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筱然仔细看了一眼成绩单, 才放下心来。
“一个班, 还在这里。”
也许是家教找的好, 或许是他真的用心了。
反正顾予临的成绩终于稳定下来, 并且有时候……还会超过江筱然。
但是生活总是这样, 乐极,它就生悲。
这个认知,是在江筱然看到夏阮也考进三班之后, 萌生的。
夏阮这次离他们离得比较远,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大问题。
那天晚上班上的电卡用完了, 充电卡的老师又已经提前下班了,晚自习接近尾声的那时候, 班上没空调, 也没有电扇, 特别闷。
老师讲完课, 留了二十分钟自习。
江筱然觉得头痛,不太想写作业, 准备睡一会儿,恢复一下,回去再写作业。
为了透气, 班上的门窗全是打开的, 虽然闷,但偶尔也有凉风拂面, 慢慢地, 江筱然就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 因为热,她起先还有些动来动去的。
他察觉到,叠了张卷子,一边写题目,另一只手就举着卷子给她慢慢扇风。轻微的风拨动她颊边那柔软的发丝,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得人畜无害。
在顾予临的风下,她慢慢睡着了。
没睡多久,可能是夜晚的小蚊子飞进来了,绕着她一个劲儿地打圈。她不舒服地吧唧嘴,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又开始帮她赶蚊子。
赶了一会儿,下课铃就响了。
她安然无恙地醒了。
“醒了?”他揉揉她的头发,帮助她清醒,“清书包吧,下课了。”
“啊,”她拿头磕着桌面,睡意朦胧地说,“困死我了。”
清书包的时候她这才想起来,恍然道:“对了对了,我刚刚问孟老师一道题目,她说她还没解出来,要我下了自习再去找她。你等我一下啊,我去去就回。”
“好,你小心点,”他皱眉,“要不我跟你……”
江筱然指着对面那栋楼:“我又不出校门,而且现在放学全都是人,谁敢把我怎么样啊。你不记得了?上次喻梦在升旗台上给我念了五千字道歉书,又是被记过又是休学一段时间,我感觉这学校没人敢惹我了。”她提提书包,笑说,“感觉我跟个母老虎似的。”
“好,那你早去早回。”他往外扫了一眼,她的路线几乎全在他视线范围内,是没问题的。
江筱然前脚才走,紧接着,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跟了出去。
是夏阮。
其实不用想也猜得到,之前那一次夏阮坐在她身后,肯定也是对她表示过什么的。
他那时候问李嘉垣,李嘉垣也打马虎眼:“不管夏阮干什么,反正江筱然坐他前面,一次头都没回过。算了,你别管这些了,赶快赶上来就行了。”
正这么想着,夏阮已经快步跟上她,在她左肩点了点,又站在她右肩处。
她下意识回头,没看到人,这才意识到是夏阮在耍自己,回头说了句什么,立刻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而夏阮,似乎站在人潮之中,若有所思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江筱然很快问完题目,拿着一堆演算纸往教室走,脑袋里还是那些公式,一边梳理着解题思路,一边反思自己到底是哪个地方学得不够清楚。
走到教室,发现顾予临没有坐在位置上。
环视一圈也没看到人,理所应当以为他去上厕所了,江筱然替他清好书包,在座位上等了一下。
等到锁门的同学都要走了,顾予临还没回来。
她这才问:“你刚刚看到顾予临了吗?”
那女生挠挠头:“看到了呀,就在你刚刚出去之后不久,他也走了。”
“去哪儿你知道吗?”
“不知道,只看到好像跟一个也挺高的……”恍然大悟,一指后面那张桌子,“跟他一起出去了,他叫什么来着。”
江筱然心砰通一跳,立刻转身去看,那张桌子的主人,是夏阮。
完了。
在跑出去的时候她脑袋里就只剩下这两个字了。
怪不得夏阮刚刚来拍她肩膀……
虽然她刚刚都已经很明确地跟夏阮说过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
但她说过这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夏阮根本就没听过,眼下这个情况,还能如何呢?
干脆拒绝后,自己上去打他一巴掌?人家现在也没说什么,也没说要追你、也没说喜欢你啊,这岂不是自作多情了?
而且这样不又是挑起了顾予临跟他的战火吗?
大庭广众下打架甚至斗殴,不用脑袋想都知道,以后会给顾予临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江筱然脑仁子直泛疼,真是怎么干都不对,怎么样都错。
站在学校门口,江筱然尽量去听附近有没有什么声音。
希望没有走太远。
趁这时候她赶快给李嘉垣打电话,响了两下,接通了。
是赵嘉映:“喂?筱然,怎么啦?”
