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一转眼, 赵识都快十四岁了。
家里头只有他和弟弟两个孩子，这些年父亲倒是动过再要一个女儿心思, 不过母亲一直都没有松口。
这些年来, 赵识记得父亲已经很少会逆着母亲的心意做事。
父母看着恩爱, 身为长子的赵识却看得清楚，母亲对父亲似乎没有多少情谊。
父亲每天下了朝直奔母亲的屋子，明明两个人看起来如胶似漆，可是他总觉得母亲那双眼睛里没有多少父亲的身影。
不过这件事，赵识没有告诉任何人, 连疼爱的弟弟都没有说过。
他比弟弟大了八岁，今年二宝也不过才六岁而已。
赵识下了书院, 顺手买了二宝爱吃的糕点才回府。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二宝, 只见母亲坐在院子里摆弄她养的盆景。
赵识看了一会儿母亲的背影, 缓步走过去，轻声唤了一句, “娘亲。”
宋鸾放下手里的剪子，“哎呀，你下学回来啦。”
赵识点点头, “嗯。”而后指了指地上快要枯萎的盆景, 问道：“这些花儿又死了吗？”
宋鸾有些丧气，“是啊，我每日都尽心尽力照顾她们, 怎么还是死了呢？救都救不回来。”
赵识偷偷笑了一下, 母亲都不知养死过多少盆花儿了, 这么些年养花的技术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道：“要不这些事还是交给管家吧。”
宋鸾虽然嘴上说着以后再也不养花这样的话，行动却比谁都诚实，她摇头拒绝，“我不要，你娘我觉得还是能养好的。”
“好。”他放下手中的糕点，继而问：“弟弟呢？”
宋鸾指了指院子里的杨树，“你弟弟在树上呢。”
赵识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他怎么又跑树上去了？”
提起二宝，宋鸾也想笑，她说：“去年这棵树不是结了好些果子吗？你弟弟非要爬上去，说是要在树上待到明年这个时候，他也要结成果子，才能快快长大。”
赵识忍俊不禁，“我去把弟弟抱下来。”
宋鸾摇头：“没用，我都叫不下来他。”
赵识却道：“儿子去试试看。”
十四岁的赵识已经是个相貌出色身形修长的少年，五官轮廓都更像他父亲，沉默寡言的清冷性子也像赵南钰。
赵识缓步走到树下，微微仰着脸看向抱着树枝不放的弟弟，“二宝下来吧。”
小男孩抱紧了树枝，挂在上面一动不动，撇撇嘴道：“我不下来。我要结果！结了果子我也就能和哥哥一样高了。”
赵识听着他的童言稚语，好笑之余还很无奈，“你在上面挂十年都不会结果的。”
“你怎么知道？”二宝问。
赵识定定道：“我就是知道。”
二宝想了想之后，接着问：“难道哥哥小时候也挂过吗？”
“......”赵识挑眉，道：“我没有。”
“你都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呢？哥哥你太笨了，你不要教坏我。”
“......”
赵识心想，弟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可爱。只有一点有些愁人，就是他太调皮了。
赵识抬起手，对着高高悬挂在树上的人，晃了晃手里的糕点，“你不下来可就吃不到了。”
二宝舔了舔唇，似乎是被他带来的糕点所打动，正要说话时，一道冷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男人穿着深色朝服，脸色冷峻，应当是刚从宫里回来，他冷笑的看着树上的人，吐字道：“挂不够一年，你别给我下来。我倒要看看你会结成个什么样的果子。”
赵识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父亲。”
“嗯，功课都写完了吗？”
“写完了的。”
宋鸾听见他又凶了儿子，走过去掐了赵南钰的腰，“你不要老是对他那么凶，你这样他不会喜欢你的。”
赵南钰不以为意道：“我不用他喜欢我。”
一个小兔崽子，异想天开，成天就知道给他找麻烦。
他爬到树上才不是为了结果，只不过是在书院里召集了其他几个混账小子，逗弄了一番先生，气的老先生撂挑子都打算不干了。
人告状直接告到了宫里去。
丢人现眼。
二宝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只有他父亲。
他吸了吸鼻子，死活都不下来了，“父亲要打死我了呜呜呜。”
赵南钰冷笑连连，“你下来我的确要揍你一顿。”
宋鸾叹气，“这又是怎么了？”
这几年父子两个常常斗法，不像亲人，更像是上辈子的仇人。
赵南钰对着妻子说话语气都变软了许多，对她道：“他把书院里的先生都给气跑了。”
宋鸾怔了一瞬，旋即甜甜一笑，“二宝有出息了呀。”
赵南钰：“.......”
