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回途中, 连累他人, 方灼给老爷子打了辆出租车,自己则回头找了一辆共享单车。
饶是这样, 途中也换了两次单车, 一次有惊无险被三轮车刮到, 一次是轮胎被戳破了。
还好这些晦气只是纠缠一段时,要是纠缠一辈子, 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方灼抵达无名观,已经下午两点。
耗子抱着肚子, 饥肠辘辘的坐在观门口的门槛上。
一见老大提着外卖回来,两眼顿时放出绿光, 飞快扑上去, 狗鼻子一凑近, 就知道全是素。
想到道观里的老爷子, 耗子神神秘秘道,“老爷子心情不大好, 一回来就去了后院,弄的乒乓作响。”
方灼往前走着, 顺便把外卖递给他,“我先去看看。”
一进后院,方灼就看一只小香炉从老爷子房间飞出来。
他伸手接住,走进去, “师父你干嘛呢?”
老爷子蹲在地上, 面前有个大木箱子, 里面的的东西全被翻出来,洒落在地上。
除了笔墨纸砚,黄符罗盘,还有桃木剑和三清铃,以及一些叫不出名的法器。
这些东西,原主别说见了,连听都没听老爷子提过。
这次破例将这些东西拿出来,可见老爷子心里气性有多大。
方灼走过去,在老爷子对面蹲下,“师父,您是不是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老爷子找东西的手一顿,硬邦邦道,“不知道。”
方灼不信。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又改口,“但我有怀疑的人选。”
方灼心头一跳,“谁?”
“城南白家。”老爷子从箱底掏出来一本书,丢进方灼怀里,“我跟你说过,陈酒是由他母亲亲自送来的。”
方灼几乎已经猜到老爷子接下来要说的话,“您的意思是……”
两人心照不宣。
老爷子目光沉重又缥缈,回忆道,“陈酒的父亲是一个普通人,意外车祸死亡后,他母亲就带着他回到白家。
起初白家的人是真诚期待孩子出世,可真当孩子生下来,知道他不同寻常后,就一个个全被迷了眼睛。
至阳和至阴之体,这两种体质都极为难得,尤其是后者。
至阴之体活着时修习术法事半功倍,死后尸体可炼成尸鬼,至于魂魄,可当聚阴阵的阵眼。”
方灼茫然,“聚阴阵是什么?”
老爷子的眼神像在看白痴,“聚集阴气的法阵。”
“用来做什么?”听起来很牛逼的样子。
“起死回生。”老爷子说,“将其余地方的阴煞之气吸纳过来,灌入未腐的尸体中,使其得以复生。 ”
方灼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的可以将死人复活?”
老爷子这次是真不知道,“不确定,但一直研究御鬼之术的白家,对此倒是深信不疑。”
活着给当牛做马,为家族服务,死了尸体和魂体还要被征用,继续服务。
也难怪陈酒他妈会把他偷出来,交给老爷子抚养,这白家也太丧病了。
方灼问,“您的意思是,白家知道我?”
“白家的老东西应该还不知道,否则早派人来抓你了。”老爷子拧起眉头,“今天白家的小辈来找我,打听你的来历。”
方灼,“您说的是白锦山?”
“你认识?”
“他特意找人搭线,跟我见过一面。”
“那不用猜了,用婴鬼袭击你的,就是他了。”老爷子表情沉重,“不过我猜测,他对你还是怀疑阶段。至于你的体质,以他的道行,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来。”
正想吁口气,又听对面说,“切记,不要被对方拿到你身上的任何东西。”
方灼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头顶,万分庆幸那晚没被婴鬼拔走头发。
他好奇问,“用聚阴阵起死回生,真的有人成功过吗?”
老爷子不屑,“逆天改命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存在,别说没有人成功过,就算是成功了,谁知道活过来的究竟是人是鬼。”
没有人成功,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魂魄,作为阵眼,万一找到了呢。
方灼弱弱问系统,“安全绳能保命吗?”
