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手忙脚乱的扶着柳亿一往卫生间跑, 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嘀咕。
“哎呀谁让你喝那么多酒。”
朱惟照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的动了动手指, 直到柳亿一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他才缩回手，颓然靠在沙发上, 冷着脸不说话。
柳亿一到了卫生间，把捂着胃的手松开，正了正小礼裙的透明肩带，长出了一口气。
助理：“你等着啊, 我去给你要瓶矿泉水。”
助理刚转身想走, 柳亿一一把把她扯了回来, 神色冷淡道：“不用。”
她站在圆镜前, 摸了摸自己被酒熏得有些发红的脸，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只口红, 慢条斯理的给自己补了补唇色。
助理一愣：“你不是想吐么？”
柳亿一轻轻一笑, 抿了抿唇, 漫不经心道：“装的。”
助理：“......你演技可真好, 我都被你骗过了。”
柳亿一把口红收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回家吃小龙虾。”
她们先回了酒店的套房，把衣服和首饰换了下去。
这都是管品牌方借用的, 不是她自己的衣服。
柳亿一换上自己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 戴好帽子, 朝楼梯口走。
现在对她来说,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她私下里随意惯了，不愿意伪装，于是顺道拐到电梯右侧的吸烟区点了根烟。
烟丝飘飘摇摇，顺着她的脸往上攀升，带着股淡淡的果香。
她前段时间戒烟，天天吃糖，勉强算是忍住了。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又想抽了。
还好兜里揣着备用的水果烟。
吸完一根烟，柳亿一的心情好了一点，她轻咳了两声，转身出了吸烟区。
“哟，我都没想到，宅男女神还吸烟呐。”张雅雅捂着嘴，一脸吃惊的盯着柳亿一。
她身上还穿着晚宴上的裙子，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周身金光闪闪，从头装饰到脚，简直像一个品牌方的活体移动柜台。
哦，金鱼杀手。
柳亿一靠着墙，手插进兜里，冷冷道：“我还上厕所呢，你信么？”
张雅雅轻笑一声，把手放下来，脸上吃惊的神色也没了。
“前段时间不是挺落魄可怜么，这么快就恢复了，看来是重新受宠了。”
助理瞪了张雅雅一眼，扯了扯柳亿一的胳膊：“别理她，我们走。”
她带着艺人出来出席活动，绝对不能和人起冲突，不然不管谁对谁错，对柳亿一的人设都是不良影响。
柳亿一倒是毫不在意，她打量着张雅雅，一脸匪夷所思：“你长得也还凑合啊，怎么连朱惟照都勾不到手？”
柳亿一公然提到朱惟照，张雅雅神色一僵，但她很快缓过神来，笑道：“你别以为他是真喜欢上你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只不过因为你不鸟他了，他才对你关注一点，男人不都是这样。”
柳亿一听闻，立刻赞同的鼓了鼓掌：“说的太对了，希望你多向我学习先进经验！”
张雅雅不愿意跟柳亿一继续耍贫嘴，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今天朱惟照对她不冷不淡，眼神却一直绕着柳亿一转，她也挺扫兴的，跟柳亿一吵赢了也没什么快-感。
柳亿一抬起眼睛，对着白花花的墙看了片刻，一语不发。
助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敢打扰，小心翼翼的搂着她的胳膊。
柳亿一想起刚刚在敬酒的时候，三个人的酒杯撞的一起，她不小心擦到了朱惟照的手指。
她当时立刻看了朱惟照一眼，机敏的连她自己都后悔不迭。
但朱惟照神态自若的仰头喝着酒，没有半点反应。
张雅雅说得对。
