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不举报这些秘密地窖而是自己截留, 因为两人想着举报以后,这些粮食肯定要被运走并不会留给社员们。
可两人想着今年冬天或者来年冬天,老百姓们的日子更加难过, 他们有粮食, 也能想办法救济一下。
现在很多大队的食堂已经办不下去,要暗中接济百姓其实并不难, 只需要悄悄地丢在人家门口或者院子里就可以, 甚至丢在老鼠窝里让人挖到,也是一个途径。
对于偌大的政府来说,二十来万斤粮食其实不当什么, 可对于挨饿的百姓来说,一口粮食就可以救一命。
能救一个是一个啊。
而且举报了这个粮食,就算把崔发忠拿下, 可如果不能把崔发厚扯下来,还是没用。只有扯掉崔发厚, 打垮他们在莫家沟的势力,才能真正的扳倒他们。
周明愈觉得不能太着急,要求稳,安全第一。
今年动不了他, 起码也能埋下怀疑的种子, 那等社交运动开始的时候, 再接连几次, 他就不信撬不动崔家!
毕竟这是一个运动的年代, 真的是三年河东三年河西, 不需要三十年。
对于搞翻崔家,周明愈其实并不担心的,只要自己和莫茹站稳脚跟,让人动不了他们,动崔家,只是时间问题。
因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是包不住火的,所以他根本不着急。
所以偷粮食,反而是最好的。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莫家沟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两人还觉得很纳闷,崔发忠这是怎么啦?
这么低调安静?不正常啊。两人又状若无事地去了一趟娘家,冷眼旁观了一下,发现社员们都忙着收麦子,没有任何异样!
他们问了一下爹娘和二弟,也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哦,对了,莫应斐发现堂哥莫应棠嘴角有块青,不知道咋弄的。
再就是有几天没看到崔发忠了,可能出去开会了。
不过很快莫茹就知道了,崔发忠病了。
据说得了伤风,正在家发汗呢。
莫茹偷笑,看来这是气得病了啊,真好!
她和周明愈回家的路上,乐了一路,靠这个可以乐一辈子!!!
转眼先锋大队也要收麦子,周明愈和莫茹也就没再去管莫家沟。
他们当然不知道,崔发忠用了多大的忍功,伤了多大的身才忍着没有发作。
被偷走的第二天他们没发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崔发忠亲自开了地窖的门想去看看那些粮食。
要检查一下是不是有要发霉的,拿出来晒晒,或者和今年新收的调换一下,把陈粮拿出来,新粮晒干了放进去。
当他打开地窖门的时候,一股浓重的霉气混合着粮食的味道扑鼻而来,他不但不避开,反而深深地吸了一口,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闻的气息!
他把马灯举起来,四下里一照——
再照!
……
崔发忠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瞎了,还使劲看了看自己的手,五根手指头,完好如初的,没有任何不对劲的。
可……粮食呢!!!!!!!!!!!!!!!!!!!!
他飞快地跑过去,每一个粮囤,每一个大缸,全都空荡荡的!
!!!!!!
他把几个地窖都跑了一遍,除了食堂和大队的几个固定仓库没有动,那几个秘密地窖全部被人掏空了!
空了!!!
空了!
空!
了!
。
啊啊啊……!!!好心疼。。。。......
崔发忠攒紧了拳头,发出一声低吼,浑身一阵哆嗦,手上的马灯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他扑通一头栽倒在地上。
地窖每次都是他自己带着钥匙自己来,所以他昏倒在里面也没人知道,后来他自己醒过来。
只觉得头要炸裂般疼,浑身冰冷又觉得滚烫,手脚都冻僵一样不利索起来。
他颤巍巍地爬起来,“扑通”又摔在地上。
过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粮食被偷走了。
是谁!他要杀了这个可恨的贼,他要揪出来,灭他九族!!!!!
随即他心又被巨大的恐惧攫住,是不是政府发现了?
要是被发现,完了完了……
不不不,冷静,不会的,如果政府发现了,不会悄悄搬走,肯定会直接把他抓起来的。
那是谁?
莫树杰?
不对,莫树杰一家每天都睡得很早,根本没有什么动静。
他一直派人盯着呢。
而且莫树杰似乎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地窖存在,当时莫树仁就怕连累弟弟,根本没告诉他。
这个崔发忠非常肯定!
那俩劳模?
莫树杰都不知道,他们更不知道。
再说,就算他们知道,怎么可能搬走这么多粮食?
