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呢, 视频怎么卡了?”季江怀扶了扶眼镜,微皱了下眉头。
季渃丞摇摇头,微微坐直了身子:“回个信息。”
“怎么, 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嗯,但是已经回复完了。”
“你最近越来越忙了, 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紧, 当初我就不赞成你跟纪教授回T大,这个风口浪尖上, 几百人过独木桥争一个转正的机会,结果被你半路抢了,给你的压力太大了。”
季江怀单手扶着屏幕,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他在前两年已经从盛华高中转到省教育厅工作了, 事业上更上一层楼, 工作也比当校长的时候清闲一些。
但前段时间盛华高中举行誓师大会, 他被特邀去发言,在主席台上站的久了受了些风寒。
他担心声音哑被季渃丞听出来,说几句话就要喝水润润喉。
季渃丞苦笑一下:“我从小不就是这么长大的,习惯了。”
季校长及其夫人都是在事业上极其有追求的人, 年轻时候心气高,对季渃丞的要求也严,再加上对教育行业知根知底,所以高压和竞争是季渃丞学习生涯的常态。
季江怀叹了一口气:“你已经很优秀了, 不用那么拼, 我这两天看新闻, 又有一个T大毕业的,半夜加班猝死了,你也不年轻了。”
他其实心中愧疚,虽然自己是个成功的教育工作者,但对自己儿子的关怀并不够。
他甚至不知道季渃丞为什么变得这么深沉,自从他回国之后,好像有很多事都憋在心里,谁都探不进去。
或许是自己太急于让儿子独立了,在他出国之后,并没有给予太多照顾,反倒磨掉了季渃丞对家庭的依赖。
“爸,你以前可不看这种搞噱头的新闻,猝死跟T大没有任何联系。”季渃丞松了松领带,聊了十分钟了,他才渐渐松弛下来。
季江怀笑着感叹:“是有点老了,成天想些有的没的。”
“等过两年退了就回帝都吧,您跟妈也两地太久了。”季渃丞劝道。
季江怀点点头:“是啊,你妈也忙。”想了一下,他补充道,“找时间多去看看你妈,别老在宿舍住着,你妈现在也老了,需要人陪。”
季渃丞垂了垂眼,乖顺的点头:“好。”
小时候他妈就经常在外工作,很少陪在他身边,其实他们之间并不太亲昵。
季江怀想了想:“还有,你年龄也不小了,T大的优秀人才那么多,就没有看着顺眼的?”
所有父母都不能免俗,看着季渃丞也要奔三了,季江怀有点操心他的终身大事。
这些年也不是没人介绍,但是季渃丞一直兴致缺缺,也不怎么给反应,有意向的女孩子也都被他冷跑了。
就连季江怀都不知道季渃丞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季渃丞抬起眼,露出一丝愉悦的笑,一脸坦诚道:“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忘了告诉您。”
季江怀惊讶的睁大了眼,但脸上已经有了兴奋的神色:“真的啊,我知道么?”
“知道。”
“谁啊。”
“姜谣,您大概记得。”
“......”
季江怀真的记得。
姜谣在盛华上学的时候,他是盛华的校长。
这小姑娘入学之前的名声就很‘响亮’,有不少八竿子打的着的亲戚朋友传话,拜托他关照一下,给姜谣分一个好点的班级。
又说这姑娘是师大附中的校花,长得可漂亮了,千万让班主任看住了,别被小男生哄着谈恋爱学坏了。
后来姜谣真的入学了,就更出名了。
一是长得好看,有不少男生慕名来观摩,暗搓搓追求,这种情窦初开的年级,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是姜谣脾气火爆,又跟着司湛他们几个混,在学校里有不少对头,大大小小的摩擦数不胜数。
这些都没什么,从事教育行业多年了,季校长什么学生都见过。
可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姜谣真情实感的喜欢他儿子。
他多多少少听过一耳朵,小女孩的心思他也不好干预,只要没干出的事情,或者说,只要季渃丞有理智,善意劝导,他相信姜谣总能‘改邪归正’的。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儿子改正归邪了。
“你这是...怎么想的?”
季江怀百思不得其解,又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无法理解。
季渃丞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一时任性吧。”
季江怀拧起眉,连鱼尾纹都加深了几分:“你可不要糊涂啊,这种事情一定要深思熟虑,她毕竟以前是你的学生。”
“恩,深思熟虑了几年,最后还是一时任性了。”季渃丞含蓄道。
“啊......”季江怀无言以对,他还需要点时间接受这个事实。
他跟姜谣的父亲也见过面,当时姜楚年亲热的拉着他的手,诚恳道:“校长,谣谣就拜托你了,一定好好管教她,让她有个好前途,我们做家长的一定全力配合老师的工作。”
他当时拒收了姜楚年送的一箱红酒,保证对所有学生都会尽心尽力,然后介绍了班级的教师配置,让姜楚年放心。
姜楚年指着季渃丞的简历道:“哟呵,还是常青藤的博士。”
生活果然充满了戏剧性。
视频结束以后,季渃丞跟姜谣简单说了一下。
姜谣在手机对面化身尖叫鸡:“啊啊啊啊啊你跟季校长说了!”
她哆哆嗦嗦的从床上咕噜下来,抱着手机在宾馆狂走了两圈,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
她在高中无数次放言,等毕业了就让她爸带着聘礼去找季校长,誓要把季渃丞抢回家来。
但也就是过过嘴瘾而已,真见了校长,她就怂了。
实在是因为,每次她惹事,都是她爸去校长室,主任办公室捞她。
现在她真把人家儿子弄到手了,心里竟然有种谋权篡位的异样惶恐感。
“我爸很惊讶。”季渃丞诚实道。
这句实话可说可不说,但他只是突然觉得,姜谣的反应有点可爱。
“啊啊啊啊啊啊他必须惊讶啊!”
姜谣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整张脸都涨红了。
“你为什么一直啊啊啊?”
季渃丞眼底含着笑。
女孩子真的很奇怪,能有这种旺盛的,持续不断且高频的音效输出,仿佛丝毫不会累。
“我...我高中时候,给校长留的印象是不是不...一般?”
姜谣默默用手指抠着地板,满脸的一言难尽,她原本想说不好,但又觉得太妄自菲薄了,话到嘴边,临时换了个“一般”。
季渃丞想了想。
姜谣光是在他的课堂闹事,就被撵出去站了不下十次,更不用说跟人打群架,撺掇全校女生不穿校服,抢广播台把《时代在召唤》改成《nobody》的事了。
“大概不一般。”季渃丞定性道。
按照盛华严谨的校风,姜谣没被劝退是他爸最大的隐忍。
姜谣沮丧的嘟着嘴,桃花眼都垂了下去:“季校长别是让我离开他儿子啵。”
季渃丞难得的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倒是很清脆,带着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感。
“你是不是影视剧演多了?”
“是啊。”姜谣理直气壮,她的确是狗血爱情剧演多了,大大小小的波折梗倒背如流。
“他没什么意见,你不要多想。”季渃丞收起笑意,柔声安抚道。
姜谣竖起耳朵听着,觉得季渃丞此时此刻的声音外迷人,包括他那个突然的笑。
或许是被突然cue到了笑点,姜谣从未听他那么自然的笑过,既轻松又快活。
她就仿佛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礼物,这份惊喜不亚于那个卡地亚手镯。
是她逗笑了季渃丞,这个笑完完全全是因为她。
此情此景,姜谣有种氪金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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