233,“聚阴阵需要的是魂魄,炼尸鬼要的是你的血肉,只要安全绳不断,你的灵魂和身体不分开,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方灼睁大眼睛,“那只要有安全绳在,我就可以长生不死?”
233,“你只是个要遵守自然规律的普通的人类。”
方灼失望,仍不死心,“双修也不行么?”
233一本正经的科普,“末法时代灵气稀薄,双修也只能延年益寿,并不能长生。”
方灼抬眸看向老爷子,“师父,我能斗胆问您一句,您今年高寿?”
老爷子抹了把胡子,红光满面,“再两年就一百了。”
方灼,“您看上去好年轻。”
这绝对不是拍马屁,老爷子要是把胡子刮了,头发染了,说他六十岁都有人信。
修道好啊,还能美容养颜,要是在配上系统的双修宝典。
方灼两眼放光,迫不及待。
老爷子蹙眉,反手一巴掌拍过去,“眼神浑浊,笑意轻浮,一看就知道肚子里装着坏水。”
方灼捂着额头,“师父。”
老爷子假装没见看他额头上那片红色,严肃道,“刚刚给你那本书,三天内,必须把里面的符箓全都背全,并且能默画出来。”
方灼傻了眼,“这么多……”
老爷子冷笑,“嫌多?那就什么也别干,等死吧。”
说着想起什什么,把手摊过去,“将那两张纸人给我。”
方灼默默地从裤兜里掏出来,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嫌弃的揉成一团,丢进了正前方的小香炉里,又把人训斥了一顿。
“什么垃圾都往身上揣,还嫌自己不够晦气?蠢得要死。”
方灼,“……”
方灼被老爷子怼得屁都不敢放,拿上破破烂烂的线装书,去了隔壁。
老爷子睇向门口,自己刚刚会不会太凶,把人吓跑了,到时候谁给他买酒喝?
于是十分钟后,一只装着不明液体的碗,被放到方灼面前。
老爷子两手插在袖子里,鼻孔朝着天花板,“看着我做什么,喝了。”
方灼抗拒的盯着那碗黑乎乎的东西,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符水?
颤抖地端起碗,害怕的咽了咽口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口。
老爷子烦躁的“啧”了一声,一手手猛地扣住碗底往上抬,另一只手则粗暴的掐住青年的腮帮子。
直到符水被彻底咽下去,他才慢悠悠的松开手。
“这符水喝下去,能清除一部分你身上的晦气,至于另一部分,只能靠时间。”
这么难喝的东西下肚,竟然只是清除一部分。
方灼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可怜巴巴的望着老爷子,“那我还要倒霉多久?”
老爷子说,“三五天吧。”
方灼绝望,“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老爷子,“有,就看你有没有运气,再从你朋友身上蹭点阳气。”
方灼,“……”
老爷子一脸古怪,“你脸红什么?”
方灼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可说,说了您会打死我。
“之前那地魂怎么样了?我给你的玉佩对他有用吗?”
“应该有用吧。”
“应该?”老爷子对这个用词不太满意。
方灼心虚,“就、就昨天晚上嘛,地魂进入身体,把其余两魄的意识压制下去了。”
“师父,这是因为晚上地魂阴气重,压制其余两魄,还是因为地魂已经被玉佩修复的缘故?”
老爷子蹙眉,“都有,太极玉佩能温养魂体,也能调和阴阳。”
但效果再好也不至于这么快。
他饶有趣味的盯着方灼,半晌后突然笑起来,“不过除此以外,还跟你身上纯正的阴气也有关系。”
常理来说,被阴煞沾染的魂魄是不可能恢复如初的。
哪怕阴煞之气被剥离,受损的神魂也是苟延残喘,迟早会散。
只是没想到啊,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老爷子摸着胡子,一脸深意,“师父收回之前的话,你试着多跟你的好兄弟接触接触,若是他运气好,说不定很快就能完全恢复。”
方灼闻言一愣,随后眼眶一热,差点激动哭。
他现在属于眼盲任务期,老爷子这句话,四舍五入等于任务进度条了。
“谢谢师父指点。”
老爷子颇为高冷的点了个头,咂咂嘴,“就只有口头谢谢?”
