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 温睿叹了口气,转身去了阳台。
阳台很大,两边摆了很多盆栽,郁郁葱葱的叶子被白炽灯衬得越发翠绿。阳台正中位置摆了两张竹编矮躺椅, 中间还摆放了一张矮桌子。
温睿走过去捡起竹椅上的书,坐了下去。
夏夜的风很凉, 但也让人很清醒,他一心烦意乱就喜欢来这边坐会。
这房子是两年前买的, 沿河附近新开发的小区,三室两厅, 他和江悦庭两个人住倒也宽敞。
江悦庭很快就出来了, 他只穿了一条内裤,刚才进去的匆忙没拿睡衣。
温睿听到动静回头看他,见他身上和头上的水都没有擦干,忍不住皱眉说:“拿毛巾擦擦干, 去穿睡衣,别着凉了。”
江悦庭闷闷地回了自己的卧室。
温睿深吸一口气,半靠在躺椅上。
过了会儿,江悦庭走了过来坐在了隔壁的竹椅上,他已经穿好了衣服,他头上搭了块干毛巾,他低着头单手蹭着头发。
温睿看他跟搓胖胖一样搓自己的头, 伸手说道:“我来吧。”
江悦庭一顿, 没有反对, 转了身朝向他坐,他脸色仍然不好看。
温睿探过身帮他擦头发,他说:“其实这事儿我考虑了很久,淮城的两所高中也不是说不好,但它的教育水准和蒙城是没法儿比的,所以我……”
温睿话还没说完,江悦庭就抓住了他正在动作的手,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又坐了回去。
温睿看他这幅不愿交流的模样有些头疼,这孩子正在叛逆期,得顺毛撸。
“好,你不愿意去蒙城读高中,那你也得告诉我原因啊,你不能就这样冷暴力我。”
江悦庭今年初三,再过半个月就中考了。
一个月前他跟霍启鸣聊过孩子的未来,他本来想着江悦庭聪明,这么些年了,他从来没操心过对方的成绩,但霍启鸣给他推荐了蒙城的一所私立高中,对方告诉他,淮城的两所高中质量真的不算好,江悦庭值得去更好的学校,不仅是为他的成绩着想,更是为了提高他的眼界和能力。
不过那个高中读下来百分之六十的学生都会选择出国,那样的话,从江悦庭十五岁开始他们就得分开了,上高中是暂时分别,每周或许能见上一面,可等到了江悦庭毕业那他们一年也难见上一面。
他刚开始也很犹豫,毕竟江悦庭才十四岁,让孩子这么早就离开家,他也舍不得。
可他更清楚这个孩子可以更优秀,不能因为他的放任和自私而让江悦庭变得平庸。
他那么拼命挣钱就是为了给江悦庭优渥的生活,既然他现在也有能力让悦庭读私高,为什么不试试呢?
他知道江悦庭肯定是不愿意的,也不愿现在提出来影响对方心情。然而今天霍谦回来了,他们几个在一起聚会,席间江悦庭去卫生间,他们聊到这件事儿正好被对方听了个正着……
江悦庭当时站在门口看他,眼神儿满是气愤,他回桌子旁拿了钥匙,冷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说完就离开了。
他和霍启鸣他们打了个招呼赶紧追了出来。
江悦庭听他说“冷暴力”三个字情不自禁张了张嘴,他当然也不愿这样,可他现在真得很火大,他怕一和他哥说话就忍不住吵架。
温睿听他不说话,只好看向远处,慢慢地说:“我知道你不愿离开我,我也不愿意让你走,但是我不可以妨碍你的人生。”
他也很难受,以后他们两个人走向各自的人生,江悦庭会变得更加优秀,会结识新朋友……而他只能站在原地,守着老本,一成不变。
江悦庭实在压不住火气了,他抬高了音量:“什么叫妨碍我的人生?我不是小孩子,我有自己的打算,但不管哪种打算,里面都有你。你现在要把我往外推是什么意思?这真得是为我好吗?”他沉默了下又冷冷地说,“如果你真送我去读那所高中,那我就打架斗殴。”
温睿瞪大了眼睛:“你!”
江悦庭见他有生气的迹象,态度软化了下来,他站起身蹲在了温睿面前,看着对方,黑曜石般眼睛里流露出委屈之色:“我才十四岁,还很小,你就忍心把我丢到那个学校里吗?”
温睿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伸手戳住江悦庭的眉心:“你刚才还说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装可怜。”
这是江悦庭惯用套数,商量不通就和他撒娇,他每回都会心软,可这次坚决不能退让。
江悦庭把他的手抓了下来,脸上不见了刚才的委屈,取而代之的是不悦。
其实他有很多种办法让温睿妥协,比如绝食、自残……可他不愿意那么做,他舍不得看温睿为他难过。他知道他哥也是不愿意他离开的,明明就很难受,却还是一个劲儿地把他往外推。
温睿长出一口气:“算了。”他也不想当专制的家长,如果悦庭真不愿意去,他也不强求,“不过你刚才说有规划,那你整理一下,如果我觉得可行,我就不逼你了。”
江悦庭这才松了口气,其实两人发生争执,最先妥协的永远是温睿。
“去洗澡,睡觉了。”江悦庭站起身朝他伸出手。
温睿握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你先去睡吧,我还有点事儿要做,不用等我的。大灯刺眼会睡不着,关了,你记得开个小灯。”
“嗯。”
说来这孩子都十四了,可他们还是睡一张床。
刚开始搬了新家,江悦庭还是很黏人,让他自己睡,江悦庭说睡不着会失眠,非得跟他挤在一张床上。
其实床那么大也无所谓的,可总会有不方便之处,他又不是性无能,会晨勃的,大清早的很尴尬。
他总想让江悦庭搬回去住,可对方总是以各式各样的理由含混过去。
有回他实在没办法了,一大清早醒来看到江悦庭一脸懵懂地看着他顶起的小帐篷,他就觉得有负罪感。
当天他强制要求江悦庭回自己房间睡觉。
可对方皱了下眉,说:“我房间没收拾。”
“你现在收拾。”
“累。”
“那我帮你收拾,我不怕累。”
“不行,我怕你累。”
“……所以你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自己睡吗?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江悦庭没有说话,他神情闪过一抹嫌恶。
他看在眼里,知道江悦庭心里肯定有事,担忧地问:“怎么了?”
“没事,我去收拾。”江悦庭明显不想多说,他默默往自己卧室走去。
他见状有些担心,拉住江悦庭追问他到底怎么了。
江悦庭偏过脸,隐忍地说:“以前他总把我关在幽暗的房间里,我不喜欢一个人待在黑暗里。”
他当时闻言心里一阵酸涩,想想江悦庭以前就心疼,他也再也说不出让江悦庭自己睡的话了,两人就一直睡在一起。
江悦庭回了卧室把床头柜的小灯给拧开了,自从那回他说他不喜欢独自待在黑暗里,温睿就总喜欢给他留个小灯,特别是当对方太忙、夜里回来晚没法儿陪他睡觉的时候,温睿就会让他把小灯开起来。
其实害怕黑暗那种话不过是他蒙骗他哥的谎话,他太清楚温睿的软肋了。
他假意露出嫌恶的神色,他哥注意到肯定会问的,在对方追问下他半推半就说出他怕黑,温睿自然就相信了。
不过他不喜欢睡觉时亮着灯,可这灯是温睿给他亮的,他就能接受,这么久了,他也养成了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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