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灼胸口里憋着的那口血, 无论想吐不想吐,都要吐上两口, 根本克制不住。
虽然有点被动, 但不肯否认, 这东西真的特别好用。
腥红一出, 络腮胡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其余几个也跟着下跪,纷纷恳求, “仙长,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那表情, 那眼神, 好像方灼一死, 他们也要跟着殉葬。
方灼用帕子擦掉掌心的血, 挥了挥手,“都起来, 让段凛回来, 我不需要吃药, 调养几天就好了。”
下面谁也不敢动, 更没有人敢去通知。
想起那天天魔老祖宗将仙长抱回来时的情景,大家就头皮发麻,止不住哆嗦。
那一瞬间, 平日可以温养经脉, 帮助他们修炼的魔气, 成了可以杀人的剑, 尖锐的往身体里钻,令人痛不欲生。
几座山峰都在动摇,差点又发生一次雪崩。
这是他们第一次,切切实实意识到天魔的强大,不声不响,就能杀人于无形。
方灼喊不动人,自己又下不了床,只能寄希望于系统。
233也只能尝试着联线,结果还真联上了,就是信号不大好,老是有雪花。
方灼躺下,翻了个身,拿后背对着一众魔修,在心里跟系统说话,“你最近怎么回事,是代码出问题了吗?”
233说,“权限升级中,又同时受到干扰。”
好矛盾啊,方灼无语的看着光屏上的黑白雪花,“权限升级后,我能看的直播或者回放,是不是更多了。”
233说是啊,“但愿能升……升级……”
成功两个字没说出来,信号又被干扰了。
它最近两头受气,像夹心饼干里的奶油,如果两方试压过大,它的代码可能真的会紊乱。
方灼看它连话都说不清楚,叹了口气,最近真是诸事不顺。
黑白雪花没持续多久,很快就被高清画质取代。
段凛腰上挂着小黑鞭,手里拿着一把大刀。
那刀通体玄黑,刀身上阴刻着不少七拐八扭的奇怪字体。
方灼蹙眉想了下,哦,是上次小徒弟跳进血海淬体前,身上浮现出的红色符文。
他问,“这究竟是什么?”
系统解释道,“魔气的具象化,也可以说是天地间负面情绪的具象化。”
方灼嘴巴微张,好高端啊,就是未来文明也未必能做到,将情绪直接具象化吧。
思绪一转,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光屏上。
感应到细微的窥视,段凛突然回头,嘴角微微上扬,眼光打在他侧脸上,多了点朦胧感。
方灼捂着胸口,妈的,好帅啊。
段凛成了魔教头头,正派人士没人待见他,再加上,他很可能还身怀异宝……元明宗的人见到他,如临大敌,每个都是一脸愤恨,仿佛自己自家祖坟被对方掘了。
其中还夹杂着其他门派的弟子。
为首的,是本该守在交界镇外的大师兄。
赵东年打伤方灼出梦后,留下老三和老四,带着尹南迅速返回元明宗。
果然不出他所料,有人来抢药了。
他握着剑,一脸冷意,“想从我元明宗盗丹药,我看你是找死。”
段凛神色淡漠,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只说,“我用东西换。”
赵东年眼底暗芒一闪,“可以,不过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
“天魔种是不是在你手里。”
“那本就是我的。”
“天大的笑话。”赵东年嘲讽,“天魔种乃是由天魔大战中的鲜血孕育而成,怎么可能是你的。我明白,天材异宝嘛,人人都想占为己有,你有这心思,并不足为奇。”
交个屁,交出来我宝贝徒弟就死了!