赵识：“......”
二宝最终还是被从树上揪了下来，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父亲，果断藏在哥哥身后，乖乖认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识默默挡住他，道：“父亲，既然弟弟知错了，就不要罚他了吧。”
宋鸾点点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赵南钰睨了二宝一眼，“真的知道错了？”
“嗯嗯嗯。”二宝头如捣蒜，眼神诚恳。
赵南钰冷哼一声，道：“去书房抄书，十遍，抄不完一口饭都别想给我吃。”
“哦。”
二宝委屈巴巴的进了书房，赵识本来是跟着弟弟一同进了屋，想起来自己的书还落在了院子里。
刚走出去，便望见父亲拉过母亲的手，凑在她耳边不知在低声喃喃些什么，弄得母亲面红耳赤，话都说不清楚。
赵识很自觉地避开了视线，不敢再多看。
有时候他也会想，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呢？才会觉得母亲是不爱父亲的。
若是不爱他，又怎么会留下这么多年？
可如果是爱的，赵识却又总觉得母亲对任何事都反应淡淡，提不起什么兴致。
唯独关爱的只有他和二宝两个孩子，平日里母亲很少过问父亲的事，也不怎么关心他做了什么，去了哪里。
赵识虽然还没有成亲娶妻，但也懂男女之情，怎么也不该像父亲和母亲这样。
院子里，宋鸾气鼓鼓背对着赵南钰，拍开他的手，“儿子肯定看见了。”
赵南钰想去牵她的手，被无情甩开，他哄骗她，“没有，不该看的他不会看的。”
宋鸾跺跺脚，“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光天化日之下就动手动脚的！”
赵南钰道：“好。”
好字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个了。
一点都不顶用。
宋鸾还是很生气，在她心中识哥儿尽管十四岁了，但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让孩子们看见这种场景多不好啊！？
“你不是一直都想看烟花吗？今晚城楼上会放烟花。”
宋鸾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今天一天都不要和他再说话了，听见这话又忍不住动了动嘴角：“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就放起了烟花？”
赵南钰沉默，而后道：“可能是皇上心情好，便放了吧，不是什么大日子。”
宋鸾说：“那好，我要自己去。我不想和你一起去。”
赵南钰抓过她的小手掌，轻笑着说：“这可不行。”
宋鸾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我带着儿子一起去，我不要你了。”
“鸾宝好狠的心。”
宋鸾凶巴巴的又拧了他一下，没什么力气，拧着也不觉得疼，她羞红了脸：“你好好说话。”
“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不喜欢。”
赵南钰轻戳了下她的脑门，轻笑道：“撒谎。”
明明是喜欢的。
他也喜欢，光是这个名喊出来口中就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
鸾宝、鸾宝，这是他的鸾宝。
*
赵识去找父亲问功课的时候，又撞见了父母两个腻歪在一起的场景。这几年他无意中撞见过很多次，早就能淡然处之，脸都不带红的。
母亲坐在父亲的腿上，手执毛笔，问身后的男人：“是这样画吗？”
父亲眼神缠绵的望着怀中的人，“对。”
赵识听见母亲低声抱怨，似娇似嗔。
“我手累了，不想画了，而且画画真的好难学。”
“那就不学了。”
屋里的声音一句句传进他的耳朵里，他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敲了敲门，“父亲。”
“进来吧。”
宋鸾站了起来，看着已经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笑了笑，“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请教完功课，赵识一回头就发现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的母亲，温暖的日光恰如其分的落在她的脸庞上，恬静而又美好。
赵南钰压低了嗓子，对儿子轻声吩咐：“你出去。动作小心一些，不要惊扰你母亲。”
“是。”
关上房门那一刻，赵识看见平素冷若冰霜的父亲温柔将母亲从椅子上抱在怀中，手指轻抚过她的脸颊，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赵识知道，父亲对母亲的爱，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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