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聿是个调皮的孩子, 自从生下来之后, 就是督军府里的宝贝。
曾经做过严父的冯伯祥对待大孙子的态度截然不同。
他四岁的时候,冯瞿提议:“这小子整天淘气, 也是时候该读书了。”
冯伯祥慈眉善目的看着大孙子在他的书房里淘气, 说:“他还小,不急。”
冯瞿不以为然。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 约莫三岁多就被揪着读书识字,冬日里坐在书桌前直犯困,握着毛笔的手好冷, 糊出来好几个墨团团, 还挨了亲爹几戒尺——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前朝古董。
还对着他吼:“老子辛辛苦苦打天下, 就是为了让你能好好坐在学堂里读书识字,可不是学什么纨绔派头,只懂享乐的!”
冯夫人为孩子辩解一句:“阿瞿还小,别对他那么严厉。”立即招来冯大帅的不满:“慈母多败儿, 他将来可是要继承我的家业的!”
身担如此大任的小肉团子*冯瞿满心惶恐:“……”家业是个啥东西?
后来冯伯祥用他的严厉让冯瞿懂得了家业到底是个啥东西,在这个过程中他吃了无数的苦头, 也终于如冯大帅所愿的, 成为了他想要的独当一面的继承人。
怎么轮到第三代继承人冯聿小朋友,就完全不同了呢?
这时候顾茗已经怀了二胎, 照顾大儿子的任务便暂时由冯夫人自告奋勇的代劳了。
冯夫人疼孩子就别说了,就连冯大帅也改变了态度, 不得不让冯瞿怀疑自己是不是抱养来的。
他还以为冯家的家风都是长子严厉成才, 后面的儿子们则可以随便玩乐, 原来……是因人而异啊?
冯少帅有点心疼自己。
晚上他抱着老婆的大肚子发表这一见解的时候,表情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凭什么我三岁多就被揪起来读书习字,阿聿四岁都还能在父亲书房里闯祸?”
顾茗听着男人抱怨:“你这是……嫉妒自己的儿子?”
冯瞿略有心虚,脑袋放在老婆肩膀处蹭了蹭:“我就是觉得父亲太过份了,感觉我小时候都没什么玩乐的时候,全被功课堆满了。十几岁就被丢进营里去摔打,吃了多少苦头?结果这小子四岁过了还在睡懒觉,这公平吗?”
顾茗严肃的说:“我们一定要杜绝一切不正之风,不能让父亲跟母亲区别对待小孩子。”
冯瞿略感安慰:老婆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顾茗接着说:“不过阿瞿啊,我说的公平可是只管我自己生的孩子。”
冯瞿:“……那臭小子有什么好的?”整日淘的不得了,连老婆都倒戈了!
顾茗在男人的脑袋上顺了一把毛:“你说你这点出息,要是传出去都要被人笑话的,堂堂一介少帅,嫉妒儿子小时候过的太幸福了……”
冯瞿摸着她的大肚皮:“不如这胎咱们生个闺女,到时候我可劲的宠,让阿聿那小子也嫉妒?”
顾茗其实也希望生个小闺女。
冯晨与宁雪华结婚之后,来年也生了个大胖小子,性模样全随了宁雪华,是个冷清寡言的性子,被冯聿小朋友按着揍居然都不求救,只是倔强的一口咬住堂兄胳膊上的肉不松口,最后反而是冯聿求救——这小子踢到铁板了。
邹团长婚后如愿以偿生了个模样性都随杨晋的小闺女,可爱软萌。
杨晋爱不释手,每日都恨不得抱出去炫耀,还给小闺女画了无数的画。自从他有了闺女,画板上的主角终于从性感的邹团长变成了小闺女,一度令邹妮妮很是郁闷,怀疑自己生完孩子身材走样,让男人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了。
她还在顾茗面前抱怨:“你说说,他现在怎么回事?晚上也要哄着闺女睡觉,家里又不是没有奶妈佣人,就非要自己守着。早晨一睁眼就要找闺女,这是什么臭毛病啊?”
