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带兵通畅无阻的进入皇城, 戚岳内心疑虑越来越重, 心里也渐渐升起了防备。
如今皇城之内日头正盛, 百官均已就位, 而大皇子已经祭天, 就差由内侍扶着踏上上百道阶梯登上皇位。
城内百官均迎着日光看向龙椅的方向, 期待着新皇即位,突然听到又内侍通报:“镇北大将军戚岳到!”
顿时一阵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在阳光下依旧寒光阵阵的黑甲军呈现在众人眼前。
各位大臣倒抽一口凉气,不由议论纷纷。
看到戚岳和密密麻麻的镇北军,卫临简直觉得天旋地转, 马上就要晕过去。新皇即位在即, 怎么这戚岳那么凑巧就在这时前来,竟然还能带着军队进来。
这御林军难不成是纸糊的吗?怎么这样轻易的就让这几万军队就走了进来?
他伸手拉住身边的一个内侍询问:“殿……不,陛下可知此事?”
“卫阁老无需担心, 皇上已做好万全准备。”
万全准备?能有什么万全准备?
卫临一颗心哇凉哇凉的, 在整个大燕, 什么样的万全准备能挡得住戚岳的镇北军?大皇子精明一世, 难不成在现在这个档口犯了糊涂?
皇城之下跪伏的百官, 均面无人色的看着戚岳。
其后的步兵随着他的脚步大步向前, 整齐的脚步声震得人耳朵发麻。
“戚、戚将军莫要在向前了!您的位置在那里……”一名内侍颤颤巍巍的揽住戚岳, 却被他伸手拂开。
看到戚岳的态度, 众位官员更是心中打鼓, 难不成今日的
戚岳面色严肃, 与身上铠甲同色的黑眸中一片冷意, 他没有在意宣政殿前的百官,而是仰着头搜寻着青年的身影。
如今大皇子登基,对他多有助理的翔风应该也在场才对,为何各位官员跪了一地,却不见翔风?难道他还是来晚了?戚岳心中一片阴沉,他仰头迎着刺眼的阳光,怒气冲冲的看向站在宣政殿前,就要登上那百级阶梯的身影。
然而看清这身影的一瞬间,戚岳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整个人身上一步步积蓄起来的威势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那身影瘦削孱弱,又风骨天成,如同挺拔如翠竹青松,更带着一股尊贵之意,与身上玄色绣金的衮服互相映衬。
戚岳睁圆了双目,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台上的青年,甚至怕自己认错,揉了揉被阳光刺痛的眼睛,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他都能看到青年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
是他……是他?!
即使青年额前冕旒遮脸,戚岳不可能认错,因为一寸寸吻过这人俊美脸庞的体验,还深深的刻在他脑海中。
更别说此时,高贵无比的青年清冽的嗓音还恰好响起:“戚将军逾矩了。”
这熟悉的嗓音如同炸雷一般在戚岳脑海中响起,他感觉莫名感觉自己的腿有点软。
翔风就是大皇子燕飒?让他爱到骨子里,不惜为其造反的青年,竟然就是他戚岳心中嫉妒无比,绞尽脑汁想要推翻的大皇子燕飒?
飒,翔风也。
这是最为简单明了的暗示,偏偏他忽略过去了。
戚岳愣在当场,他想到自己与青年的初见,身居高位的卫临也恭恭敬敬的走在青年的身后。
他想到那次夜探客栈,自己以张林诋毁大皇子时,青年眼中的不可置信和怒意。
他又想到在湘州之时,青年频频提起大皇子,嘴角奇异的笑意。
“你我不若比上一比,看是你扶持大皇子上位,还是我将其他人推上皇位。”当初自己带着笑意的话语似乎再次在耳边响起。
戚岳眼中的不可置信消散,只余下满目的慨叹和哭笑不得。他稳稳的停住,单膝跪地,朗声道:“臣镇北将军戚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的比试,青年赢了,而他也赢了。
戚岳身后的镇北军被自家将军突然的举动弄得吓了一跳,第一次失了军纪,零零散散的跪下,随他一起高呼万岁。
此起彼伏的破锣嗓子惹得在场大臣均木了一张脸,皇城之内,气氛一度变得十分奇怪。
这镇北将军戚岳莫不是脑子抽了,大费周章的领着几万军队回京,更是气势汹汹一副造反的样子,让他们的心提的老高,结果就是为了叫一声万岁?
这莫不是新皇来考验他们忠诚程度的?
卫临也木着一张脸不知作何表情,他看着跪在地上面上已经显出臣服之色的戚岳,心里盘算着皇上到底做了什么万全准备,竟然能让气势汹汹的镇北军一瞬间变成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的存在?
实际上镇北军中的士兵也是一脸懵逼,看着自己以往用兵如神的将军,恍若像看着一个二傻子。
说好的造反呢?
靠前的士兵关注点倒不是自家将军,而是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的军师。他们纷纷目露疑惑,大家虽然跪的不怎么整齐,但好歹都是跪下,这军师怎么干脆就手软脚软的趴下了呢?
你们懂个屁呀!军师感受着四周仿若看傻逼一样的目光,一张脸全都贴在滚烫的地砖上。
他们将军竟然一开始就看上了大皇子,前些日子还成功抱得美人归,那他们、他们俩……
非人哉,这是耍着人玩儿呢!
军师心中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三皇子输得不亏!
宏明帝在景阳宫中听到外界喧闹,不由悠悠转醒,他一开口便是问道:“飒儿今日可来看朕?”
