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旁侧跟着是端着两碗汤药的侍女, 那侍女的神情惴惴,显然赵桓辰的举动惊着了她。
见着简宝华把目光放在药碗上,赵桓辰声音愤怒,眼底更是几乎要喷出火:“为何是两碗药, 既然能够开保胎的药, 为什么还有这碗落胎的药?”
简宝华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不是因为惧怕赵桓辰,而是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吵得慌, 震得她耳膜都有些发疼。
屏风后是段翮的声音, 急得额头上出了汗水,声音更是急切, “简姑娘既然这样开方子, 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就算是在这般的状况下, 他也秉着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理念, 跟着赵桓辰追入到了屋里却不会绕过屏风。
赵桓辰的眼眶几近龇裂,伸手打翻了那碗所谓的落胎药,黑色的汁液飞溅, 瓷碗落在地上, 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他想也不想伸手就抓住了简宝华的前襟。
赵桓辰的手不过刚抓到了简宝华的衣襟, 就有平月上前, 手掌拍在他的手肘麻经处, 手上一个巧劲儿, 赵桓辰的手就落下。
段翮在屏风后听得是心惊肉跳, 尤其是瓷碗落地的声音,他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不想继续在屏风后干着急,想了想,拉住一个丫鬟,让她绕过屏风看看程芜菁的状况。
“君子动口不动手。”简宝华的眸色极冷,开口道,“这胎可保可不保,原因出在你身上,你难道不知道?”
“我有什么?”赵桓辰冷笑道,“不过就是夫妻之间的争执,一时失了手推了一把,难道你还想要撺唆我家夫人落胎与我和离不成?”
此时段翮也绕过了屏风,听到赵桓辰的话,开口说道:“赵大公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赵桓辰冷笑着说道:“如果只有落胎的方子,那就说明这一胎保不住。”下颌微微抬起,“不让简姑娘出手也就罢了,既然让她出手,如果她说保不住这孩子,我也就认了。但是目前的状况是,既然能够开得出这保胎的药,孩子就留得住。”眼底有浓烈厌恶的情绪在翻腾,“既然留得住孩子,为什么还要开落胎的方子?真是恶毒。”
段翮想要相信简宝华,但是赵桓辰的说辞是有理有据,他面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赵桓辰见着段翮的神情,对着简宝华说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对床榻上的程芜菁开口,刚刚程芜菁发疯在他的面上挂了一道,他心中还恼怒程芜菁出门在外下了他的面子,又想到程芜菁此时受了伤还是个双生子的人,语气说不出的古怪和生硬,“菁儿,这孩子是一定要保住的。”
这花柳病显然是赵桓辰传给程芜菁的,简宝华刚刚屏退众人便是想要给他们两人一些颜面,见着程芜菁惨白着一张脸,什么话都不说,开口道:“既然开了两个方子自然有我的用意。若是赵大人想要知道,不如屏退了众人,我私下里与你们夫妻二人说。”
赵桓辰原本是看着程芜菁的,听到简宝华的话,重新把目光落在了简宝华的身上,之后又落在了段翮的身上。
赵桓辰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摇摆不定,简宝华的眉心微微蹙起。
见着简宝华皱眉,赵桓辰忽的笑了,只是这笑容说不出的古怪,“怎地,那点阴暗的心思不想在段公子的面前表现出来?”
“我倒是不知道简姑娘有什么阴暗的心思不愿在段公子面前表现出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只听其声未见其人,简宝华的心中一动。
此时过来的是赵淮之,简宝华仰着头看着眼前的人,自从太后娘娘下了懿旨之后,她此番是第一遭见着他。
赵淮之对着简宝华微微一笑,他在尚未进门的时候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简宝华开了两个截然相反的药方,所以赵桓辰闯入到屋里闹了起来。
不同于段翮,赵淮之知道简宝华若是开两个方子定然是有缘由的,而且心中可以肯定,在简宝华的断定之中,定然是落了这胎更好。
赵淮之对着段翮道:“不过,我觉得简姑娘说的也是,段公子是外人,又涉及到我嫂嫂,不如还请段公子移驾。”
段翮的呼吸一顿,在场的都是赵家人,简宝华也是未来的赵家人。
这个念头在他的心中翻腾着,他艰难挤出一个笑,“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等到段翮离开之后,赵淮之就说道:“没有外人了,你说说看,什么缘由要落胎。”
“花柳病。”简宝华利落开口。
赵淮之挑挑眉一点也不意外,见着赵桓辰的身子一僵。
程芜菁自从简宝华脱口而出的时候,就看着赵桓辰,见着他僵着身子的模样,冷笑着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尊夫人身上的银针尚未取下,还请移步。”简宝华让两人到屏风后,替程芜菁取下银针。
赵桓辰再次到床榻边就没有了刚刚冲天的怒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怎么不说话了?”程芜菁的声音有些淡淡的沙哑,唇角勾起讽刺的笑,“刚刚不是很威风,一定要保下这一胎吗?”
弟弟在场,简宝华除了是大夫,另一层的身份是江宁王府未来的世子妃,此时觉得簇芒在背,“菁儿,不如让他们先出去,我们两个拿捏一个章程。”
“不必,就像是世子说的,此时没有什么外人。”程芜菁盯着赵桓辰,“我身上染了病,如果要留下这孩子期间不能用药,孩子生下来也许也会染上病。这孩子留还是不留?”
