,他的小爱人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外面还开朗乐观坚强的一个人,但是在他身边永远像个孩子,总是喜欢哭,喜欢特殊照顾,而且超级喜欢撒娇,一点委屈就要求抱抱求亲亲。苏宇能怎么办,只能把剩下的香蕉都喂给他吃咯,真是个贪心的小家伙!

    吃饱喝足满足的伍弋躺在床上打嗝,然后搂着苏宇说:“宇宇哥,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在做梦一样,你知不知道,我好像看见了三十多岁的你,有眼纹的,这里,有眼纹,但还是人生赢家的人设哦,帅气富贵,风度翩翩,而且你还去滑双人滑拿了好多的世界冠军,一直滑到三十多岁才退役呢!我的天呐,我肯定是做的梦,所以宇宇哥才那么厉害,在哪里都是牛逼轰轰,闪闪发光的类型啊……”

    苏宇亲了亲伍弋的额头没有说话,心里翻涌着各种复杂的念头,但是最终这些都消失在他平静的脸上。

    他只是将伍弋用力搂紧,说:“做梦而已,不要想了。”

    “可是……不对啊,好像是真的,我……”

    苏宇低头吻住了伍弋,不让他说话。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能力,他敬畏着,而且排斥。这种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绝对不能有下一次。

    后来,情绪都缓和过来的两个人挤在狭窄的床上,在片刻的安静后,伍弋将头放在苏宇的肩膀上,搂着他的腰说:“宇宇哥,我一直舍不得你出国,但是我想通了,没有问题的,两年而已,时间并不长,我可以比赛的时候去找你,你休假回来也可以看我,我们可以经常见面的,时间不会分开我们,就连时空都只会让我越爱你,所以你去吧,我会好好的。”

    苏宇转头看他,将人搂进怀里说:“我打算留下,等我们都真的疲惫了,再去过新的生活。”

    伍弋抬头看他。

    苏宇亲吻他的眉心:“我会和你在一起,一直。”

    伍弋皱了皱鼻子,眼眶倏地红了,他沉默了一会,然后仰头去亲苏宇的脸,最后说道:“宇宇哥,我也爱你,你放心,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的。”

    苏宇没有说话,有些话也无法说出口。他无法告诉伍弋,他喜欢伍弋这样的依赖自己,希望他永远不用长大,只要快乐的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活着,就是自己最大的愿望。

    一周后。

    各大新闻媒体再次发布了一篇新的通稿。

    苏宇决定暂时取消出国留学的计划,将会留在国家队里,争取效力到下一届的华国冬奥会。

    “鱼团”们沸腾了!

    全世界的冰迷都在庆贺苏宇的这个决定。

    留下吧。

    继续留在那个冰面上,保持着王者的姿态,带给我们无与伦比的视觉享受,在华国的冬奥会上,绽放出你最璀璨的光芒吧!

    又一个四年。

    奥运会再次夺冠的苏宇拿下了他“奥运三连冠”的头衔,光荣退役。

    随后,他与同期退役的伍弋一同出国留学,并且之后苏宇在瑞士的“世界滑联”总部担任代表华国的官员。

    在瑞士任职官员期间,苏宇与伍弋在瑞士秘密结婚,参与他婚礼的有他的教练和曾经的粉丝如今的师母卓佳雯,有退役后进入演艺圈发展的洛克维嘉,有结婚后进入中年大叔危机开始发福的阿纳托西,还有一头雾水等到了最后才知道真相的苏子栋、孙贺安等人,以及早就知道两人关系,甚至收留两人只提供了一间房间的易博尔。

    当然了,儿大不由娘,就算断绝母子关系,人家活的更滋润,但是自己却不能没儿子的两家父母,虽然不那么高兴,却只能在瑞士认了亲家。

    一场不盛大,却绝对精心的婚礼,在瑞士完成。

    苏宇和伍弋的伴侣关系得到了世界大部分认可同性婚姻国家的法律认可。

    五年后。

    苏宇和伍弋回国。

    伍弋先在S省开了一家冰场,随后又在在A市和H市开了两家冰场,理智谨慎地做着各种理财,不断的投资却不断的赚钱,生活富足。

    而苏宇这在华国“冰协”工作两年,随后在当年的选举中,被正式推选为“冰协”主席。

    成为华国冰上运动的最高的,也是历史最年轻的统帅!

    而此时。

    苏宇不过三十六岁。

    华国的冰上运动,在苏宇的指挥下,发展的欣欣向荣,一派繁荣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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