“你快把电话给李嘉垣,快点。”
那边默了两秒,李嘉垣接起来:“怎么了?”
“顾予临跟夏阮出学校了,我怕他们打架,你现在在哪里,赶快到学校门口来。尽快啊。”
“好,我马上来,你看到他们也千万别拦架,打起来了你拦不住的。”
“知道了,先挂了。”
挂了电话,她跺跺脚,站在门口干着急。
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拍不拍下黑历史的问题了,以教导主任反对校园暴力和斗殴的程度,万一这次打架被人看到,然后上报了,两个人的处罚绝对就不是简单的了。
而且一旦真的打起来,恐怕少说各自也得休养好大一段时间。
万一脸上留下什么伤,那以后可就麻烦了……
她越想越多,整个人极度焦急。
幸好李嘉垣很快就赶过来了,赵嘉映也跟着跑来。
三个人在附近转了一圈,没发现,李嘉垣这才说:“你们知道路那边有个废弃的篮球场吗?”
……
还没到篮球场,江筱然已经看到两道扭打的身影。
靠发型,她能辨认出哪个是顾予临,哪个是夏阮。
但两个人已经打得难分胜负。
拳头和腿是少年最灵活的地方,处在这么个荷尔蒙鼎盛的时期,力气又大,打的每一下都让江筱然看得心惊胆战。
“你们俩疯了是不是!”江筱然只能站在那边干吼,“顾予临!住手!”
李嘉垣过去,首先就是把两个人给分开,两个人起先根本不愿意分开,还在那儿挥着拳头。
江筱然哭腔都带上了:“顾予临,你再打我生气了啊!”
顾予临这才收手,任李嘉垣把自己往后推了两步,抬起的腿踹了一下,落下,站定。
江筱然跑过去,都不敢看他的脸,抓着他的手检查了一下,上面磕了两个口子出来,心疼的她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干嘛啊?”她低声斥责,到底不忍心太大声,“不是说好在班上等着我吗?我等你半天你没来,快吓死我了都。”
李嘉垣还挡在两个人中间,生怕其中有一方还想继续打。
顾予临的情绪不太对,扬着下巴喘息的时候,目光还是在夏阮身上的。两个人的气焰没有全收,在等待一个时机,再次喷薄而出。
江筱然立刻意识到这一点,什么都不管了,站在顾予临面前:“你还要打就先把我打死吧。”闭了闭眼,“打死我你们再打,不是厉害吗。”
……
话一出,剩下四个人全愣了。
没见过这么嚣张又直白的劝架的。
见顾予临不说话,她直接抓他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打:“快啊,来打死我啊,不是很有兴致吗?从学校跑到这里打架,我跟你说,你们俩要打死在这里指不定都没人来收尸。”气冲冲看他的脸:“脸他妈都肿成这样还打,气死我了。”
顾予临看她一脸怒气冲冲,还用这种语气抱怨,一下没绷住,“噗嗤”笑了。
“好笑吗?我都要气死了。”江筱然骂了句,“天天就知道打架,有什么好打的,作业还不够多吗?老师还不够烦吗?教导主任还不够啰嗦吗?”
女朋友还不够有趣吗?
——当然,这句话是没说的。
剧情发展到这个情况,她估摸着也差不多了,见好就收。
挥手离场:“行了,我走了,你们自便吧。”
——顾予临跟夏阮其实根本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少年意气总是来势汹汹,针锋相对到一定程度,无法像成年人一样自我化解情绪,只能通过剧烈的碰撞来抒发胸臆。
江筱然见多了这种情况,原来很多对朋友,都是不打不相识的。
所以她也没太当回事,相反,她觉得这种情况,比那些表面上关系好得不得了背地却捅人刀子的好多了。
年轻时候的情感都纯粹得要命,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看你不顺眼就要打架,哪有什么为什么。
走了两步,她突然回头,对着一脸无辜和不解看着自己的顾予临道:“怎么,还不跟上来,让我一个人回家吗?”
