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餐桌上, 罕见的坐齐了“一家四口”, 只是气氛却十分微妙。
乔桑安静的吃着早餐，温宁是个闲不下来的人，而且的确是个精细的人，每天早晨餐桌上的早餐也都是出自她的手, 传统的中式早餐，油条炸得又香又脆，豆浆醇厚，甜度和浓度都调配的正好，桌上还摆着几屉灌汤包，一口下去，满嘴是滚烫的汁液。
乔桑慢条斯理的享用着早餐，好像全无发觉餐桌上的另外三个都在小心翼翼看她脸色。
昨天晚上谈了一场心。
乔政廷激动地半晚上都没睡着, 今天早上一醒, 还有点怕昨天晚上是在做梦, 又有点怕乔桑今天又反复无常。
温宁和温煦都跟他差不多的心情，这顿早餐都没吃好，谁也不敢先开口。
还是乔桑吃好了, 然后抬起头来看向温煦。
温煦被她一看，背都僵住了，紧张的看着她。
“吃完了吗？”乔桑问他。
他立刻把手里剩最后一口的灌汤包塞进嘴里，然后忙点点头。
“走吧, 去学校。”乔桑站起身, 十分淡定的对乔政廷说：“以后我和温煦坐一辆车就行了, 环保。”
然后在一桌三个人惊讶的目光中背起书包往外走去。
“叔叔，妈妈，我走了。”温煦反应过来，立刻拿起书包追了上去，不敢跟乔桑并行，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乔桑身后。
乔桑坐进车里，温煦也连忙拉开另外一边的车门抱着书包坐进去，双腿并着，双手抱着书包，作乖巧装。
司机心里纳罕，也不敢多问，开车送他们去学校了。
到了学校大门，乔桑和温煦先后下车。正巧纪姚骑着单车停在了校门口，看到温煦，招呼了一声，对乔桑自然是当做没看见的。
“你去吧。”乔桑说。
温煦点了点头，往纪姚那边小跑过去，跑出几步又停下转身，冲她腼腆的挥挥手：“姐姐再见。”
乔桑抬起手挥了挥。
温煦忍不住抿嘴笑了，然后跑去跟纪姚一边说话一边进学校了。
“你以后在我姐面前能不能不要那么没有礼貌？”温煦对纪姚说。
纪姚推着单车，满不在乎的说：“又不是你亲姐，我看她对你爱搭不理的，你怎么对她那么好？”
温煦说：“她就是我姐姐。”
纪姚嘁的一声，说：“乔桑可是个不良少女，抽烟喝酒还逃课，学校都通报批评多少次了，你可别被她带坏了。”
温煦停住脚步，抿了抿唇，皱着眉头说：“纪姚，她是我的家人，我不喜欢你这么说她。”
纪姚见脾气好的温煦难得生气了，只好说道：“好好好，我不说了行了吧？”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画面完全就是青春校园剧，说不出的赏心悦目，浑然不觉四处投来的视线，又或许是他们早已经习惯了。
***
乔桑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面有一道熟悉的背影，她想了想，立刻小跑着冲上去，脸上端出一脸阳光灿烂的笑：“黎老师，早啊。”
少女的声音带着特别的语调，又绵又软，声线却又干净爽甜不粘腻。
黎言远停下脚步侧目看去，只见身材纤细的漂亮少女背着书包迈着轻快的步伐朝他跑了过来，往日里总是竖着一身的刺随时准备蜇人，满眼都是防备和不知道从而来的敌意的少女，此时脸上是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带着朝气蓬勃的生气，是他班里的学生——乔桑。
“早。”他也扯了扯嘴角，微一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
黎言远作为一个年轻老师，在学生面前却比教导主任还有威信，全在他这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他那双镜片后的眼睛轻描淡写的扫过你，就让人忍不住先想想自己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乔桑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快走几步，和他并行，最后走到要分道扬镳的地方，笑着对黎言远挥挥手：“黎老师再见。”然后就离开了。