苏公公面容苦涩的朝宏明帝摇摇头,他想了想又道:“皇上,今日……大皇子在百官的拥护下,要登基了。”
“哦?飒儿竟然今日登基?”宏明帝扶着床榻坐了起来,今日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每日也是昏迷的时候居多。陈炳送来的几碗药物均不能缓解他的病情,毕竟宏明帝阳寿已尽,已经不是药物能扭转的了。
被苏公公搀扶着走到窗边,宏明帝往外一探,却看不到喧闹的场景。他转头看了看自己桌上摊开的那卷圣旨,不由露出了苦笑。
那孩子自从治水回来之后,也不肯见他。虽说解除了他的禁锢,但每当他亲自去寻他时,往往也是躲着。
宏明帝故意拿圣旨拖着,更是对陈炳道,若是飒儿同意见他一面,他便立刻下旨退位,让飒儿继位。
但是即使这样,那孩子还是硬气无比,始终没有答应。
宏明帝眼中既是激赏又是慨叹,他早该想到,以这个孩子的才能,他要登基,哪里还需要他的圣旨帮扶?
怕是戚岳,也让飒儿降服了吧?
但是即使这样,宏明帝也不想他这个最让他挂心的孩子留下污点,于是提笔在那空白的圣旨上写下禅位之词。
如今百官皆已归心,他这圣旨也不便在百官面前宣读,只能以防日后他人挑事,所以宏明帝故意将圣旨的日期写错。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于是吩咐苏公公道:“你去给飒儿宣读即位诏书,快!”
苏公公领命,立刻向宣政殿小跑过去。
扶着卿云的陈炳,看着下面跪伏成一片的镇北军,当即松了口气。他看了看新皇似笑非笑的面色,不由一阵感叹,镇北军都到了近前,皇上还是如此平静,果然是心性坚韧!
卿云看着那个远远跪在地上的男人,勾了勾唇,这人反应倒是挺快。但转而他眼中又闪过一丝狡黠,反应快有什么用?先前他诋毁“大皇子”的那些话,他可是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先前辱骂大皇子之人数不胜数,卿云均可以不在意,但是这个男人不行,他口中若是吐出恶语,卿云定要好好调.教回来才行。
转身就要扶着新帝登上阶梯,陈炳眸光一转竟然看到苏公公朝着这边跑来,立刻又提起了心,这人这会儿来要干嘛?莫不是那老皇帝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苏公公一路前来,也被其他人注意到。
百官均知苏公公乃是宏明帝面前红人,这大皇子登基虽然是众望所归,但毕竟不是经过立太子等程序,若是这苏公公大闹起来,虽不说耽误新皇登基,但必会给新皇留下污点。
顿时又是一阵小声的喧闹传来。
苏公公跑到台前,气喘吁吁的跪下,扯着嗓子道:“奴才受太上皇之命,前来为皇上宣读即位诏书!”
一听苏公公的话,卫临立刻舒了口气,捋了捋胡子,他就知道宏明帝早就属意大皇子,怎会派人来搅局?
苏公公此次前来,的确一下弥补了大皇子登基的不足之处。
“准。”卿云看着苏公公,点了点头,他转身挥退陈炳,自己孤身一人,拖着先天不足的身体,一步步踏上百级阶梯,坐在那威严又高贵的皇位上。
自此,在这个世界原来的走向中,即位不足三月便被推翻统治的暴君燕飒,终于在百官的拥护之下,在宏明帝的支持下,堂堂正正的登上了王位。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这已是常规,百官被镇北军到场,和苏公公前来两件突发事件已经弄得身心俱疲,所以一看到新皇终于登上了皇位,就以浑身瘫软,没再关注他们提前合力拟出的诏书。
然而这诏书读到了他们拟完的部分,竟然还没到结尾。
众位官员不由支起耳朵,听着苏公公突然变得颤颤巍巍的声音:“……镇、镇北大将军戚岳,私自带兵回朝,玩、玩忽职守,故朕罚其戍边三年,不得回朝……”
该令一出,刚舒了口气的卫临踉跄了一下,扶了扶身边的柱子才没让自己摔倒。
今日可真算是状况连出,好不容易坐上了皇位,皇上为何要这样刺激这镇北军,万一戚岳大怒当场造反该如何是好。
其余官员也冷汗淋淋,悄悄瞥向镇北大将军戚岳。
这一看却发现当真是不得了,这戚岳怎么好似比他们吓得还厉害,面无血色,竟然忘了不能直视圣颜的规矩,不可置信的看着龙椅上的帝王。
戚岳一颗心直往下沉,他本以为即使青年就是大皇子,那两人也依旧相处甚欢,但他们想到不久之前才与他缠绵的青年竟然下了这样的命令。
虽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惩罚,但青年竟然让他三年不准回京,也就是三年……连见他一面都不准……
这对戚岳来说完全不亚于酷刑!
青年为什么下这样的命令?莫不是误会了他今天的举动?戚岳脑袋中嗡嗡作响,下意识的露出示弱哀求的目光,却只看到皇位上的青年表情平淡,滴水不漏,让人完全看不出想法。
戚岳脸色又白了白,却根本无法抵抗青年的命令,只能苦涩应道:“臣……遵旨。”
原本紧张的大臣们看到戚岳惨白一片的表情,竟然奇异的不紧张了,他们抹了把汗撇撇嘴,心想,不就是戍边三年吗?这镇北大将军往日里不是都乐意待在北部,此刻听到这命令怎么活像有人要砍他的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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