方灼忍不住唾骂元明宗的开山老祖,你说你啥都不知道,瞎写些什么。
明明是自己臆想的东西,却被下面的人当做真理。
那头,赵东年突然把剑插进刀鞘,话锋突然一转。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到的天魔种,但那不是好东西,总有一天你的心智,会彻底被它控制。”
“段凛,听师叔一句劝,把它交出来,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啧啧啧,真没想到,大师兄也是个演技派,那眼神真诚得,方灼差点就信了。
他翻身坐起来,咳咳几声,用衣袖揩掉嘴角的血,在床脚乱摸一通。
鸡崽和惊天蟒都不在。
他闭上眼睛,强行放出神识,把正在道场跟鸡崽玩儿“大蛇抓小鸡”的惊天蟒叫回来。
大概是怕影响自己威武的形象,自从回到苦寒之地,惊天蟒很少在白天变成小胖蛇。
当它那硕大的身躯,挤进的门的时候——
所有人都看到门框附近的墙壁变形裂开了。
方灼,“……”
惊天蟒见到方灼很高兴,庞大的身躯在房间里艰难地滑动,顺便把被撞翻的桌椅板凳,用尾巴扫到一旁。
它张开嘴巴,舌头上坐着一只红毛团子。
鸡仔见到粑粑,高兴得咯咯叫,方灼看了眼它湿哒哒的毛,没顾得上恶心。
他扶着床下到地上,举高手放到惊天蟒放低的脑袋上,“你给我回来。”
络腮胡和旁边的几人面面相觑,没看懂这是什么操作。
见光屏里的人没有反应,方灼气结,两手吃力的抱住惊天蟒的蛇头用力摇晃,“段凛,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正在和赵东年对峙的黑衣男子抿紧嘴唇,眉头紧皱,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赵东年对师弟使了个眼色。
尹南祭出本命剑,对弟子围在四周的弟子说,“布阵。”
弟子们迅速后退,又散开,看似凌乱,实际上从上方俯瞰,已经形成了一个八卦阵。
听到师尊的命令,弟子们心里虽然惧怕,但还是勇敢冲了上去。
谁知道才迈出去两步,来自强者得威压散开,将他们定在原地。
赵东年和尹南脸色奇差无比,一齐将手里的剑化整为零。
成千上万把剑,带着凶狠的杀意,朝着段凛刺去。
方灼无比紧张,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他死死盯着光屏,深怕错过了什么。
无数剑光飞舞,形成了一个茧型,将段凛围困其中。
剑阵越缩越小,企图将里面的人就地绞杀,但很快,剑阵开始不稳,被一股力量撑开。
黑色雾霭从剑与剑的缝隙钻出来,并将其腐蚀。
看着一把把剑坠落,四周的弟子吓得连连后腿,随后轰然一声,段凛冲破剑阵。
方灼并没有因此乐观,两位师兄一个反真境,一个炼虚境,拆开了谁都不是小徒弟的对手,若是联手二打一,胜负可就未必了。
他心急如焚,一巴掌拍开那颗蛇脑袋,却被坚硬的头骨震得手心一麻。
惊天蟒委屈吧啦的往后一缩,把脑袋耷拉到地上。
守在屋子里的魔修,被它挤得一退再退。
最后房间实在没处落脚,一个个只能站到门外去候着。
方灼盯着直播,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爬,“真不要脸,那么多人打一个!”
233附和,“要脸的就不好意思抢天魔种了。”
方灼一怔,这才想起他男人刚刚把自己老底给揭了。
完了完了,修真界不同于普通的古代世界,你传音给我,我传音给他,不出两个时辰,整个大陆上的人都知道啦。
系统突然说,“别想了,走一步算一步。”
方灼还在发愁,“就怕前路全被堵死。”
233说,“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刚刚你又消耗了灵力,身体比之前更加虚弱了。”
它顿了顿,磕磕巴巴,不熟练的关心道,“你先躺下吧,就算,就是为了主角。”
方灼第一次听系统这么暖呼呼的关切,差点感动哭。
“阿三哥,你是个好系统。”
233有点害羞,“那你之前答应我的事,不许忘了。”
方灼眼眶里的湿润瞬间蒸发,抿了抿嘴,瞬间不想再它了。
他闭上眼睛,用仅剩的一点灵力,探知了下丹田内的情况。
不会吧,这么玄幻吗!
方灼再次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声音颤抖,“阿三哥,你能帮我扫描一下丹田么,最好是彩超。”
233说,“……我试试吧。”
大概是技术上有难度,系统折腾了整整五分钟,终于放出一张结果。
方灼盯着光屏上的彩超图看了许久,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隔空将对面桌上的杯子取了过来。
门外的络腮胡站不住了,恐惧的踩着惊天蟒的身体,来到床前,“仙长,您不能再消耗灵力了,如有需要,您吩咐属下就是。”
方灼捏着小茶杯转了转,又让系统拍了张丹田内的彩超。
这一次只花了三分钟。
恒天石和元丹的紧密融合,随着他体内灵力的消耗,正在松懈。
他死死盯着光屏,眼睛里冒着精光,“阿三哥,我没看错吧,你计算一下两张彩超的融合度。”
233很快给出了结果,“第一张彩超中,恒天石与元丹的融合度是51.5%,第二张的是50.9%。”
卧槽,果然是这样。
随着境界越高,丹田内的气海越宽阔,元丹内的灵气更加充沛,精纯。
而恒天石恰好又是集天地之灵气而成,两个同类相见,自然要亲近。
方灼想了个办法,“我把身体里的灵气全部耗尽,它不就出来了?”