他突然失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低着头摇了摇头,三两步又跟上去。
他准备搂她,被她躲过。
她拉着赵嘉映:“嘉映,我们走。”想了想,又转头跟他说,“我气死了,气消之前拒绝跟你做亲密接触。”
他对着面前那盏摇摇晃晃的浅黄色的灯,无奈地笑了。
李嘉垣很快跟了上来,四个人一起走了。
没多远,有一家药店,江筱然进去买了酒精和棉签还有创可贴,这才出来。
想想不过,又进去买了一份。
想到日后大家还要在一个学校相处,加上两个人以后关系还指不定怎么样,他们走的路子差不多,指不定以后有交集,还是先别把关系闹得太僵。
她把那一份药挂在篮球场的网上,正挂上,准备走,听到夏阮靠在一边的树前,不咸不淡地问。
“江筱然,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是救世主啊?”
话不太好听。
她看了看一边等她的顾予临,点了点头,居然应了:“对啊。”
“我可不就是救世主么。”
我的世界,也就他一个人了。
救起来了,就繁华光明;救不起来,就放我跟他一起沉沦到底吧。
救世主此刻正带着自己的唯一一个信徒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女孩子到底还是心软,天大的不快都没有他的伤更重要。
虽然是这样,她还是很愤怒,在顾予临开口之前打断他:“我还是很生气,只是顺便给你上个药,免得你出问题了。”
“噢,”他应着,“但是我会出什么问题呢?”
“我管你出什么问题,”她抬头示意,“手过来。”
她拿棉签沾酒精,消了毒又贴上创可贴,看棉签都被染红了,问他:“痛不痛?”
他没说话。
她又从包里拿出刚刚在便利店买的熟鸡蛋,在椅子角上敲碎,按着壳滚了一圈,轻车熟路地剥好鸡蛋,握在手里。
江筱然:“头低一点。”
他就低头,她抬着他下巴,把鸡蛋放在他嘴角轻轻滚着。
幸好他脸上淤青不多,敷一敷搽点药,应该很快就好了。
见他嘴角动了动,她立刻担心地问:“痛吗?”
想想觉得太温柔,恶狠狠道:“痛也给我忍着。”
“不行,”他握着她的手,停止她的动作,“我忍不了。”
她突然脸就红了。
整个人强装冷漠,不自然地移开眼睛:“这就忍……”
他靠过来,呼吸就洒在她眼睑上:“刚刚篮球场的时候,你说你还在生气,拒绝和我什么?”
江筱然本来认为这件事自己掌握了足够的主导权,毕竟一开始自己就十分非常以及肯定地有气势,但假如落于回答者的角度,就不容易变得有气势。
于是她也忘记自己是要做一个有气势的生气的人,被他一捏,整个人飘飘然,居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自己说过什么样的话。
她嘴唇微张,目视远方,看起来真是非常认真在思考了。
噢,她刚刚说——我在生气,气消之前拒绝和你做亲密接触。
于是她立刻脱口而出:“我说我气消之前拒绝和你做……”
偏偏讲到这个字打住,被他截断,他头更低了些,几乎是和她平视,眼睛里装着浩瀚的星空和翻涌的海浪。他的呼吸就在她唇角,近得令人发指。
没有人能拒绝美颜盛世,颜狗江筱然也不能,于是她傻了,她眼睁睁看着顾予临朝自己眨眨眼睛,唇贴过来,却没有亲上,在靠近的前一秒钟,轻声说:“不要拒绝我嘛。”
那一刹那,星空翻转倾泻而出,海浪拍打岸堤,狂风骤雨,斗转星移。
就像是好不容易吹起了一个气球,在它快爆炸的时候突然松手,让它自己乘着自己放出的气流在房间里没头没尾地乱窜。最后——瘪了,摔到地上了。
——这他妈是在撒娇?
江筱然飞了。
原地托马斯五十度转体起飞爆炸。
他靠过去亲她,舌尖沿着她的唇形细致描绘,像是极其擅长工笔画的大师,欲落笔一幅惊世巨作。
江筱然认命地想,好吧,她这一辈子活该栽他手上了。
他沿着她的齿关滑一圈,溜进去,找到她湿滑的小舌头,轻轻地吮吸。
她尝试回应他,去触碰他柔软的舌,搂住他的腰,咬他的嘴唇。
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把他刺激得不知身在何处,更用力,更动情。动作生猛起来,在她口腔里兴风作浪。
她不经意间,嗓子里溢出极短的一声嘤咛,他搂着她的腰,呼吸灼热,手钻进衣摆里去,手感细腻,他不由得喟叹。
可能是这声叹把她给叹清醒了,她不好意思地别过脸,额头陷在他颈窝里:“怎么这样啊你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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