方灼心领神会,“明天给您买酒喝。”
老爷子给的线装书,只有薄薄二十几页,从符箓上简单的线条就能看出,这些都是基础符箓,比上次老爷子让他画的简单多了。
但要完全背下来,并不容易,整整一个下午,方灼只背下来三张。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罚他不许吃饭。
可拦不住有人上赶着请吃饭,就在他饿得肚子咕咕叫的时候,蒋浩来电话了,说是有大生意。
方灼对他多留了一个心眼,临走前问老爷子要了两枚花钱,和一张老爷子亲手画的驱鬼符。
这一次,蒋浩将方灼约在一个普通饭店。
饭店生意火爆,人声鼎沸。
待人一落座,蒋浩就说明了来意,“陈先生,蒋家的老夫人想见你。”
方灼不解,“见我干什么?”
蒋浩有些不好意思,“你之前帮我驱鬼的事情,也不知道被谁传到了我爸耳朵里,我爸那人嘴碎,就说给了老夫人。”
方灼挑眉,视线落在蒋浩的左手腕上。
那串珠子上的红色纹路,颜色比之前更加鲜红。
蒋浩没注意到他的打量,喝了口水,继续说,“蒋老夫人对玄学奥秘非常感兴趣,城里排的上名号的术士,全都是她的座上宾。所以老夫人一听我爸说了我的事情,对你有些好奇,立刻打电话让我请你去做客。”
“蒋老夫人?”
“就是如今蒋家的当家祖母。”
说是当家,其实不然,老太太年纪大了,对很多事都是有心无力,权利必须下放。
下面的人要不是看在她手里还攥着的股份,早就把人送去国外,颐养天年了。
方灼眼睛不瞎,将他眼里的不满看得清清楚楚。
“阿三哥,蒋老夫人和蒋陆岩什么关系?”
233耿直,直接发来了蒋家近三代的族谱,原来老妇人是蒋岩岩的亲曾祖母,如今已经八十岁高龄了。
他正愁怎么名正言顺的粘着大佬呢,立刻就有人递上了枕头。
方灼痛快道,“时间,地点。”
蒋浩,“周末,蒋家老宅。”
周末?可不就是明天吗。
于是饭局过后,方灼特意去超市买了两贴面膜,回了自己的合租屋。
毕竟家长对于未来女婿的第一印象很重要,直接决定,对方会不会把儿子嫁给他。
233,“……痴人说梦。”
方灼撕开面膜贴上,平躺到床上,“有梦想总是好的。”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八点了,也不知道色鬼能不能找这儿。
方灼有点焦虑,缠着系统让他给自己蒋陆岩的私人号码。
一个号码而已,不算违规,233直接给他在手机上拨通了。
MY的总裁办里,挤满了公司高层。
蒋陆岩掐断陌生来电,切换成静音模式。
下属们全都战战兢兢低着头,这次的标底泄露事情很大,不单单只是一个竞标的问题,还关系着MY和其余两家公司的合作。
如今奔着竞标项目来的两家公司,看见肥肉进了别人的口袋,直接宣布撤资,终止合作,转而开始联系MY的敌对公司。
财务额头冷汗直冒,“蒋总,咱们账面上真的没钱了,您看银行那边……”
银行那边根本不用考虑,就如同一起约好了似的,有贷款的催着MY还贷。
没有贷款的,无论怎么协商都不肯借款。
这对于一家借贷还贷信誉良好,且前进非常不错的公司,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用屁股想也知道,一定有在背后搞事情。
“银行那边不用再联系。”蒋陆岩淡淡说,“把资产清算一下子,明天一早,我要看到结果。”
“清、清算?”财务经理下意识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旁边的人朝他点了点头,表示的确是清算。
显然,老板是要放弃这家公司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创业之初的时候,他们面临过更加严峻的考验,不是一样咬牙撑过来了吗?