黎言远脚步略一停顿，转头看了她一眼，镜片后的眼睛有些若有所思。
***
乔桑出现在操场上时，很让人吃了一惊。
“乔桑”从来不做操，不管是早操还是课间操，她说不想做早操，乔政廷就找关系给她弄了张医院的证明，跟学校打了招呼，就免了做操，别人在下面操场上做操，她就趴在教室外面的栏杆上看着。
一路走过去，乔桑引来不少注目。
纪姚拐了拐正在戴着耳机听英语的温煦：“哎，你姐。”
温煦立刻抬起头往前看去。
与此同时。
“黎老师，那不是你们班那个乔桑吗？稀罕了，今天居然来做操了。”和黎言远站在一起的是高三A班的班主任赵老师，乔桑算是全校知名人物，学生、老师没一个不认识她的。
黎言远抬眼，顺着赵老师的目光看过去。
成绩倒数成天闯祸的不良少女，却长着一张非常漂亮的脸，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带着自然的卷曲柔软的倾泻下来，衬的一张巴掌大的脸雪白，上身穿着宽松毛线衫，下身搭配一条子百褶裙，黑色长筒袜包裹着纤细白皙的长腿。
这时候，操场上的学生大部分都到齐了排好了队，晚到的学生一般都会低调的从队伍后面走过去，就算是时间来不及从前面走，也会受不了太多视线的注视而跑动着快速通过。而乔桑呢，她不紧不慢目不斜视的从已经排好队列的班级前走过，像是浑然不知有多少人正注视着她，从容不迫地走向了自己的班级......
往日里飞扬跋扈的少女身上忽然多了种沉静淡然的气质。
黎言远淡淡的收回了目光。
“腿玩年。”旁边不知道哪个男生说了这么一句。
温煦摘下耳机，皱起眉头。
纪姚已经一脚朝那说话的男生踹了过去，在他屁股上留下一个新鲜的脚印：“别乱说话。”
“卧槽，纪姚你有病啊！”男生一边拍屁股上的灰一边骂：“你昨天不还故意用篮球砸她头吗？”顿了顿，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纪姚你不会是故意用篮球砸她引起她注意的吧？你看上她啦？”
“放屁！”纪姚翻了个白眼。
“不过我觉得乔桑比校花漂亮多了。”被踹一脚的男生不计前嫌的跟纪姚八卦起来。
校花是高三A班的，论长相，五官不如乔桑精致，身材也不如乔桑高挑纤细，但是因为长相清纯，再加上成绩好，性好，在女同学里也很有人气，学校贴吧里的排名力压乔桑成了第一，而乔桑甚至连前三都没进。
纪姚对这些没营养的话题不感兴趣，懒得搭理他。
男生又转移目标，对温煦说：“温煦，你说乔桑漂亮还是刘菲菲漂亮？”
温煦又塞上了耳机，心想，当然是乔桑好看。
男生见温煦也不理他，顿觉没趣。
***
早自习，高三F班的学生反常的十分乖巧，读的读课文，背的背英语单词，开小差也只敢偷偷的，不敢明目张胆，原因是代班主任黎言远就坐在讲台上，他也不看讲台下，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就自己自顾自的看书，却莫名其妙有一种气场震慑着学生们，不敢轻举妄动。
这其中自然不包括乔桑。
她正单手撑着脸，毫不掩饰的盯着讲台后面的黎言远看。
“乔桑，你不会也看上黎老师了吧？”旁边的同桌郑小星把书竖起来挡住自己的脸凑过来说道。
乔桑转头看她。
郑小星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说：“我刚刚看到你盯黎老师都盯了一节课了。”她捧着脸，看了眼讲台上的黎言远，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说：“不过也正常，试问谁不喜欢黎老师呢。”
乔桑也往讲台上看去。
就在此时，黎言远忽然抬眼，目光往这边扫了过来。
郑小星吓得一缩头，把脸缩到书后面去了。
乔桑却不闪不避，迎上了黎言远的视线，在他的目光扫视过来的时候，还冲他展唇一笑。
镜片后的黑眸微微一滞。
乔桑又装作没事人一样低下头假模假样的看书去了。
下课铃声响，黎言远起身，拿着书走出了教室。
同学们都纷纷跑去食堂或者小卖部。
乔桑趴在课桌上，思考着要怎么创造和黎言远的独处机会，还有改变一下自己在黎言远印象里不良少女的形象，可以试着先从学习着手，这一点倒是难不倒她.......