她小声问顾茗:“是不是生完孩子我难看了?皮肤松弛身材走样了?”难得邹团长也能“铁汉柔情”的想起来跟顾茗交流感情问题:“就连那个……那个的次数也少了。”
顾茗傻愣愣看着她:“……”大姐,这么私密的事情就……不必要交流了吧?
邹妮妮也没别的人可以说,亲妈邹夫人更不能说,营里的兄弟们只会讲荤笑话,还特么全是一群光棍,有时候讲的笑话她都觉得这群家伙毫无实战经验,居然还好意思自吹自擂,营造“身经百战”的形象——要点脸好吗?!
邹妮妮还以为她也遇上了这样的情况,更如找到了知音一般:“你说说是不是?男人都这样吗?是不是女人生了孩子就对那啥……兴趣不大了?”
顾茗没敢告诉她,他们家正好相反。
冯少帅兴趣不减当年,反而是她陪着孩子一天,再加上杂志社有工作要做,每次对上男人拱过来的头颅都要踹飞——让不让人休息了?
冯少帅为了自己的福利,可谓是用尽了手段,什么好话没说过?什么俯低做小的事情没做过?
老婆如果说累了,他便说:“你躺着不用动,一点也累不着你。”
——谁信?
老婆如果说困了,他便说:“你睡你的,我保证不影响你休息。”
——谁信?
夫妻关系越加亲密,顾茗越发觉得,冯少帅的话如果能让人相信,母猪也能上树了。
邹团长是个急性子,得不到确定的答案是不会饶了她的,不住摇着她:“你快说啊快说!你们家的怎么样嘛?”
她吱吱唔唔:“……就还行吧。”神色很是勉强,不太愿意回答邹团长这个问题。
邹团长却误解了,以为冯少帅与她家杨晋一样,于是采购补药的时候顺便给冯少帅也采购了一份,还直接给了他,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阿茗说你最近不太行,我给阿晋买了补药,顺便给少帅也买了一份,告诉阿茗不用太感谢我!”
冯瞿的脸当场就绿了:“她说……我最近不太行?”
邹团长打个哈哈,不准备跟上司直接讨论这么私密的问题,但基于好姐妹顾茗的幸福生活,她好心多了句嘴:“少帅,不是我说啊,女人生完孩子其实最需要男人的关爱了,你知道的,男人……很容易去外面打野食。别让阿茗担心。”
冯瞿一脸莫名其妙:“打……野食?”
邹团长见冯少帅脸色不对,准备开溜:“我没说少帅打野食,我只是说……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嘛,男人嘛……”关起房门跑了。
留下冯瞿气的都快说不出话了。
小骗子这又是造什么谣呢?
昨晚是谁喊着“不要不要”的?
他忙完军务回家,手里还拎着邹团长送的补药。
进门见到婆婆媳妇围着胖儿子玩,一团和气,便憋着一股火没发,拖着顾茗说:“你跟我回房,我有话跟你说。”
顾茗见他一脸寒气,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路跟着回房,笑道:“今天是谁得罪你了,回家也耷拉着个脸?”
冯瞿牵着老婆的手进卧室,关上房门直接上手,吓了顾茗老大一跳:“你疯了?大白天的做什么?”
冯瞿把人压到了床上,咬着她的耳朵说:“疯的是谁?是谁每次都拒绝我,转头却跟邹三说我不行了。我那叫不行了吗?”
顾茗张口结舌:“邹……邹妮妮说你不行了?”即使是复述这句话,她也笑不可抑:“这家伙的理解能力……”
冯瞿被她笑出了一肚子的心火:“你居然还笑?你居然还敢笑?”他在她的肩膀上咬了一口,一路往下咬下去:“你再笑一个看看?你到底想什么呢,对外宣布你男人不行?”
误会大了!
顾茗被咬的扭着身子躲,不住讨饶:“阿瞿真不是这么回事儿,真不是!你搞错了!”