是曾经从不轻言放弃的男人变了吗?
蒋陆岩像是没看见在场的反应,将扣下的手机翻过来,上面有条短信。
——蒋先生,我是陈酒。
“散会。”蒋陆岩拿上外套站起来,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那反应和平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事业垮台的颓丧。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看不懂。
蒋陆岩穿上外套,走进电梯,再次掏出手机,大概过了十几秒,他回复:
——有事?
收到消息,方灼立马床上翻身坐起,飞快发了自己的地址过去。
蒋陆岩这头刚收到信息,头顶的灯就闪烁几下,头痛随之而来。
等他走出电梯的时,已经换成了另一副表情。
一直等在车内的司机立刻将车子开过去,态度比白天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蒋陆岩揉着额角坐进车内,再次将手机掏了出来,拇指在屏幕上的地址上摩挲了几下,直接拨了过去。
那头刚接通,就响起嗯嗯啊啊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方灼被那头冷飕飕的声音冻了一下,尴尬的捂着手机,蹲到房间另一头的墙角。
“不是我,是我隔壁在搞事情。”
“……”对于目标一号蒋陆岩来说,他还是个处呢,被这句直白的话,噎得无言以对。
手指在地上滑来滑去,方灼说,“蒋先生,你能来我刚刚发给你的地址来接我吗?”
那头没坑声,但能听到略急促的呼吸声。
方灼,“……”大佬这是被撩飞?
他抿了抿嘴,又说,“现在天已经黑了,如果我猜的没错,地魂应该快离体了吧,我想在他离体的第一时间,将他控制住。”
蒋陆岩,“他的确已经走了,就在你发来地址的时候。”
方灼,“……”
怎么听都觉得对面的人有点咬牙切齿,就好像地魂离体是他勾引似的。
方灼无辜,“那你还来接我吗?”
话音刚落,紧锁的房门竟然咔嚓一声开了。
方灼傻了眼,对着空气问,“是你吗?”
蒋陆岩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你在跟谁说话?”
那头没有任何反应。
司机偷看了一眼老板难看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谨慎问道,“先生,是回家吗?”
蒋陆岩薄唇紧抿,听着电话里传来的轻哼,差点把手机捏变形。
青年刚刚那一句“是你吗”语气熟稔中带着一丝疑虑,显然不确定对方的身份。
眼睛又没瞎,怎么可能无法确定。
所以要么是对方在和陈酒玩捉迷藏,要么,对方不是人。
蒋陆岩凶戾的盯着屏幕上的地址,呼吸又粗又重,已经是暴走边缘。
一次又一次的白日梦告诉他,地魂每天晚上离体以后,都去找了个同一个人。
甚至为了和那个人负距离接触,昨晚甚至违背寻常,提前回到身体里,并且强行占据了他的意识。
司机被车内冰窖般的氛围,吓得方向盘都快握不住了。
蒋陆岩阖上眼,握紧手机,“陈酒。”
方灼被这一声喊出了鸡皮疙瘩,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挂电话,正想回应一句,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将他掀翻在地,手机也落在了脑侧。
他打了个哆嗦,死死攥着T恤领口。
“他在对你做什么?嗯?”
蒋陆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紧接着,方灼就看见自己的衣服下摆被撩了起来。
冰冷的空气顺着小腹爬到胸口,惩罚一般,捏着小红豆拧了一下。
方灼一个没忍住,嗯了出来。
蒋陆岩脸色晦暗,嘴角竟然勾出了一丝森寒的笑意。
他挂掉电话,把手机上的短信展示给司机,“用最快的速度,去这个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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