如果不是赵桓辰,她根本不会染上这脏病!这孩子也可以安安稳稳生下来,此时的程芜菁一双眼瞪得极圆,死死凝在赵桓辰的身上,不肯移开分毫。
赵桓辰的唇动了动,赵淮之含笑道:“长兄,嫂嫂还在等你的回话呢。”
简宝华见着赵桓辰的模样,伸手扯了扯赵淮之的衣袖,对着他摇摇头,这般深陷泥泞之中的人,还是少招惹的好。
赵淮之的手挠了挠简宝华的手心,对着她微微一笑,这是告诉她自己心中有数的意思。
赵桓辰见着赵淮之的动作,对着简宝华说道,“简姑娘倒是脸花柳病都清楚地很,我这个弟弟曾经也是留恋秦楼楚馆,不如替他也把把脉。”
赵淮之还没有开口说话,简宝华就笑了笑,“过去的事有没有都不打紧。就算是真的去了,大约去的档次高一些,并没有染上病。”对着赵桓辰一笑,继续道,“幸好没有得,这病可是头疼的很。每日里是瘙痒疼痛,如厕的时候尴尬难受。”
听到了简宝华的话,赵桓辰倒是罢了,程芜菁的面色苍白如纸。
简宝华瞧着程芜菁的面色,心中一叹,这病男子得了就难受,若是女子得了比男子更难受百倍。
这病不至于死人,只是反反复复发作折磨的人想死的人都有了。
赵淮之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今后我是万万不会去这般的场所,我才应下了简大人,要待简姑娘一生一世的好,万万不能有旁的人。”
赵淮之对着简宝华一笑,两人目光相碰,如云月相逢刹静好与芳华。
程芜菁的呼吸急促,赵淮之与简宝华让她想到了曾经赵桓辰提亲时候的情景,“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她低低地说道。
赵淮之不愿听这些丧气话,简宝华此时拉住了赵淮之的衣袖,绕过了屏风,低低开口,她的声音近乎耳语,“你怎么来了?”
赵淮之握住简宝华的手,“恰巧,这是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们悉悉索索说着话,赵淮之的口凑到她的耳畔,热气喷在简宝华的小巧耳廓上。
简宝华的手抵在他的胸膛,柔声说道:“别闹了。”
“我怎会是闹?”赵淮之说道,“天仙楼,我想着这名字说的是你,谁知道就见到了你。”
从未有人轻声在她的耳畔说过这般呢喃的情话,她知道他所有的话都是发自肺腑,正是因为出自真心,才让她红了脸,动了心,声音颤颤而又无力,“花言巧语。”
“我只恨自己的言语不够巧。”赵淮之说道,“若不然好好辩白一番,我是没有去秦楼楚馆的。”
“这事我知道的。”简宝华推开了他,往屏风的方向用手指比了比,“里头还有人呢。”
赵淮之也就不再逗弄简宝华,看着她面色慢慢恢复到了常色。
屏风里,赵桓辰对着程芜菁艰难开口,“菁儿……这孩子要不得。”
程芜菁仰着脸看着昔日里的心上人,泪珠落下,“这时候你知道要不得了?”
赵桓辰心中说不出的愧疚,握住了程芜菁的手,“菁儿,我们还可以再有孩子的,好好养好身子,以后都会好的。”
程芜菁一时有些失神,已经足足有大半年的时间,赵桓辰不曾这样温柔的同自己说话,她的手锤在赵桓辰的肩上,“回不去了。”泪珠儿不断下落,“我想回家。”
赵桓辰的面容说不出的尴尬,“菁儿,别闹了,你现在这身子……还是在府里养着。”
“我不告诉爹娘。”程芜菁掩面,“你丢得起这个人,我还丢不起这张脸。”
“那就在府里头好生养着,不好吗?”
程芜菁只是摇头。
赵桓辰本是有些内疚,怎奈程芜菁一个劲儿的要说回家,他心中有了恼意,只得说道:“这病是传染的。”
程芜菁一楞。
赵桓辰说道,“洗漱的软巾还有穿的衣服如果被人不小心用了,都会染上病,尤其是年龄大的身体不好,你总不想你爹娘一把年龄了还要为你操心吧。”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程芜菁咬着贝齿,泪眼朦胧低看着赵桓辰,“你把这病都打听的清清楚楚的。”
“我也是才知道的。”赵桓辰不肯承认,“如果要早知道,我怎会传染给你?”
事实上,赵桓辰先前就发现自己的下身生了不痛不痒的红包,心中隐隐有猜测,但因别人说花柳病折磨人,而他的红包不疼不痒,心中抱着侥幸心理,想着指不定是天气炎热而生得热毒。最近一段时间发作了起来,他才确定自己得了花柳病。
见着程芜菁还在哭,赵桓辰说道:“好了,我答应你,以后不去那脏地方了。”
他已经经过了秦楼楚馆,知道那里的温香软玉虽好,却带着毒的。开始盘算着想法子纳上一门美妾,闭上房门折腾也就够了。
程芜菁与赵桓辰的争执就是因为那窈娘,听到丈夫的话,抬头忍不住问道:“此话当真?”
“比珍珠还真。”赵桓辰抵住程芜菁的头,“我让简姑娘进来,把胎落了吧。前些日子和妃娘娘生了疟病,就是她给落干净的。”
程芜菁的手放在小腹上,最终点头应下,“是。”
自楼上摔下的时候,程芜菁只觉得小腹生疼,谁知道喝下了落胎的药,简宝华的手压在他的腹部的时候,她才觉得疼得她一根儿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下一松,是已经清宫干净,她身子一松的同时,也知道……
这孩子与她无缘,真真切切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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