“我能搞错?邹三亲自买了补品送到我手里的,说的明明白白,让我多疼疼你,这你闺怨都传出去二里地了,我可不得好好疼疼你吗?”
顾茗扭着身子躲不过去,被他亲的全身发软:“阿瞿,你……你别!真是误会了,是他们俩不和谐,杨晋自从生下闺女就整日只顾着疼闺女,可能是有点冷落了邹妮妮,她心里胡思乱想来问我们夫妻俩的事,我……我哪里好意思说,就随口糊弄了几句。”
“你就拿我不行了去糊弄邹妮妮?”冯瞿火冒三丈:“你就不能实话实话?”被下属关怀他的能力,他脸都没地儿搁了。
“我没说什么,是她自己理解的好不好?”
顾茗也火了:“你怎么逮着我就发火?也不想想邹妮妮那个粗疏的性子,她能听得懂我的言外之意啊?难道要我向她吹嘘你能力强悍?”
冯瞿:“你也不必吹嘘,只消实话实话就好。我想过了,与其让她质疑,还好心的买补品送过来,不如让她看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
他今天是铁了心要惹事儿,顾茗简直要委屈死了。
*****
次日邹团长春光满面的来督军府,见到奄奄一息卧床休息的顾茗,一整天羞于见人,脖子上种满了红莓,顿时哈哈大笑:“还是我这个姐妹好吧?!”她对自己对上峰的关心所造成的后果非常满意。
“看来补药效果不错了。”
回敬她的是顾茗从被窝里扔过去的一个枕头:“混蛋,你可坑惨我了!”
这家伙身手矫健,随手轻松接过枕头,坏笑道:“明明是我拯救了你,昨晚滋润吧?”
顾茗气的又砸了一个枕头,差点哭了:“滋润个屁!”冯瞿为了证明自己没问题,昨晚一夜都没让她好睡,折腾到了天亮,还恶质的在她胸前脖子上留了好多印子,这让她怎么出门吗?
本来今天还约了受访人要去杂志社的,结果早晨下床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始作俑者却神采奕奕,很光棍的说:“等我今天回军营,找个机会就让邹三来家里看看你,免得她大嘴巴胡说八道。”
顾茗回敬他的是恨恨的两个字:“牲口!”
冯瞿得意洋洋:“多谢夸奖。请问顾小姐,你嫁了牲口,自己是什么?”
顾茗重新爬上床,也懒得跟这个兵痞子纠缠了,冯某人皮糙肉厚,打又打不疼,骂也没用,这人在她面前全然不讲自尊心,特别的不要脸,什么话都能接受,最后生气的还不是她自己?
“你下去打电话给杂志社,告诉她们我今天病了,不去上班了,受访者到了让别人去采访。”她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死活不肯再冒头。
冯瞿穿衣洗漱,从被子里挖出一张脸蛋亲了两口,心满意足的下楼去给老婆杂志社打电话。
邹妮妮来了她还爬不起来,指着小沙发上还未拆封的补药:“赶紧把你的补药拿回去,就因为你送了这盒子东西,我昨晚差点没死在这张床上。我谢谢您的关心,可是你也看到了,真的不用!”
邹妮妮看一眼小沙发上随意扔着的补药,再看看好友这副可怜模样,恍然大悟:“这么说我问你的时候你没说实话?”
顾茗拿枕头捂住了脑袋——还有完没完了?
邹三从来不达目的不罢休,她从枕头下面挖出顾茗,后知后觉:“这么说……你俩一直很和谐?”
顾茗无奈的看着她:“是!一直很和谐,和谐的我都有些招架不住,躲躲藏藏的是我,被拒绝的是他。拜你所赐,昨天就是没躲开的结果。欣赏够了就滚吧!”
邹三回想自己在办公室关怀上司送补药的情形,冷汗都要下来了:“所以说……我是多此一举了?”
还惹恼了上峰?
顾茗恨恨说:“我要让他给你们加训练任务,累不死你我跟你姓!”
