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太暗了,江筱然看不清东西, 所以触感被无限放大, 忍不住推了推他:“你家长呢……”
“不在, 我一个人住。”
“一个人住?!”她震惊, “你怎么不早说?”
“说了你来陪我?”
她被堵了一下, 又问:“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住的?”
“几年之前。”他的声音闷了下去。
成名后,他一直将自己的家庭保护得很好, 虽然关于他家庭的传言甚嚣尘上,但一直没有人拿出实锤,故而江筱然从来不确定。
他一个人住?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呢?跟之前李嘉垣说的,成绩跌落也有关吗?
身后有个硬硬的东西,江筱然反手过去,摸到开关,摁开了灯。
房子七八十平, 装修风走的是简单路线,黑白为主,但一应俱全, 看得出是精装修过的。有主卧和客卧,洗手间也不乱,厨房里摆着一些青菜。
沙发上搭着两件外套和一件棉被似的羽绒服,一个枕头, 一床大被子。茶几上摆着零食、乐谱、复习资料和笔。
不乱, 也算不上整齐。
顾予临头依旧埋在她颈窝里,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皮肤上, 一阵热流激荡。
她的目光被书房里的东西吸引了——他的书房可能算不上书房,而是一个小型的作曲室。靠窗的位置上摆了一架钢琴,样子虽有些老了,却还是很干净和完整,看得出主人很珍惜。
江筱然去摸他的头发,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憋了一句:“我可以去书房看看吗?”
顾予临直起身,她去看他的表情——其实没什么表情,他早就习惯了。
一个人吃饭喝水看电视,一个人作曲唱歌练琴,一个人久了,就习惯了。
她出现之后,倒真的热闹了不少。
他把她拉进书房里,书房里头有个柜子,上面全是书。
她指着那本《人间失》问他:“这些书你都看过吗?”
“看过,有时候失眠了,看几页就困了。”他打趣道。
她忍不住吸气,指着另一排声名昭著的书道:“天呐,你居然看过这么多名著!”
沉重的气氛全被打破了。
他笑着去掐她的腰:“除了名著,别的我也不是没看过……”
???
还能不能正经聊天了?
她又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大堆乐器:“这些你也都会啊?”
“时间太多,学来打发时间的。”
……
这话听起来,别人一定觉得他不务正业。但她觉得,可能这么些年,他一直很孤独。
江筱然:“等等!既然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你的家教是男是女的??”
“……”
他平静地回答:“有男有女,课程不同,老师不同。”
怎么算都不是正确回答,女老师……危险……男老师……更危险……
顾予临看她眼神恍惚起来,皱眉:“是不是又在想些有的没的了?你饿不饿,我下面给你吃?”
“你会下吗?”
他挑眉:“照这么说,过年外卖不开门,我在家等着饿死?”
就连过年也是一个人?
江筱然想开口问,但忍了半天,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等他自己愿意的时候,再开口吧。
顾予临的面很快煮好了,两个人吃完之后……偎在沙发上看电视?
江筱然正坐好,怀里抱着个抱枕,满心欢喜地以为当他们第一次解锁“看电视”这个技能后,会迎来温馨浪漫推心置腹的交流……
她低着头,等到顾予临调好节目坐下来的时候,她听到了电视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妙龄少女夜访同学,突起争执被先奸后杀抛尸荒野。究竟是怎样的争执才能引出如此弥天大案?嫌疑人畏罪潜逃,法律意识淡薄,面对审问无动于衷。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未成年人教育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欢迎收看今晚的《走近xx》,为你解密‘偏执者的爱’。”
江筱然:“……”
妈的,大意了。
顾宇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异样,还拆了一包薯片,问她:“吃不吃?”
她说:“你觉不觉得现在气氛很诡异?”
“?”
“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
“薯片里下药了吗?”
顾予临笑了,卧蚕弯弯,看起来人畜无害:“我还需要下药?”
江筱然思绪翩飞,想到某跨年演唱会里,他衣衫半褪,一条黑色紧身裤,在几亿观众面前直播湿身play……
那次江筱然跟父母一起看,看到最后,她羞耻得整张脸都红了。
没错,他不需要下药,他就是最好的□□。
顾予临凑过来:“在想什么?脸都红了?”
她回过神来,指着电视屏幕中那一片密林道:“在想他会把受害者藏到哪里。”
他这才反应过来,正要开口,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江筱然以为他是想说家里的事,或是气愤于此种良辰美景她居然在看法制节目,于是追问道:“怎么了?说呀。”
他继续摇头:“还是算了。”
这更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别算啊,说吧说吧,我想听!”