她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不顺着朱惟照心意的人，所以朱惟照才对她过分关注了些。
什么爱不爱的，都是狗屁，只有钱才是真的。
柳亿一颤了颤睫毛，轻轻问道：“我那个综艺什么时候开录？”一集一百万呢。
助理脱口而出：“下周五。”
柳亿一点点头：“我倒想看看，谈恋爱什么样。”
她参加的是一档叫做《浓情蜜意》的恋爱真人秀，节目里一共有三对明星搭档，和她一组的是位混血模特，模特界混了一圈，觉得自己长得不错，想进军影视圈了，所以拿这个综艺当一个敲门砖。
虽说周五开录，但是周四那天，所有参与拍摄的明星都到齐了。
柳亿一穿了一套粉白色运动服，显得青春靓丽，刚一出现在现场，混血模特眼睛就直了。
真人比照片的震慑力更大。
照片可以后期制作，可以适度调修，但是真人能美成这样，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柳亿一有一头齐腰的长发，为了节目青春的气息，她特意去做了个空气刘海，相比于以往的清冷，又多了几分小女生的青涩。
她眼睛黑亮有神，澄澈的仿佛时刻浸了泪，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模特艺名叫何汛，他情不自禁的走过去，给柳亿一递了一瓶水：“今天先探讨一下拍摄细节，我是何汛，多多指教。”
柳亿一自然也看过何汛的照片，真人和照片上差别倒是不大。
她垂眸瞧了瞧何汛伸出的手，知道从这一刻，营业就开始了。
于是她利落的伸手接过水，抬起眼睛，柔柔的朝何汛一笑。
何汛心下漏跳一拍。
摄影师眼尖，及时抓拍下了这一幕。
两个人手捏着杯子，一个肤白骨细，一个结实有力，柳亿一的长发搭在肩膀上，柔软的像一段锦绸，她弯着眉眼，睫毛轻轻翘起，含情脉脉的望着何汛。
何汛眼中的迷恋就更真实了，他本身就是混血，小时候在国外长大，个性上十分开放，毫不掩饰对柳亿一的欣赏。
节目还没拍摄，现场已经有了粉红的气氛，工作人员对两人都相当满意。
当晚，节目组的官博就把这张照片作为花絮放了出去。
配字——初恋的我们。
柳亿一的粉丝不少，很快就转了上万条，嗷嗷叫着女神真美。
粉丝能看见，朱惟照当然也能看见。
他窝在KTV的包厢里面，拿着手机，盯着这张照片沉默不语。
唱歌声震耳欲聋，沙发上男男女女玩的正高兴，乱成一团。
但朱惟照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死死的捏着手机屏幕。
柳亿一什么时候对他这么笑过？
朱惟照回想了好久，想起来了。
那时候柳亿一才十七岁，去参加个小电视台的小比赛。
比赛没有什么稀奇的，更没有关注度，唯独一等奖的奖金设置的挺高，有足足十万块钱。
三四年前的十万，也能改变一个人的生活了。
朱惟照他家是主办方，他爸第一次有掺和娱乐行业的念头，所以办了个小比赛试试水。
那时候朱惟照刚从国外念完大学回来，也才二十岁，他爸觉得他年轻，让他跟堂哥季渃丞学习，起码再深造两年。
但是朱惟照不愿意学了，尤其是他爸总拿季渃丞跟他比较，而他又总是比不过，所以干脆破罐破摔，不在这个领域较劲。
他爸宠着他，也没办法，就让他来管管这个比赛，权当散散心。
比赛比的是唱歌跳舞，因为奖金诱人，所以全国报名来参加的小姑娘一点也不少。
朱惟照一直比较浪，乐得掺和这种比赛，他平时就窝在舞台下面第一排座椅的边上，默默看着台上的姑娘们。
但他也不常来，尤其是比赛最开始，选手的质量参差不齐，并不是都特别耐看的。
直到后面十强的时候，他才真正注意到柳亿一。
她长得真嫩，真干净，尤其是那副倔强清冷的眉眼，望着人的时候，简直美的惊心动魄。
但她也很土，没什么像样的漂亮衣服，一件裙子能穿好几场比赛。
高跟鞋，首饰就更别提了，对比其他打扮成熟靓丽的选手，显得尤其惨淡。
柳亿一的实力也不强，唱歌稀松平常，跳舞筋骨也不软，依样画葫芦可以，真刀真枪根本比不过。
估计是平时对着电视自学出来的。
但就是因为长得好，一路磕磕碰碰，也走到了总决赛。
当晚就是选第一名的时候了，十万元的奖金和冠军桂冠，终将在四个评委的手中一锤定音。
台上的柳亿一很紧张，嘴唇都是白的，不自觉的频频眨眼，唱歌时候甚至还忘了词，但她硬是挺着脖子，照着自己瞎编的词唱了下去。
朱惟照在台下乐不可支，觉得这姑娘太好玩了，穷也穷的倔强。
他偷眼看了看评委的脸色，有两个评委轻轻的摇了摇头，在面前的纸上写了些什么，大概是对忘词这件事很不满意。