第一节课是英语课。
英语老师三十多岁，看起来一点也不洋派，浑圆的肚子把灰色T恤顶起来，他在上面讲，学生在下面讲，互不干涉，甚至学生说话的声音还要隐隐盖过了他的声音，乔桑坐在最后一排，要很专注才能听到英语老师在说什么，有几个想学习的学生也都神情麻木，只是偶尔皱眉，大多敢怒不敢言。
学生们和老师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种上课方式，互不干扰。
英语老师情绪稳定。
就在这样“和谐”的氛围中。
一道声音不大，但却能让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在教室里响了起来。
“闭嘴。”
台上讲课的老师和台下嬉闹的学生同时安静下来。
全都扭头惊讶的看向声音发出的源头。
坐在最后排的少女漂亮的小脸上带着些许的不耐烦和冰冷：“你们吵的我听不到老师讲课了。”
正在对着镜子给自己补口红的郑小星张大了嘴看着自己的同桌......
乔桑抬头看向台上错愕的英语老师，语气柔和许多：“老师，请你继续讲课吧。”
“咳......”英语老师干咳了一声，收起自己惊异的目光，和心里怪异的感觉，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课本，继续讲课了。
教室里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只有英语老师的声音清晰的在教室里回响着。
“这个口红色号不适合你，别涂了。”乔桑轻声说了句。
郑小星把那只姨妈红色号的口红拧回去，盖上盖子，老老实实的收起来，忍不住做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来。
一堂课就在这样诡异又安静的氛围中过去了。
就连下课以后，班里的同学们都被刚才那堂课上的氛围影响，莫名的不敢大声说话。
这种氛围一直持续了一整天，搞得其他老师来上课的时候都有点不适应这种良好的教学氛围。
回到办公室和别的老师一分享，才从英语老师那儿知道了前因后果，知道这良好的教学气氛都是乔桑营造出来的，不禁都十分诧异。
正议论纷纷呢，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几位老师抬头一看，嗬！说曹操曹操到！
乔桑正俏生生的站在办公室门口，规规矩矩的说了声：“报告。”
几位老师都乐了：“进来吧，来找你们黎老师的？”
“是的。”乔桑也抿出了一个乖巧的微笑，从门口走了进来。
一个男老师说道：“黎老师去洗手间了，你先到他位置上去等吧。”
“好的，谢谢老师。”乔桑说着往黎言远的办公桌走去。
“这么懂礼貌啊？”一个老师笑着调侃道。
乔桑只是笑了笑。
黎言远的办公桌上的干净整洁和其他老师的办公桌的凌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电脑边上还放着一个小仙人掌的盆栽，乔桑弯腰一看，发现这仙人掌是假的。
就在这时，黎言远从办公室外走了进来。
有老师眼尖，立刻笑着说：“黎老师，你班里有同学来办公室找你。”
黎言远往自己的位置望过去，就看到一道眼熟的身影正弯着腰在他的座位上看着什么，她的上衣很短，弯腰的时候，露出一截雪白的细腰，白的晃人眼，而那一截雪白上却有一个纹身，是一小串英文字母，听到声音，她直起身子，雪白的细腰和纹身一同隐没在衣服里，她转过身来，脸上绽开一个清甜的笑：“黎老师。”
黎言远看着乔桑的笑靥有瞬间的怔愣，这个女同学以前也这么爱笑么？黎言远并没有因为乔桑的“出”就外关注她，对她的印象，仅限于她常常闯祸，而今天早上，她忽然在他脑子里留下了印象。
他提步走过去，说话的语调永远带着几分冷淡：“找我有事？”
如果换成别的女同学，听到黎言远这么冷淡的语气，就算有事也憋回去了。
乔桑却丝毫没有在他的冷淡中败退，点点头。
黎言远问：“什么事？”
乔桑眨着一双明亮的星眸，一脸虚心求教的表情说：“老师上课的时候讲的那道题的答题方式我没大听懂，老师能再教教我吗？”
黎言远镜片后的黑眸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来以后说：“去搬张凳子过来。”
乔桑连忙跑到旁边搬了张凳子，放在黎言远旁边就挨着他坐了下来。
黎言远似乎不大习惯和人挨得那么近，办公椅下的轮子微微滚动，拉开了些距离，问：“哪道题？”
乔桑拿出了练习本：“就是这道。”
黎言远看了一眼，推了推眼镜，问：“哪里不懂？”
乔桑当然懂，只是懂装不懂。
