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倒是说中慕世宛心中的隐忧。
她可以不求任何回报地跟着魏峣, 但是要她看着他成亲,与另一个女子耳鬓厮磨, 生儿育女,她恐怕无法做到。到那个时候, 如果她已经离不开他,她该怎么办。她说不定会对他的妻子做出不好的事。
慕世宛终于没有再立即反驳。……如果魏峣不能娶她,或许真的离开比较好。
穆恒南见抓住了慕世宛的弱点,虚扶着她的肩, 道:“荞荞跟我来, 我去求世子放你走。你只需在门外听着就好。”
慕恒南折回去时,发现魏峣一直等在慕世宛的房间, 并未离开, 倒是微微一怔。
慕恒南略思索, 直接问道:“世子,我家中是何种情况, 我早就禀报过你。世子会娶荞荞么?也许从未想过罢?”
魏峣沉默着,没有开口。他知道慕世宛在屋外。
慕恒南又道:“长兄为父,我大哥已为荞荞在绥海择定夫家, 是江廉大将军的嫡幼子江复, 想必世子也知晓江廉大将军之名。江慕两家已经定亲, 断不能让荞荞再跟在世子身边,惹来流言蜚语, 令未来夫家不喜。”
魏峣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收紧, 依旧只沉默听着。
慕恒南又道:“世子, 我保证荞荞不会泄露魏家任何秘密。她会对这些天看到听到的一切守口如瓶,不叫再多一个人知道。也请世子放心,江家并不知晓荞荞于机括上的天赋,我们也不会让她投效过世子的事外泄。就是说,她的才华以后不会为另外的人所用,更不会与大燕为敌。”
他突然跪下,朝魏峣磕了个头,道:“世子也知道闺誉对一名女子有多重要,但凡世子对荞荞有一点怜惜之心,就放她走吧。”
听到慕恒南说到“怜惜”二字,魏峣侧首看了一眼慕世宛所在的方向。
对于魏家的商船,这些天来,慕世宛知道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按照魏峣以往做派,必定是利益为上,不会让这样的人轻易离开自己掌控。
但魏峣想起慕世宛那双眼睛,干净,灵动,充满了生气,这大概是唯一一双他看过后曾失神的眼睛。他看人历来很准,知道慕世宛是个守得住承诺的人。何况他让慕世宛知道的,也并非什么真正的秘密,对魏家的根基没有任何影响。
魏峣道:“恒南起来罢。若是慕姑娘想走,你带她离开便是。但是,你今日做的保证,全都要让慕姑娘做到。”
慕恒南立即道:“是,世子!多谢世子恩德。”
慕世宛站在门外,听到魏峣答应让自己离开,也不知心里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想着将要与魏峣分别,再也看不到对方,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因此,她并没有听清魏峣最后一句:“但是,她若是不愿,你不可逼迫她。”
魏峣从屋里走出时,慕世宛抬头看了魏峣一眼,魏峣也正在看她,对上慕世宛的眼神,魏峣停留片刻,慢慢道:“慕姑娘,这些日,你我相识也算朋友,若你以后还要来大燕,有事也可以找我。”
“好,多谢世子。”慕世宛努力朝他挤出笑容。
魏项与魏慈这时有事找魏峣,也来到了慕世宛的小院中。
魏峣突然道:“正好,明日我们也要北上,慕兄就带着慕姑娘一起罢。”
魏家与辽王随时可能开战,大家都知道魏峣准备及时北上青州,回去增援祖父。
魏慈微微皱眉,道:“世子,慕姑娘不能骑快马,南下时她就跟得很艰难,恐怕不能与我们一起赶路。”魏慈对慕世宛的怜香惜玉之情,显露无疑。
慕恒南闻言,用极低的声音朝慕世宛道:“荞荞,你看,世子对你还不如魏慈上心。女子嫁人一定要找个对自己好的,以后,不要再想着他。”
慕世宛没有说话。
魏峣却是道:“南下是急着有事,回去不必那样赶。”
众人皆面露诧异,魏慈提醒道:“阿峣,增援祖父,你居然说不急?”