两个评委都摇头了，柳亿一基本就和冠军无缘了。
朱惟照轻轻揉了揉手指指节，朝台上土了土气的柳亿一一笑，然后挥手招来一旁的导演。
导演不明所以，低声问：“您有什么事儿？”
朱惟照侧过头，用手遮着唇，在导演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导演一愣，犹豫的朝评委席看了一眼。
朱惟照面色一冷。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金主，导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猫着腰从后面绕过去找评委了。
朱惟照悠闲的翘起腿，继续看表演。
比赛结果出来之前，会让每个选手深情独白一段。
柳亿一正巧站在最边上，所以话筒第一个递给了她。
那时柳亿一在舞台上，还远没有日后的自信，她紧紧握着话筒，双腿绷着，因为方才的唱歌，声音还有些喘。
“我就是...为了奖金才来的，我姥姥生病了，家里的地还没收拾，养的鸡也需要照顾，但我得送她去医院，我需要钱。”
评委皱着眉头问：“那你父母呢？”
柳亿一垂着眸，面无表情道：“跑了，出去打工就没回来。”
评委又问：“你现在应该还在念高中吧？”
柳亿一沉默半晌，点了点头：“还有三天高考。”
评委席都吃了一惊。
这马上就要高考了，怎么还有心情参加比赛呢，那可是决定未来方向的大事。
朱惟照眯着眼睛仔细打量柳亿一。
这种凄惨的背景故事，基本上每个选秀节目都会有，听多了人都麻木了。
但从柳亿一嘴里说出来，他却觉得莫名有说服力。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她是真需要钱，需要到非赢不可的地步了。
其他选手陆陆续续也说了自己参加比赛的初衷。
有为了梦想的，有为了实现母亲愿望的，杂七杂八的朱惟照都没听进去。
他的眼神绕不开柳亿一。
明明这个姑娘跟他以前喜欢的类型完全不一样，又穷又土，但他就是难以抑制的被吸引了。
朱惟照若有所思的摸了摸嘴唇，然后骤然打了个响指，懒洋洋冲台上说：“你们今天表现的都很好，我看着挺开心，奖金翻倍吧。”
他说翻倍，那就是翻倍。
因为这个比赛，是他全权负责的。
台上一阵喜悦的尖叫声，选手们都兴奋的跳了起来。
只有柳亿一没动。
她大概也知道自己忘了词，犯了致命的错误，就不会得奖了。
况且她一边唱着歌，也能看到评委的脸色。
她的确需要这笔钱，只是一边复习文化课，一边还要准备比赛，晚上回去又要照顾姥姥，实在是没精力了。
真的尽力了，太累了。
她轻轻闭上了眼，朱惟照眼看着，她眼角流出一滴泪，然后被她快速的抹去了。
竟然疼的他心涩了一下。
很快，评委公布这次比赛的一等奖。
朱惟照深吸一口气，一丝不苟的盯着柳亿一，想看她表情的变化。
奖金是他定的，这奖金给谁，自然也是他定的。
“获得一等奖的是，柳亿一！”评委沉声宣布。
朱惟照快速的用手指敲着膝盖，虽然他早就知道结果了，但是竟然莫名替柳亿一紧张。
和他想的不一样，柳亿一没有当即兴奋的跳起来，她只是怔怔的看了一圈评委，又看到团了团手中白纸的现场导演。
她很聪明，所以懂。
于是，她把脸转向朱惟照，突然弯起眼睛，朝他感激的一笑。
眼里还带着未干的泪水，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清澈发光，她的眉眼清秀又漂亮，有种凝固时间的美。
朱惟照刹那间心动，下决心要把她留在身边。
柳亿一感激他，所以留是留住了。
然而这次之后，柳亿一好像再也没对他笑过了。
朱惟照靠着沙发，把手机甩到一边，心里怅然若失。
何肆带来的小网红看朱惟照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胆子大的拎着杯酒走了过来。
“照哥，我陪你喝一杯。”
她穿着镂空的上衣，露出白嫩的皮肤，柔柔软软的靠在朱惟照身边，去摸他的胸膛。
朱惟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毫不留情的甩开，神色不耐烦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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