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宋》/春溪笛晓
第一七三章
不管说得多么冠冕堂皇, 王雱就是想拉更多的人一起搞事情。
韩琦大佬推荐的陈太素,王雱专门去了解过了,是个认真踏实的司法专家,重点是门生很多,搞定一个,捎上一串, 划算!
这个领域的大佬难免有点难以接近,王雱没贸然上门,而是在捣腾助听器之余悉心炮制一篇新文章, 对司法现状指指点点,提出这样那样的意见, 观点尽量求新求奇以博取大佬关注。
王雱带着助听器和文章给陈太素递帖子,没一会, 就有陈太素的门生出来请他入内。
陈太素门生看他的眼神带着点探究,显然很好奇在朝堂里搅风搅雨的王小状元长着什么样的三头六臂,怎么能让那么多大佬对他万般喜爱。
王雱早习惯别人的关注,朝对方笑了笑, 露出一口小白牙, 很自在地溜达进陈太素府里。陈太素显然是个清廉好官,家里家徒四壁,没什么好东西,只有满屋子书。
由远而近, 王雱看见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那儿煮茶, 茶显然也不是什么好茶, 不过茶香不管浓淡总是很怡人。
这老者显然就是陈太素了,他家中没有仆人,门生怕他年事已高,没人照料会出意外,便轮番住在他家中守着。
王雱上前朝陈太素见礼,瞧着乖乖巧巧、规规矩矩,是个再守礼不过的后生。
陈太素没王雱料想中严苛,还和蔼地朝他一笑,示意他坐下。
关于王小状元的光辉事迹,朝中没人不知晓,陈太素自然也有所耳闻,不过王小状元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他写的那几本普法读本。
作为司法专家,陈太素敏锐地从书中看出这少年熟读律法、应用自如。
这自然让陈太素对王雱印象很好,毕竟看着是个司法好苗子。
王雱见陈太素这么和气,顿感受宠若惊,立刻拿出他和媳妇儿一起捣腾出来的助听器朝陈太素献宝。
这年头没有电子仪器辅助,助听器相当原始,外观也不怎么小巧,若是换了平时,陈太素绝对不会接受这种怪东西,不过既然是后辈好心送来的,陈太素也就默许王雱帮他把助听器佩戴上。
旁边的门生见王雱没坐下多久就比自己这个真弟子表现得更亲厚,心里免不了有些泛酸。偏王雱还指使他:“贤兄,我带了篇文章过来,不若你坐在对桌给陈先生念一念,看看这助听器好不好使!”
陈太素门生虽则觉得王雱太不把自己当外人,却也很关心陈太素的耳疾,点头拿起桌上的文章隔着桌子恭恭敬敬地给陈太素念了起来。
他平素都在伺候陈太素,声量不自觉地拔高。
若是平时,这声音理应刚好让陈太素听到,今儿陈太素却觉得门生吼得太大声了,摆摆手叫停:“你这么喊着念不辛苦吗?”
陈太素说完,自己愣住了,门生也愣住了,都齐齐看向王雱。
王雱当即给他们解释了一番助听器的原理,就是通过外部物理装置帮着把声音扩大一下,这里头涉及一些物知识和医学知识,了解一下声音入耳的过程就能理解了!
陈太素听完感叹道:“物之学,奇妙至此!”久违地能够缓声静气和人说话,陈太素十分快慰,摆弄了助听器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门生正认认真真地看着手里的文章,仿佛完全被它吸引住了。
对自己的门生,陈太素还是很了解的,为人至诚,做事踏实,不是那种遇事一惊一乍的人,可此时他门生脸上却有着近乎痴了的表情。
陈太素奇道:“这文章写得如何?”
门生恍然回神,还有些沉浸在王雱的文章中走不出来。
这文章可以说是描绘了一个令人羡慕的法治社会,简直是法家天堂,在这样的社会之下,法家不再是被儒家排挤的存在,而是人人都必须重视的学问,就连赶个马车,也应有对应法律来规范马夫的行为,依法判断事故责任人!
门生表示自己无法用言语描述这篇文章的精髓,端正坐姿逐字逐句地给陈太素念起了王雱原文。
王雱既有状元之才,写起文章来自然有两把刷子,在文章中严密地论证了律法是道德的底线,必须明确这根线,并做到人人知法懂法,才能达到教化百姓的目的!
陈太素钻研法家学问多年,却也只是沉浸在故纸堆之中,从未有过如此大胆的设想:构建一个处处依法而治的理想社会。
现行律法很多条例是有空子可钻的,有时候一桩案子吵到审刑院那边往往已经脱离律法和案件本身,而是取决于那边的声势更浩大,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归根究底,是因为许多东西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
陈太素从门生手里取过文章,又仔细看了一遍。良久之后,陈太素长叹一口气,把文章搁下,目光慈和地看向王雱:“这文章我留下了,你莫要让别人知晓你写过它。”
王雱给陈太素送上刚煮好的茶,刚才陈太素在听文章,他就接手了煮茶的活儿。
听陈太素这么说,王雱顿时明白陈太素是想维护他:他一个科举出身的状元郎,才华出众,深得圣心,理应走人人艳羡的康庄大道——他并不是法家出身,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出头。
王雱道:“这只是小子的一点粗浅之见,自然不会到处嚷嚷。”
陈太素颔首。粗浅倒不是粗浅,而是太过求新求奇,难免显得天马行空、离经叛道,据他所知,朝中已有一些人看不惯王雱。他实在不忍心让这样一个少年成为众矢之的!