“那我说了?”
“好的!”
“其实藏到哪里都会被发现,因为他出门前在家里留下了线索,而且搭车的时候也很可疑,这个树林看似很深,其实常常有人……”
他他妈跟她讨论法制节目?!
江筱然面无表情地拿了片薯片塞他嘴里:“够了,吃薯片吧。”
他被她的反应逗得直笑,勾了勾她的下巴:“聊你的。”
“成功了很开心咯?”
他不说话,顺势躺下来,头枕在她腿上的抱枕上。
她拨弄他额前的头发,又摸了摸他的眉毛,自言自语道:“应该把刮眉刀带来,给你刮一下眉毛的……”
“以后也来得及。”他倒也不排斥。
她颠了颠腿,这才想起吉他的事:“对了,你不是让我教你弹吉他吗?”
他动了动腰,这才坐了起来,从书房里把吉他抱出来了。
江筱然接过他递来的吉他,浅浅地笑:“你弹吉他的第一次就交给我啦。”
他宠溺地拍拍她的头。
她不知道从哪里讲起,想了半天,教他爬子。
他手指长,很适合弹吉他,指法转换根本不吃亏。
……江筱然想到自己这双小短手当时爬子的无奈了。
她教他最基础的音,煞有介事地:“摁轻了,再用力一点。”
他加重力道:“这样够用力了吗?”
……为什么每一次,无论多正经的话题都会被他带歪?!
她笑:“不行,不够,要到手痛为止。”
最后教着教着,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他腿上坐着她,她腿上坐着吉他。
他的手臂环在她周身,轻扫和弦的时候,好像也在无形之中,撩拨江筱然心里的弦。
一下一下,或轻柔,或顿挫,或沉重。
他在她身后轻声唱:“我看着你的脸/轻刷着和弦/初恋是整遍/手写的从前……”
练习册上一笔一划解出来的题目,手写的字迹洇干。像是所有的情愫压抑在题目里,变成不可言的情书——
要不是为了你,谁愿意写这些破题目啊。
她了然地笑:“我就知道你会弹吉他,故意骗我的是不是?”
他把吉他放在一边,从背后去亲她的脖子:“所以现在吉他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干点别的。”
最亲密的也只是深吻了,到目前为止,肢体上的亲密接触,还是零。
客厅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江筱然在猜测是哪一种花,让人头晕目眩,意乱情迷。
算了,不想了。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手臂搭在了哪里,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身处何处,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天寒地冻,只能依偎取暖。
他近乎掠夺地吻着她,手滑到她腰间,从她的衣摆下面探进去。
手指是冰的,身体是烫的,只有更深的接触能满足守恒定理。他的手逐渐游走,像在钢琴上主宰一首乐谱。
音节逐渐上升……
一个突兀的音响起,这首曲子被迫打断,戛然而止。
他们俩像两个懵掉的小孩儿,又不约而同地去看书桌上那支手机——来自母亲大人的专属铃声。
他理理她的衣服,眼里压着情感,却亲了亲她的额头:“好了,我送你回家吧。”
少的可怜的寒假,以这件“没头没脑”的事件,拉开了序幕。
再也不能每天借着上学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去见顾予临了。江筱然趴在桌上,心不在焉地写着题目。
窗户忽然传来清脆的一响。
有一个小石子钉上来,被玻璃一挡,又颤颤巍巍地往下落。
江筱然没理,不过多久,又有两颗石子敲上来。
谁家的熊孩子?!
她坐起来,把窗户往外一推,怒气冲冲地往下看——
顾予临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看起来却一点也不臃肿。他把头扬起来,眼角眉梢全是得意的笑,一只手抓了一大把石子,另一只手拿来扔她。他很少有那样的笑,像是偷了腥的小猫,或者是偷到油的小老鼠,更像是死皮赖脸终于讨来一颗糖的稚子。
好吧,她家的。
她给他打电话,他腾出一只手来接,微低着头,柔软的发丝在风里来回飘摇。
“喂?”
她笑:“你跑这儿来干嘛?不冷?”
“想见你,”听筒那边的他长吁一口气,变成磅礴的呼吸声往她耳朵里扑,“你爸妈在家吗?”
“刚出去买菜。”
“大概……多久回来?”
“一个小时,”她把手机夹在脸和肩膀之间,赶快收拾床和桌子,“你上来呗,还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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