233不赞同道,“你将灵气全部耗尽,到时候怎么把它吐出来。”
恒天石又不是卡在嗓子眼的鱼刺,要吐出来得用灵力催动。
方灼沮丧,没多久就抬起头,咬着牙说,“我自己把他剖出来。”
233想了想那血腥的画面,瑟瑟发抖,“主角现在还没走火入魔,你还有时间,再想想别的办法。”
方灼点点头,突然听见一声巨响。
他猛地掀起眼皮,光屏上的打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元明宗的一干弟子被空气中巨大的波动,震得全躺在地上,捂着胸口正在呕血。
就连赵东年也被掐住脖子,两脚悬空。
更可怕的是,尹南的本命剑被折断了,废铁一样被扔在一旁。
方灼,“……”
他就走了个神而已,这是什么神展开。
元明宗基本上算是败了,可是援军也感到了,方灼在其中,还看到了一位隐世多年的大能。
这么打下去,谁都捞不到好。
方灼眼珠子转了一圈,突然想到怎么把人叫回来了,看向垂头站在一边的络腮胡,“给我找把刀来。”
络腮胡摇头。
方灼眼神一寒,薄唇抿紧,脸上布满冰霜,怪吓人的。
这世上最害人的,是床头风,万一仙长在枕头上,对老祖宗的耳朵吹两口仙气,自己很可能被逐出师门。
擎苍派闲散了两千年,好不容易要崛起了,他可不能被踢出去。
络腮胡笑呵呵的,从自己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双手奉上,“您看这行吗?”
方灼对着光看了看刀锋,锋利无比。
随后拔根头发放上去,只是轻轻在刀锋上碰过了下,就断成了两截。
他把刀往小腹上一放,还没用力,光屏上的人若有所感,眼神阴翳的回过头。
段凛牙呲目裂,“沈夙,你敢。”
明明人不在面前,方灼还是被吓了一跳,捏着刀的隐隐颤抖。
233说,“别怕,加油。”
方灼气呼呼的,“把人惹毛了,被搞的人又不要是你。”
他闭上眼睛,对地板上趴着的惊天蟒说,“回来,现在。”
络腮胡一脸茫然,随后一惊。
之前见仙长一直对着大蟒蛇说话,他们还以为是在睹物思人,现在看来,对方应该是通过惊天蟒跟天魔老祖宗沟通呢!
竟然在同一只灵兽身上,结了两个魂契……这,这他妈得是结为道侣的人,才会干的事儿。
络腮胡把腰往下压了压,脑门都快点地了,心慌成了一团乱麻。
除了第一次在酒馆和仙长杠了两句,他最近可是毕恭毕敬,应该没惹对方不高兴吧?
方灼见他姿势怪异,“你不舒服?”
络腮胡浑身一震,笑得谄媚无比,“没有没有。”
担心他像之前那样,带着一排人笔直地站在床头吓人,方灼有气无力的挥手,“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络腮胡点头哈腰,一出门,就拉着门外的几个兄弟传音聊天。
他说,“以后大家都小心点,里头那位是正宫,惹不起惹不起。”
“啥意思?之前不说是暖床的?”
络腮胡一脚朝对面那人踹去,“暖你妈的头,惊天蟒身上有两个魂契,两个!”
“嘶,你的意思是……”
“里头那位跟咱们老祖宗结道了?”
“没听说啊,无为峰峰主结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一点风声也没有?”
络腮胡轻蔑,“低调懂不懂,私定终生懂不懂?”
另一个人附和,“对对对,成亲结道是两个人的事,不一定非要弄得天下皆知嘛。”
络腮胡拍了拍那人的肩,继续传音给几人,“你们说,咱们要不要请示一下老祖,是否需要搞个成亲大典?”
对面那人智商有点跟不上,讷讷道,“不是说他俩低调么……”
刚说完,就被拍了一巴掌,旁边的大高个在他脑子里大吼,“蠢不足惜!去老祖面前露露脸,表达一下关切不好吗!”
两排人站在房门两侧,讨论得正起劲,其中一人“啊”了一声。
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团黑雾。
意识到什么,八个人大脑放空,纷纷单膝跪地,正气喊道,“恭迎老祖。”
屋子里,方灼听见“老祖”两个字,连忙掀开被子蒙住头,两条腿将被子压的死死的。
那团黑雾中,有个黑衣男子疾步走出去。
他面无表情,情绪全在眼睛里,黑沉沉的一片,不用抬头,就能感知到对方威慑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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