邹三当时就差跪下来了:“别啊,可别!咱俩是好姐妹不是?”
“谁跟你是姐妹?”
“要不……我教你开飞机?”
“我让别人教,用不着你!”
“别啊,我这不是……也不是故意的嘛。”她惊吓完了又觉得可乐,忍不住捧腹大笑:“少帅气坏了?”
从好友穿着褛空睡衣露出的脖子上乃至胸前大片青青紫紫的肌肤来看,应该是非常生气了,暴风雨级别的怒气了。
“你以后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邹三在营里混久了,也沾染了一身的坏毛病:“别啊,以后如果少帅对你冷淡了,我就拼命给他送补品帮你!”她哈哈大笑着离开了顾茗的卧房:“你好好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她回营之后,直忙了三个月,差点泪瘫,不说见不到丈夫,连丈夫的半根头发都看不到。
——少帅整起人来也挺狠的。
后来回到家里,见到杨晋顶着俩黑眼圈幽怨的看着她,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情:“这段时间……你不会是一直在吃补药吧?”
杨晋更幽怨了:“我还……一直流鼻血呢。”
补的他直上火,老婆却不见影子,这是夫妻之间有多大仇呢?
邹三:“……”
*****
后来顾茗果然如愿以偿生了个玉雪可爱的小闺女,模样随了她,性情却随了冯瞿,打小就是个跋扈的性子,不会说话的时候就敢揪哥哥的头发,嘴里呜哩哇啦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冯夫人喜极而泣,抱着小孙女不撒手,还悄悄跟冯伯祥说:“有时候我看着小妞妞,就想起了咱们的女儿。”孩子还没出月子,她就开始翻腾自己的首饰,准备给小妞妞攒嫁妆。
顾茗哭笑不得:“母亲,这也太早了吧?”
冯夫人扳着手指数了一大堆,什么家具床首饰衣料铺面罗列了一大堆,顾茗听的晕晕乎乎:“母亲,您这是照着前清的备嫁的呀?”
冯夫人:“前清的算什么?早都是老黄历了,咱们的小妞妞可比前清的尊贵多了。”
顾茗:“……”
反正不说跟别人比,冯家的小妞妞跟她亲娘比就尊贵不少,才出生就备嫁,也不知道到时候世道变成什么样了呢。
不过冯夫人忙起来特别精神,兴兴头头的,顾茗也就不扫她的兴致了:“母亲您看着办,反正我是没养过闺女,我做人闺女的时候也没人这么操心,可比不上小妞妞命好。”
冯小妞妞渐渐长大,先是流着口水学爬学坐,在床上爬的飞快,好几次差点掉下去,后来顾茗索性在房间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小丫头爬着爬着一个不注意就……爬到了床下面去。
顾茗:“……”这么活泼好动,跟小子似的,一点也不文静。
邹三家的小闺女可文静得很,乖乖坐着看亲爹画画,小小年纪都能坐着摆弄画笔,别提多可爱了,自家这个……是土匪转世吗?
养儿子她还没觉得有多累,但养闺女可是累惨了,万幸还有冯夫人搭把手。
有了小闺女之后,冯瞿的一腔父爱爆发,都快赶上杨晋了,每日回来就要抱抱小闺女,胡茬亲在小闺女脸上,扎到了她柔嫩的肌肤,小妞妞不会说话,“啪”的一巴掌就狠狠拍在了亲爹脸上。
那个亲爹还笑的跟二傻子似的,不知道未来惯出来的小闺女上头抓脸,简直成了他的软肋。
顾茗失笑:“这丫头胆子太大了!”
冯某人满不在乎:“我的闺女要那么胆小干嘛?”他现在觉得女人里邹三活的不错,胆大妄为,可比他那些庶出的妹妹们强多了。
顾茗伸手去接孩子:“累了一天了歇歇吧,回来就抱,也不累吗?”
冯瞿顺势在她脸蛋上偷亲了一记:“看到你跟小妞妞就不累了。”
房里亮起了灯,温暖而祥和,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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