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天色顿时灰暗无光, 滚滚乌云如波涛汹涌的海浪层层翻涌,夹杂着电闪雷鸣, 一看就是大雨倾盆之势。
无边无垠的天际下,一个人急匆匆在凌空云上的玉阶上跑着, 似乎后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一般。
“娘娘, 外头正要落雨……”随行而过的仙侍见着了似玉,忙开口提醒,见她这般六神无主冲撞而去,唯恐出了大岔子, 连忙跟上, “娘娘,您要去何处!”
似玉充耳不闻, 一路奔逃, 可那声音却一直追着她不放,
‘他利用了你!’
‘即便我告诉他,你怀了他的孩子,他也不愿意停下。’
‘他要得是天帝之位, 而你不过是他的登上帝位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她头痛欲裂, 忍不住伸手捂起耳朵,越跑越快, 可脑中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
‘姨母。’
‘你做我继母, 可是想一日在我这, 一日在父皇那,那生下来的孩子是谁的可就难说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既然做过夫妻,我自然该体谅您,往后您还是我的长辈,姑嵩以后会一直敬重您的。’
似玉越发承受不住,死死捂住耳朵,那些声音却依旧无孔不入,越渐清晰,仿佛是在提醒她,姑嵩已经不爱她的事实。
玉阶旁一道惊雷猛然劈下,她脚下生生顿住,才像惊醒了一般,脸色煞白,满眼不知所措。
她逃避这么多日,心中害怕的答案终是慢慢浮出水面,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表达得极为清楚,只是她从来没有认真听进去过。
似玉眼眶瞬间润湿,心中悲戚不已,泪水滑落面颊,滴滴滑落在玉阶上薄薄的浮云之中,再无痕迹。
“轰隆”一声雷鸣从头顶响过,豆大的雨滴砸落在玉阶上,惊得浮云四下流散,水汽氤氤氲氲。
玉阶的尽头站着一个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身上的衣衫也被水汽浸湿,面容模糊在水雾之中,清冷谪仙的气韵却半分不减,叫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才恍惚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跑回了宫中,和嬷嬷仙侍站在宫门口的罄衣见她回来,想要上前却又着实畏惧姑嵩,刚头匆匆回来确认了玉姬不在宫中,便完全变了一个人,那神情明明没有变化,却莫名几乎吓得宫中人胆寒。
雨水如帘垂落而下,天色渐褪灰暗,水汽渐退,姑嵩的身形越发清晰起来,面上的淡漠清冷也越发清晰,清晰到只剩他眼中的冷意。
她慌乱至极,不自觉往后退,见他忽而提步往她这处走来,顿时方寸大乱,慌不择路往另一处玉阶跑去。
她怕他就像自己一样,即便再是炙热,也终究随着时间的消磨,慢慢淡去。
她怕他真的只是利用她,没有半点真心……
可她还没有跑出几步,便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拽了回去,对上了他的眼,“你躲什么?”
雨水砸落而下,染湿了他的乌发眉眼,雨水顺着长睫滑落而下,面容的清冷却遮掩不住他眼中的怒意。
似玉一见他,脑中便是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泪眼模糊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求求你了。”
“你去无间门见他了是不是?!”姑嵩似乎怒到了极点,声音大了许多,全无先前的温柔宠溺,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似玉被他这般一吼,心中委屈至极,死命挣扎,“和你有什么关系!”
姑嵩死死压制着情绪,可面上的冷然却叫人通身发寒,抓住她胳膊的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越发收紧,疼得她有些吃不消。
这玉阶之上视线开阔,这处的情形自然全落在周遭仙侍眼里。
嬷嬷见闹得这般,连忙上前劝道:“陛下,这雨太大了,娘娘都淋湿了,女儿家受不得寒,还是先进宫里头再说罢。”
姑嵩闻言不语,看着她一言不发,眼中尽是怒意。
似玉何时见过他这样,直泪眼婆娑伸手去掰他的手,奈何他们两人的力气天差地别,他的手硬是纹丝不动,“你放开我 !”
可话才刚刚吐出口,便被他猛地往宫里头拉去,似玉连忙挣扎,却不想根本抵不过他的力气,被硬生生往宫里头拉去。
周遭仙侍吓得慌乱后退,上前劝也不是,看着也不是。
姑嵩拉着她走到殿门口,“你在这里好好想清楚我们是什么关系!”他盛怒之下,言辞极为严厉,几步疾走便将她往里头一拽,伸手就要关上门。
似玉当即上前扒住了门,往外头冲,却被他拦住,一时更生了意气,咬着牙往外头冲。
二人无声较着劲,罄衣吓得直在后头跟着,见这般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哭腔,“玉姬……!”