不可能!!!
崔发忠从一开始的心疼,到后来恐惧,现在彻底疑惑了。
怎么回事?
他怎么也想不通,有谁能够一夜之间,哪怕就是两天两夜十天的,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这么多粮食给搬空。
不可能啊。
想破头也想不通啊。
就这么着,他居然自己在地窖里想了一整夜外加大半个白天!
吴婆子以为她去了别处,早饭没见他也没理会。
第二天晌午的时候崔公奋突然接到一封给爹的急信赶回来找他,大家才发现似乎没看见他。
还是崔公奋机灵,想起什么,赶紧带着密信去地窖找他。
地窖门从里面关着,他就知道爹在里面,想办法拨开里面的门关子走进去。
地窖里霉气混合着浓重的煤油味儿,让崔公奋差点吐了。
他看不清,只好划了根火柴,“爹,你在这里啊。”没听到回音,但他知道崔发忠在,就赶紧去找了马灯来点上,拎着进去。
他找了一圈,才在深处找到了跪在地上的崔发忠。
原本精神矍铄的崔发忠,这会儿头发全白,原本炯炯虎目这会儿也没了神采,眼袋似乎能耷拉到地上,憔悴不堪。
崔公奋赶紧冲过去,“爹!”
崔发忠眼珠子这才转了转,看向自己儿子,“完啦,全完啦……”
崔公奋这才发现粮食丢了的事儿,他比崔发忠年轻,更没经过事儿,当场就暴怒,“怎么回事,谁!谁干的!是不是大队长?我看他……”
“不是。”崔发忠让他不要急躁,“不是。”
崔发平可没这个本事。
崔公奋还想念叨粮食的事儿,手里的信就掉在地上。
崔发忠看着那信,信奉上画着三道杠,不由得神色一变,这是他们安插的眼线帮忙送的急信,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几乎不敢不碰那封信。
崔公奋这才想起来,赶紧捡起来打开递给他,“爹。”
崔发忠就着灯光看了一眼,顿时旱地惊雷一样,差点给他劈晕。
他眼前一花,晃了晃,才把那个消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有人匿名举报崔发厚曾经给日本人做过翻译官!
他打起精神仔细看了一眼,还好还好,只是匿名信,县委和公社并没有相信,他们只是跟部队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了一下崔发厚的履历,其他的就没有了。
这么说是安全的。
只是,还是要小心。
既然有人匿名举报,那肯定是有人知道点什么,但是知道的不多,可能就是听人家说了那么一点?所以举报的时候没有证据,组织反而觉得是有人胡乱攀咬陷害!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大哥提个醒。
低调,好好经营才行。
“粮食的事儿……”崔发忠心口一阵剧痛,心疼得无法呼吸,努力忍了忍,想说暂时不宜声张,只能暗中观察,却觉得胸口一阵翻腾,一股腥甜涌上来,“噗!”
他喷了一口血。
“爹!”崔公奋吓坏了。
崔发忠吐了一口淤血,反而觉得舒服一些,摆摆手,“不宜声张!”
崔公奋机械地点点头,想着那么多粮食,真是抽筋扒皮一样的疼啊。
崔发忠走了两步,双腿一软,身体倒下去。
崔公奋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好不容易给他送回屋,又要请医生来给他看。
崔发忠却不肯,只让拿家里的保心丸给他吃。
吃了药,他就一阵昏睡,直接睡了一天一夜。等他醒过来,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无力感。这个时代让他们家发起来,也限制束缚了他们家的羽翼。这要是从前,谁要是给他们家吃点亏,一定一定……让他们家破人亡才能出气!!
他瞪着眼珠子,盯着屋笆,怒火一阵阵地烧着自己的心脏,瞪了好半天,才打起精神让吴婆子叫了崔公奋过来交代。
绝对绝对不能声张,不能有任何外露,这件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另外匿名信的事儿,只能悄悄查,也不能有任何声张,而且要假装不知道,绝对不能让政府知道他已经知道这个消息。这个时候多运动,他们本身就是搞运动的好手,趁着运动搞掉了莫家,如果别人想靠运动搞掉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不能慌,更不能怕,不可以自乱阵脚,要慢慢来。
他得提醒大哥,看看是不是大哥在部队里得罪了人,人家嫉妒故意整他。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只能当没发生过。
没想到他崔家,还有被人欺负了要当没发生过一样,真是……
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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