陈太素问:“你这次过来,只是给我送这助听器和这篇文章的?”
陈太素这么一问,王雱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把“青天奖”的事给陈太素讲了,希望他能当评委评定各地上送的精彩案件,树立司法好榜样!
陈太素听完,爽快地答应下来。想要一蹴而就地达到王雱文章中那种程度是不可能的,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既然他还苟且留在这个位置上,应了这事也无妨。
来都来了,王雱又打起了陈太素一干门生的主意,既然陈太素手底下有一批司法专业研究生,不如趁着青天奖的东风创立对应的司法期刊——反正现成的班底都有了!
儒家有《国风》和各地跟风创立的各种刊物,医家有《医学问答录》,法家也得有个讨论平台才能有发展前景啊。
陈太素的门生听王雱在那吧啦吧啦地游说陈太素,陈太素还一直认真地点着头,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等王雱心满意足地离开后,陈太素拿起王雱留在桌上的章程看了又看,最后吩咐自己的门生说:“去把你的师兄师弟叫来。”
……
王雱意外获得大佬的青眼,很是欢喜,傍晚回家和他媳妇儿分享了一番,说助听器很合用,陈专家用完后惊为天人,立刻把他奉为上宾,说什么就应什么。
司马琰听得半信半疑。
王雱的狐狸尾巴很快露了出来,他笑眯眯地说:“哎呀,媳妇儿功劳这么大,该怎么奖励才好呢?”他拉着司马琰啵啵啵啵地亲了好几下,要和司马琰咬耳朵说这是预付的,晚上再奖励她大宝贝。
司马琰:“……”
司马琰追着王雱满屋子锤他。
两个人闹腾了一会儿,又亲到了一块。等到快亲出感觉来了司马琰才想到还得出去吃饭,赶紧把跑乱的衣裳和发髻都拾掇一下,忍不住横了王雱一眼,让他以后不许白天说荤话。
王雱乐滋滋地帮司马琰把钗子插好,爽快表示什么都听媳妇儿的,绝对不会玩什么白日宣淫!
王雱和司马琰牵着小手去前院吃过饭,又一起去吴氏院子里逗弟弟。
吴氏恢复得很不错,若不是还在月子期间怕已是随意走动了。见王雱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小孩逗着玩,吴氏感觉自己这儿子儿媳都还是小孩,心里免不了有些担心:若是这会儿有了孙子,家里怎么顾得过来?只恨这两小子不来早几年!
吴氏这边担心着,晚上王雱却偷偷摸摸跑去王安石书房,和王安石分享他制作的羊肠套。
处理这东西说得简单,实际上操作起来还挺繁琐的,毕竟肠子不可能仅仅只是一层肠衣,还得经过一道道精细的处理工序。今儿去陈太素家异常顺利,王雱索性让周武去收了市面上所有能收到的羊盲肠,戴上手套花了半个休沐日处理了一批全新的羊肠套。
想到父母正当壮年,还没到禁欲的年纪,王雱便分装了一半,暗搓搓塞给了王安石,顺便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解说了它的用法。
王安石头一回看到管父母房里事儿的混账小子,在心里犹豫着是揍这小子一顿还是骂这小子一顿。
王雱一点都不害臊,这是男人之间有益身心健康的交流!多正常啊!王雱语重心长地劝说他爹:“您想想看,娘也快三十六七岁啦,又刚生完两个弟弟,再怀上很伤身的,所以最好还是做好防御措施比较好!”
王安石绷着脸道:“不想生孩子,做那档子事做什么?”
王雱一脸震惊地看着王安石,眼神里的意思是“爹你做那档子事只是为了造孩子吗”。
眼见王雱还要给他科普一番“和谐的那档子事有利于促进夫妻感情而且还很快乐”,王安石恼羞成怒地骂道:“滚回去多看点书,年纪轻轻的别整天想这些玩意!”
王雱明白了,他爹不是不懂,而是害羞了!
王雱把盒子合拢直接塞王安石手上,溜了。
王安石看了看手里的盒子,又看了看书房里的书,气得不轻,哪有把这玩意拿书房里来的?!
王安石绷着一张脸把盒子带回院子里。
吴氏见王安石脸色奇臭地捎着个盒子进来,奇道:“怎么了?谁又招惹你了?”
王安石硬梆梆地说:“没有。”他左看右看,寻了个箱笼把盒子塞进了去。
吴氏更好奇了,追根究底地问:“你藏什么了?谁给你了?”
提到这个王安石就生气,因着两个小孩睡了,屋里只有他们夫妻俩,王安石便把王雱干的混账事给吴氏讲了。他骂道:“这小子一天到晚净琢磨这些没用的!”
吴氏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对这些事早不再避讳,听王安石骂儿子她就不乐意了:“怎么没用?若是我再怀上,阿雱他们怎么好意思给我们生孙子?若是婆婆儿媳一起挺着肚子,岂不笑煞旁人!我看有这东西挺好。”
王安石没再吭声。
反正,在吴氏眼里她儿子就没有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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