嬷嬷还是头一次见他们这般闹,连忙伸手散了周遭仙侍,忧心忡忡,这般情形却又不好开口劝。
似玉被拦了数次,心中越发生了恼意,死命的伸手锤打他的背,委屈哽咽出声,“我们什么关系你在乎吗?你连姻缘薄的事都不跟我说,你究竟把我当做什么了?!”
姑嵩突然上前抱住她,似玉脾气上来手脚并用推他踹他,这一推一抱来回拉扯较劲,便越发进了屋里头。
似玉力气如何敌得过他,不过片刻便被他抵在了墙上,挣扎了几许便用尽了力气,鼻子一抽一抽的,伤心到了极点。
姑嵩唇瓣紧抿,死死抵着她,许久才道:“我在乎,很在乎。”
似玉闻言神情怔然,眼中的泪摇摇欲坠,对上他的眼许久,一时间抓着他的前襟欲言又止,想要开口问,却又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见的答案,眼中蓄满的泪水一下滑落下来。
姑嵩看了她许久,低头吻了上来,这个吻极为急迫,似乎想要确认什么,便是连外人也顾不得。
似玉不但没有推开他,反而越发迎合着他,衣衫沾染了雨水湿漉漉的,透着些许凉意,不过片刻功夫便被二人的耳鬓厮磨生了热,外头的雨声,衬得屋中的声音越发暧昧不清。
罄衣听见里头动静,连忙上前关上门,和嬷嬷一道快步退离了这处,走了也没弄清楚怎么闹着闹着就又亲热上了……
夜色微凉,似玉醒转后便再也睡不着觉,看了眼身旁的姑嵩,他睡得正沉,长睫微微垂下,在眼下透出一片阴影,越发玉面惑人。
似玉静静看了许久,才轻轻拉开被角,从他怀里爬出来,费力地迈腿越过他下了床榻,穿着单薄的衣裳出了殿中。
自从那日,姻缘薄上写得明白,他们二人的关系便见了光。
似玉搬到了他的宫中,而原本摆在他宫中的画卷全被他收了起来,虽然没有刻意避着她,却也没有让她知晓的意思。
似玉去了摆放画卷的偏殿,一进殿中便看见满满当当的书架,上头搁的全是画卷,他从来不曾提过,也没有说过他给她画了这么多画。
似玉在书架面前站了许久,才伸手拿过了一副画卷,慢慢打开来,借着雕花窗外透进的月光认认真真地看着,这一笔一画都看得出作画人的用心,认真和眷恋。
她也只有看着这些画的时候,她才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是喜欢她的。
似玉心底的不安一点点平缓了,默默看过一幅又一副画卷,如引鸠止渴一般。
她看完了一副便摆在桌案上,手却不小心碰落了放在桌案上的画卷,这一幅画卷看起来像是新画的。
似玉忽然心中一跳,这会不会他在天界画的?
若是回天界以后画的,那岂不就说明他心中是真有她的?
这念头一起,她心中顿时又紧张又期待,连忙俯身捡起那幅画卷,上头的系带不过是随意系上,没有架上的这些画卷一般系得这般仔细,摆得这样齐整,像是随意合上放在一旁便不管了。
似玉心中期望低了些许,可还是有些许紧张,伸手解开了系带,慢慢打开画卷,白纸画卷慢慢出现了一角,不过这一角便能看出画得不是她。
似玉眼中瞬间透出几许失望,拉开一看,清晰的画面呈现在眼前,上头画得都是石头,各个角度的都有,各种线条繁复而又条理有序。
她一点也看不懂,只隐约觉出是同一块石头,这些线条似乎在一点点变化着位置,同一块石头竟画了数十幅小图,也不知是何用意。
似玉百无聊赖放下了画卷,手才刚刚松开突然浑身顿住,想起不知在何处看到过一段话。
上古有记,穹苍基石镇天际,色如碧玉,通身剔透,形如琼山之高大,状若鹅蛋卧伏,石身威力巨大,镇压天南地北。
她连忙拿起画卷仔细打量,这图上摆的位置确确实实就是天南地北,形状也如鹅蛋卧伏……
似玉眼睫猛然一颤,手中的画卷“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惊散了地上浅薄浮云,连带着云上月光都微微泛起了波澜。
外殿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伸手点燃了殿中的烛火,殿中瞬间一片敞亮,那人一言不发看着她,眉眼是熟悉的清冷干净,却像是一个陌生人。
她慢慢抬眼对上了他的眼,既是茫然害怕,又是慌乱无措,复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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