魏峣笑容有些冷郁,一闪即逝,面无表情道:“你说的是,那我们便先行一步,与慕兄和慕姑娘分开走好了。”
说罢先行离去。
慕世宛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发觉魏峣似乎对自己没有半分留恋,难免也有些难过。
但她觉得自己的性,只是看起来好,内里其实是有些古怪偏执的。
慕世宛已打算好了,就算离开魏峣,她仍旧不会回绥海嫁人。
两个哥哥定的人选是江廉大将军的嫡幼子江复,她自然是认得的,江复在人前也是才华过人了,但每次目光看向她时,那目光皆叫她并不喜。她不愿嫁一个不喜的人,如果那个人不是魏峣,她宁可不嫁。
尤其这一趟出来,她发现自己也并不比许多男人差,无论是研究机括、看账册,抑或是别的,她都能顶男人用。她越发觉得自己是能独自生活得很好的,便更不愿回绥海嫁人。
因此,她虽然答应随慕恒南北上,但心中却是在想,这回要如何摆脱兄长。隐居也好,出海也罢,反正她不愿回绥海去。
最终还是慕世宛和慕恒南两兄妹走在了前面,魏家的商船临时出了点事,魏峣多耽搁了两天处理。
然而就在慕世宛随兄长赶了一天路,在一户农家借宿歇下时,她却突然醒来,她听到外面有低低的争吵声。是二哥的声音,慕世宛对亲人的声音很是敏感,立即来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对方在说什么。
慕世宛便听到慕恒南的低吼:“魏慈,你在茶水里放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你稍微乏力两天而已。”
慕世宛听到这里,怔了怔,这是……魏慈?平时那个有些大咧咧得傻气的魏慈。
“好你个……魏慈,你居然骗我!”慕恒南的声音起来的确不大对劲。
魏慈笑道:“我怎么骗你了。不是我透露消息给你,你能找到荞荞?”他又道:“我愿意娶荞荞,将她嫁给我,于你只有益无害。”
慕恒南便道:“那怎么行,荞荞在绥海已有婚约。我们慕家不能言而无信。”
魏慈发出了冷笑声:“不行?那将她嫁给魏峣怎么就可以?不就是因为他是世子,而我不是?放心,我与魏峣是亲的堂兄弟。只要魏峣不存在了,祖父自然会请封我为世子。”
慕世宛心已急剧跳动起来,魏峣不存在了……魏慈这样说,那意思是他想要杀掉魏峣。看来,魏慈觊觎世子之位并非一天两天。
不行,她一定要回去给魏峣报信。但是,她得先救哥哥。
魏慈又笑道:“我先进去看看荞荞。”
慕恒南一听,顿时急红了眼,怒道:“魏慈,你不准动我妹妹!”
“放心,我会在我们成亲之后,才与荞荞圆房。”魏慈笑了笑,推开门,便见慕世宛安静乖巧地睡在床上。
慕世宛眼睫低垂的样子令魏慈既疼惜又有些别样的冲动,他按捺着兴奋,尽力平静道:“荞荞,等我取代了他,便来找你。”
“取代谁?”一道慕世宛与魏慈皆很熟悉的男性嗓音突然响起。
只不过,这声音出现在此,听在两人耳中截然不同。慕世宛揪紧的心顿时放松,而魏慈如坠地府,周身冰凉。
魏慈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瞿长林的刀锋已架在魏慈肩上,胁着他的咽喉,迫使他站起身。
魏慈看向魏峣,知道事已败露,魏峣不可能再信任他,几乎是从齿缝中发出声音:“居然又让你逃过了。”
魏峣淡淡笑了笑:“是啊。你又失败了。”随即冷下面容道:“带走。押到祖父那里,让他亲自处置。”
“是。”瞿长林等人立即将魏慈点了穴位,从屋里带出去。
慕世宛这时已张开了眼睛。她很快从床上爬起,发现房间里只有她与魏峣两人,连门也被不知谁带上,竟连她的二哥慕恒南也没有吭声?
她忙道:“世子。”
魏峣定定看着对方,这真是个令人不省心的小姑娘。他尚未说出来,慕世宛却自己先说了:
“世子,我还是回去想做你的门客。你看……我生得这样好看,又有一些出众的本事,很容易就引来恶人的觊觎,或许只有在你的保护下,才能过上安逸平静的生活。”
魏峣险些没被她给逗乐,但他也不能否认,人家小姑娘并未夸大其词,句句是实话。便戏谑道:“还想要做我的门客?”
慕世宛不疑有他,点点头。一个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就在方才魏慈说要杀掉魏峣的时候,她就后悔答应离开魏峣了,她很怕,怕有一天突然听到魏峣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那一瞬间,她突然就很想回到他身边。
魏峣也看着慕世宛。
魏峣对娶妻一事也没有太多想法,他心里装的事很多,唯独没有女人。他与慕世宛认识的时间尚短,他自认为没有冲动到要非要娶她不可。
实则他一直是个脾气不大好的人,只是,曾经因为他的恣性,在与南缅的一次战役中失去他最倚重的一名部下,自那之后,他才慢慢开始控制。现在,他已经能很成功地保证理智第一,任何时候都很冷静。
但是,听到慕恒南说慕世宛已定亲,嫁给一个叫江复的男人,他心中的暴躁完全无法控制。他第一次发现,一个小姑娘便能令自己失控,他其实并不喜欢这般仿佛被人操控的感觉。他需要确认,他对慕世宛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魏峣又笑了笑:“还是想跟着我?”
慕世宛点点头:“嗯。”
“但是我不想让你做我的门客了,怎么办?”
慕世宛的脸庞霎时变白,魏峣却伸手勾起她的下巴,似是打量,道:“就如慕姑娘所说,你这样美貌,又身怀绝技,重要的是还这样喜欢我,我只让你做个门客,岂非是我太蠢?”
慕世宛还未反应过来,便看着俯身朝自己而来的魏峣,微微睁大了眼。
像风掠过花瓣,那样柔和缱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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