旁边有老师路过，正好听见乔桑问黎言远问题，惊异的笑着调侃道：“哟，乔桑同学，你这是真的准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啦。”
乔桑为了更加符合原主学渣的属性，以及为了以后的长久之计，就算黎言远已经把这道题说得十分浅显了，她还是一副懂得很勉强的样子。
黎言远看起来冷漠，但是耐性却极好，脸上没有露出半丝不耐烦的表情，只是说到最后有些无奈的说：“你的底子有点差，如果想要学好数学，要加强基础练习。”
乔桑顺杆往上爬：“老师能教教我要怎么做吗？我也知道我基础太差，但是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好。”
乔桑为了放松黎言远的警惕，表现的十分规矩，睁着一双渴求知识的星眸，全程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不良少女想要痛改前非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求知若渴的形象，于是黎言远就这么被哄骗着答应了给她做学习计划。
乔桑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满脸歉意的说道：“啊，都这么晚了，对不起，打扰老师您午休了。”
黎言远淡淡的说：“没关系，我没有午睡的习惯。”
“那谢谢老师了。”乔桑十分真诚的道谢，嘴角抿出一个笑：“老师，我先回教室了。”
离得那么近，黎言远才发现乔桑的嘴角有两个小梨涡，难怪笑起来的时候外清甜。
他点了点头。
“黎老师再见。”乔桑起身，不忘把凳子放回到原处，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老师办公室。
乔桑一走，办公室里立刻就有老师说：“这乔桑还真是转性了啊，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另外有老师说：“看着吧，说不定没过几天就回原形了。黎老师你说对吧。”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少女那双沉静的眼，黎言远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眼镜，淡淡的说：“未必。”
***
今天轮到乔桑和郑小星值日。
乔桑每次只是挂个名，值日都是和她一起的同学在做，所以下课以后，郑小星看着去教室后面拿扫把的乔桑，狠吃了一惊。
“乔桑，你怎么啦？突然变成三好学生了？” 郑小星忍不住惊讶的问道。
“嗯。突然想通了。”乔桑一边扫地一边淡淡的说：“我以后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郑小星眨了眨眼，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乔桑了。
把垃圾丢到垃圾车里。
乔桑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去。
温煦就站在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等她，看到她，眼睛顿时一亮。
乔桑走过去，眼神里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我今天值日了。”
温煦没想到乔桑居然会跟他道歉，愣了一会儿，立刻说道：“没关系，我也才刚刚到。”
乔桑揉了揉他的脑袋，往停在不远处的车子走去：“走吧，我饿了。”
温煦怔怔的摸了摸自己被乔桑揉过的地方，然后眼睛亮晶晶的跟了上去：“我去给你买个面包在路上吃。”
乔桑说：“不用了，回家吃饭吧，反正很快就到了。”
然后打开车门上了车，温煦绕到另一边上车，紧张的抿了抿嘴，虽然乔桑忽然对他亲近了不少，但他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问她：“姐，你的头还疼吗？”
“不疼了。”乔桑说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闭上眼说：“我睡一会儿，到家了你叫我。”
温煦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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